第四十一章 敬意暗生
莫流暄正坐在书案后,面色平静的看着跪在下首的黑衣人,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黑衣人却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只听得一声无奈的叹息,莫流暄摆了摆手,“退下吧……”黑衣人闻言仿佛如释重负,朝莫流暄躬身一礼后飞身隐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莫流暄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凝眸望向天际那一轮残月,目光变得清冷起来,想不到离开玉都不过短短数日那帮人便已经沉不住气了……
一阵稀碎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轻初云已在院中的石桌旁架好了炉火,炉火上的釜正突突作响。
“云儿这是做什么?”
轻初云侧过头来,只见莫流暄不知何时从房里出来的,正双手环抱在胸前倚在门梁上玩味的看着她,嘴角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从相府出来的时候带了茶叶,只是一直不得闲暇,见今日事情总算是有了些进展,所以便想煮一壶茶转换一下心情,”她看向莫流暄莞尔一笑,“相爷可要过来饮一杯茶?”
莫流暄耸了耸肩,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到石桌旁坐下,“云儿茶艺出众,平日里本相想讨杯茶云儿都不肯,今日难得云儿有此雅兴,倒是让本相捡了便宜。”
“相爷此话是在责怪云儿平日里伺候不周喽?”
莫流暄淡然一笑,“本相说过从未将云儿视作下人,又何来伺候不周一说呢?”
轻初云轻笑了声,一边将煮好的茶递给莫流暄一边说道:“其实浅夏姑娘的茶艺也不错。”
“是吗?本相倒是没在意呢。不过……云儿煮的茶似乎更合本相的口味,”说着,他抿了口杯中的茶水,“好茶!”
轻初云竟看得有些晃神,这平常不过的动作莫流暄做来却是说不出的好看,对上他的目光,轻初云心虚的低下头将杯中的的茶水一股脑儿全喝了下去,硬是没品出什么滋味来。
她用余光偷偷瞄向莫流暄,只见他仍看着自己,她无奈的放下茶杯正色道:“相爷今日之举可有想过后果?”
莫流暄一愣,许是没想到轻初云会突然有此一问,打趣道:“云儿是在担心本相吗?”
见轻初云一脸认真的样子,他长吁了一声,凝神看着轻初云:“想了又能如何,还有什么能比眼前这上千条人命更重要?本相孑然一身,倘若日后皇上怪罪下来,也不过是赔上本相一人的性命罢了。以一人换千万人,云儿觉得本相可是赚了?”
轻初云心里一震,她垂眼看着杯中的茶水,倒影中娇俏的唇角勾起一丝深远的笑意,莫流暄配得上她亲自为他煮茶,如果不是各为其主,或许他们能成为知交也未可知也。
突然轻初云神色一改,妩媚地说道:“是不是赚了云儿不知道,只是相爷的大义令云儿诚心叹服,云儿以茶代酒敬相爷一杯!”说着,她以手扣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莫流暄笑道,“如若本相当真时日无多,云儿可愿每日替本相煮一壶茶?”
“哎……”轻初云故意拖长了语气,看着莫流暄说道:“相爷既已开了口有岂能容云儿拒绝?”
莫流暄见状竟忍俊不禁冁然笑了起来,看着莫流暄多日来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些舒展轻初云不知为何竟觉心里仿佛明快了不少。
莫流暄缓缓从腰间抽出一直翠绿的玉笛放到唇边,悠扬的旋律袅袅而出,轻初云静静地聆听着,思绪随着笛声渐渐飘远……
一曲罢,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不愿打破这份宁静,只有茶水仍在釜中沸腾着,发出“突突”的声音。
良久,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轻初云缓缓站起身来,说道:“不早了,相爷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着,也不看莫流暄便要转身回房,瞥见树下的水桶不禁又停下了脚步。
“云儿还有什么事吗?”
轻初云回过身来,指了指树下的水桶,说道:“这是今晨乡长和大勇送来的清水,说是让相爷沐浴用的。”
莫流暄顺着轻初云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不禁脸色骤变,嗔怒道:“荒唐!云儿怎会如此糊涂,莫非不知这水对乡民们有多重要,怎会想到拿来与我沐浴用?”
轻初云见莫流暄震怒,只得双手垂落身前,低埋着头,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怒火。
莫流暄见轻初云一副顺从的样子,怒气已经消了大半,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说吧,究竟怎么回事?”轻初云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将事情的原委如实向莫流暄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莫流暄心知错怪了轻初云,满怀歉意地说道:“是本相错怪云儿了,不过本相身为男子,自是不会在乎这些,这水就赠与云儿吧!”
“相爷……”一连多日没有沐浴,轻初云早就觉得浑身难受得紧,若能沐浴一番她自是高兴,可真叫她全部拿去,却又觉得有些受之有愧,她看着莫流暄道:“相爷,这是乡民们对相爷的一片心意,云儿可不敢受。”
“本相说出的话断无收回的道理,你且拿去便是!”莫流暄不容拒绝地说道。
“这……既是如此云儿就多谢相爷了。”说着,她转身进了屋去,不一会儿便拿了盆子出来,只见她将桶里的水一分为二,道:“就一桶水要沐浴也不够,不过若只是檫洗一下,这些水足矣,这剩下的半桶就留给相爷了。”说罢,便径直回了房去。
话说萧彧比预想中提早了半天到达,总算暂时解决了乡里的粮食危机。乡里的男子们听说了要挖水渠的事纷纷随着莫流暄一行一同去了上游,余下的女子们多数也自发去了后山帮忙。
轻初云白天多数时间是和镇上来的几位经验丰富的掘井人一同在山上寻找新的地下水脉,不时也会随莫流暄一同去上游督建,但莫流暄和解无忧却从不让她去后山。莫流暄时常回到院子的时候轻初云已经睡下。
一晃已是一月有余,这段日子轻初云虽然很少见到莫流暄,不过她每日总会煮上一壶茶放到莫流暄房里。
这日,轻初云回到院子后先看了看莫流暄的房间,这已经成了她这段时间的习惯,没有点灯,看来他又没有回来,不知为何轻初云竟觉得有些失望。她缓缓地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突然瞥见银杏树下的大水缸,果然又是满的。
说来这口缸倒是出现得有些古怪,自打萧彧来了后,原本在各村施粥的那群人突然在某天就不见了,只是她和莫流暄住的这所院子里突然多了这口缸,而且每日缸里的水用完后自会有人在夜里加满。
轻初云曾经问过莫流暄,莫流暄却是毫不在意,只说既然有人有心要赠与他们,让她只管用就好,可轻初云总觉得此事定与莫流暄脱不了干系。
月光下,一抹颀长的身影缓缓靠近,“相爷,您回来了!”
莫流暄脚步一顿,淡淡地瞥了眼轻初云,直直的迈过她向内走去,轻初云一愣,近日的莫流暄似乎有些奇怪,以往见到她他总会和她一同饮茶或是向她询问一下水脉的进展,可最近这几日他看见她总是冷眼相对,连话都懒得和她说一句,倒似在刻意避开她。
就在二人擦肩而过之时,轻初云神色一变,“相爷,您……”
“有话快说!”莫流暄停住了脚步,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轻初云。
莫流暄语气中的不耐烦让轻初云心中大为火光,只是见他面色有恙,也顾不得与他置气,说道:“相爷,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要不请无忧公子来把把脉吧,我这去……”
“不必了,”不等轻初云说完莫流暄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本相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说着,他也不再理会轻初云快步向房间走去。
看着莫流暄一副毫不领情的样子轻初云一时气结,真是好心没好报,不过看他还有气人的本事应当没有什么大碍,或许真如他所言是自己多虑了,莫流暄这段时日确实是太累了,想到这里轻初云的气也消了不少。
翌日清晨,轻初云轻轻地推开莫流暄的房门,却见难得见他还没有醒来,便放下水盆小心翼翼地退到了门外,好似生怕吵醒了他。
就在她转身之时,突然一个想法在她脑中一闪而过,这时她多日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想不到此时竟然灵光乍现,她迅速取了笔墨纸砚来要趁这个想法还清晰之时将它画下来。
不知不觉已过半日她设计的图纸终于完成,她想了一会儿,又在图纸上还标注了它的用途和建造要点。
其实此前她看到山坡上的梯田时总觉得山上水源不足,若单靠乡民们挑水灌溉实在是太麻烦了,若是能有方法将山下的水引上来,那日后乡民们便可不用这么辛苦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实际图收起来,想着待水渠挖通后便呈给莫流暄,这也算是她为这里的百姓尽一份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