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礼物
第二天便是召开月底董事会的日子，董事会议向来和林小曦这等底层员工毫无关系，可这一次，美皓上上下下都拭目以待。
按照计划，副总的最终人选将由众股东从苏励和郭莜中选出。
郭莜出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名声事小，利益事大，股东一个比一个精明，绝不会选这个野心和实力不对等的笨女人上台，砸了自己的身家。
所以，众人的目光落在郭莜以及和郭莜有染的几位高层的归宿上。
郭莜倒是淡定，照常上下班，没有主动退出竞选的意思。
林小曦想不通，郭莜得有多强大的内心才敢站到董事会上？换作是她，早被堪比浪涌的唾沫星子淹死，别说上班，连出门都不敢。
转念一想便想通了，郭莜若是像她那般畏首畏尾，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董事会排在下午。
市场部早没了工作的气氛，众人围在一起，各自发挥人脉特长，打听董事会上的最新消息。
林小曦百无聊赖地刷手机，时不时听听同事们兴致勃勃的更新。
江皓辰给她发了条信息：送你一份礼物。
简简单单几个字，连个表情都吝啬，寡淡之极，毫无情调可言。林小曦嘟着嘴，不满地腹诽。
电话突然响起，打断她满腹牢骚。
林小曦瞥到上面“苏励”二字，不敢怠慢一秒，深呼吸，紧张地接起电话，“苏总，你好。”
众同事闻言，倏地安静下来。
“好。”林小曦点点头，放下电话，一转身，便迎上众人齐刷刷的狐疑目光。
“苏总让我马上去主会议室，没说为什么。”林小曦扬了扬手机，主动告知。
林小曦一路小跑出了办公室，身后传来同事欣喜的嘱咐，“小曦，待会实况转播啊。”
站在主会议室漆黑厚重的木门前，林小曦不由止住脚步，双腿微微打颤。
她曾两次进这门。第一次被降职到销售部，第二次差点被强行引咎辞职。
这一次，这扇庄重而威严的木门后，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林小曦闭眼深呼吸，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颤颤抖抖地推开而入。
会议室挑高宽敞，黑白低奢风，坐在中间大理石椭圆长桌上的股东和高层，清一色西装笔挺、神情严峻。
昼白灯色，冷冽逼人。
除了林小曦，全场只有郭莜站着，面容微僵，立在台上一角。
林小曦四处张望，下意识找苏励。苏励坐在椭圆的一边，背对着林小曦，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
林小曦不明就里，只好讪讪站在角落，悄悄地观察众人，静观进展。
江皓辰坐在她斜对面，姿态闲适自在，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微微垂眸，面容俊俏夺目，在一群正襟危坐老古板中，格外引人侧目。
林小曦娇嗔地恼了他一眼。
私底下已经相当亲密，虽说是公众诚，他未免也太公私分明了些，连瞧都不瞧她。
会议室静了一瞬，陈彬站起身，清朗平稳道，“选票结果二十比零，将由苏总接替吴总，出任美皓副总，感谢吴总多年来的付出，希望两人在接下来的磨合期顺利完成交接。”
众人神色无澜，包括郭莜，面上没有丝毫的失落。
倒是林小曦，微微惊了一瞬。如此高级别的会议，竟是陈彬做东？
她窥了眼漫不经心玩手机的江某人，联想平日同事们细细碎碎的八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所有的秘书和助理没有权利参加董事会，可陈彬不仅与会，还坐在异常显眼的位置，颐指气使地指挥众人。
用同事的话讲便是，江老板喜欢用自己助理恶心股东和高层们。
陈彬一个小小助理，每每正式诚，排位都基本和副总持平，完美地传达了气焰嚣张的潜台词，你们算什么东西，连我江某人助理，都能和你们同级。
“关于市场总监一职，暂时由苏总继续兼顾，计划半年来在公司内外挑合适的人选上任。”陈彬官腔地开口。
台上的郭莜，微微张口，眸底溢满失落。
郭莜已无处可去，没有公司会收留她，呆在美皓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
若没有那档子丑事，市场部总监的位置，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即便她声名狼藉，可她的业绩和能力，在市场部依旧遥遥领先，总监的候选人并不好找，她是唯一适合的，所以，明知道舆论喧嚣，她还是来了，为的便是拿下总监的位置。
陈彬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意思已经相当明了，她和总监的位置已经无缘。
她如今“声名大噪”，倒是很多别有用心的人邀请她加入娱乐圈。
郭莜毕竟不是文化水平低下的十八线小艺人。她毕业于常青藤某校的市场营销专业，在华尔街做过咨询，在硅谷办过实业，履历傲人，让她去卖脸卖肉糊口，就此别过自己苦苦经营的前程，她不舍得，也拉不下高知的颜面。
“下面进入最后一个议题。”陈彬清朗的嗓音，回荡在气氛紧迫的会议室，“众所周知，郭经理以及其他几位股东、高级管理层的勾当，传得沸沸扬扬，影响美皓的形象，破坏了公司的制度，必须严惩。”
吴琛驼背缩头，瘦削的脸写满难堪，眼神飘忽，畏畏缩缩坐在角落，全无当初呵斥林小曦的威风。
林小曦冷冷睨了他一眼，心头掠过一丝幸灾乐祸，凝神静听下文。
“鉴于吴总马上就退休，为公司立下过汗马功劳，董事会商议，不再追究。”陈彬不紧不慢道。
吴琛松了一口气，低顺地朝众人点点头，尴尬地笑。
林小曦睥睨了一眼江某人。
吴琛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某人顺势装模作样体恤一下老员工，让人觉得美皓既惩罚严明，又不失人情味，妥妥的得人心之举。
对其他人，恐怕便没有如此的厚待了。
果然，接下来，涉事的股东和高层，全被挖出种种丑事的铁证，逐一被免职或被限制股东权利。
林小曦张口结舌，顿时明白江皓辰有备而来对付郭莜的缘由。
美皓靠众筹起家，股权纷争复杂，高层斗争激烈由来已久，江皓辰不动声色便借郭莜揪出一群不省心的股东，堂而皇之将他们踢出局。
台上的郭莜脸都绿了，脱妆的大红唇发颤不止。受到牵扯的人，自然都会把账记到她头上，她以后的路，注定寸步难行。
没人注意到林小曦，她干脆坐到靠墙的沙发上，撑着下巴看众人百态，目不暇接。
最后，终于讨论到了郭莜的归宿。
即便她再一厢情愿，想把有色丑闻揽为私事，蒙混过关保住职位，可那些落魄股东和高层怎么可能有闲心帮她圆谎？
在众人咄咄逼人的责问下，郭莜孤军奋战，连一个回合也撑不住，便无奈败下阵。
陈彬宣布她的去留前，甩出了一份文件，冷声质问，“这是IT后台截取的一段打印记录，上面显示，郭经理曾经打过一份南美某国的法规文件。”
郭莜后退了一小步，僵硬的脸微微抽搐，深凹的眼眶透着惊恐的神色。
林小曦心口被揪了揪，坐直身子，竖起耳朵，翘首以待。
“请大家往后翻，同一时期，林经理也打过一份相似文件。何为相似？郭经理打的那一份并非正在执行的最新版本，林经理打的那份，才是正确的。”陈彬边走边说，递了份材料给林小曦。
林小曦眼眶微热，指尖微微打颤，翻开那份能证明她冤枉的薄薄纸张。
上面截了几个月前的打印记录，被圈出的两条，一条对应的是郭莜电脑的机器编码，一个是林小曦的。两人的打印内容，也分别附在最后。
两份几乎一模一样的法规文件，只有几个参数不同。而正因为这几个参数，美皓损失巨大，林小曦也因此被下放到销售部，吃尽苦头。
林小曦喜欢把法规文件打印出来，方便随手翻阅发挥。没想到，这个如此平常的习惯竟被郭莜盯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按照郭莜换掉的法规文件定规格书，导致美皓交出大批不合规的货，坑了客户，也坑了自家公司。
“郭经理陷害同事，置公司的利益不顾，不可饶恕，董事会决定就此开除，并追究法律责任。”陈彬字正腔圆，利索地宣布已经提前商议过的决定。
“不！”郭莜强撑的镇定终于彻底崩溃，沙哑地喊出声，疾步朝林小曦方向跑，下台阶时，高跟鞋被卡了卡，一个踉跄狼狈倒地。
她不顾形象爬起身，发疯似的拽着林小曦手腕，拉林小曦站到圆桌前，偏执地盯着她，“小曦，你经常丢三落四，那份文件是你自己打错的对不对？”
林小曦尚在心有余悸地消化自己被陷害的手段，突然被推到台前，更是发懵。
“我打印那份文件只是学习用，和你无关。你自己弄错的。”郭莜有些歇斯底里，“你不能冤枉我，你倒是开口啊！”
“行了！放开小林，出去收拾东西。”不容抗拒的冷硬的女音。
苏励推了推眼镜，锋利的视线掠过郭莜，不耐烦地呵止她继续扬市场部的家丑。
郭莜身子颤了颤，惊恐地窥了眼江皓辰，摇椅晃出了会议室。
当初南美的案子，郭莜的目标便是自己直线老板苏励，企图给苏励捣鼓点乱子，打压苏励的威信，好在争夺副总之位时，能和苏励抗衡。
而郭莜确实做到了，苏励当时因此事降了一级。
可她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江皓辰早就盯上她，不动声色拿她当挡箭牌，轻而易举铲除异己。
当时胜利的喜悦，灭了郭莜今天最后一丝希望。
林小曦有些恍惚，似乎瞄到江皓辰朝她微微一笑，脑子乱哄哄的，神情呆滞地等会议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