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恶毒
薛斯文的心里恶毒的想着,“要是能够痛痛快快的给玉玲珑上刑就好了,保证她不出半刻,一定乖乖的交出玉家的宝藏。.”
可是,薛斯文不敢,他无法判断玉家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下,会不会出现能够掌控他命运的人。最重要的是,他的行动是瞒着上级的,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最先死的一定是他这只小蚂蚁。
“薛长官,您今天的这出戏演的太蹩脚了。您无非是想利用玉承智来要挟我,现在看来,怕是又让您失望了。”
我在审讯室里走动着,显得很随意很无聊,神情里也是满满的闲适和无所谓。我的目光没有一秒钟停留在薛斯文的脸上,可是,我全身的感觉器官都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我有些不明白,难道,非如此不可吗?”
我重新坐回椅子里,挺直脊背,双手叠握着轻轻的放在膝盖上。我抬起头,看向薛斯文,他将手里的香烟狠狠的仍在地上,用脚踩在烟头上,死命的碾碎。
薛斯文看都没有看我,扬声忽然高喊,
“送她回牢房,请军医过来给玉承智疗伤。”
说完,大步急速的离开了审讯室。望着薛斯文匆匆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涌起一丝忐忑一点希望。理智上我很清楚,此事未完。然而,听到他为承智二哥疗伤的吩咐,我心中存了一丝幻想,希望他能够有一点点的良心发现。
事实上,薛斯文之所以匆匆离开,和良心发现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离开是为了让自己冷静的思考。他觉得自己犯了两个错误,急于求成和轻敌,他必须将此事从头仔细想一遍,以便能够更好的对付玉玲珑。
财,究竟是什么?于有的人真的如同生命一般的重要吗?对于从小衣食无忧的我来说,很是无法理解。我没有资格看不起贪恋钱财之人,因为,我从来没有饿过肚子,也从来没有受过寒冻,更加没有过因为没有钱而受到歧视和侮辱的经历。
但是,古语有云,“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强抢别人的钱财,无论是在哪个国家在哪个朝代都是犯罪。财,真的有如此大的魅力,让那么多的人宁愿犯罪也要去拥有它吗?而我的无法理解在他人的眼里是清高、是不屑、是他们恨我的一个理由。
夜一点一滴的深了,风静悄悄的穿过树梢,冷冷的吹进牢房,匆匆的与我擦身而过。我木然的坐在风中,倾听着风的细语,风彷佛在对我诉说着一个古老而新鲜的故事,我静静的笑了。我在等待,等待着意料当中的一个时刻、一个人的到来。
门,谨慎的响起,一串轻微的脚步声,从我的身后来到面前。我抬起头,无意识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谁,也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的身后一轮清亮清亮的月光。
薛斯文打量着月光下玉玲珑的脸,他好玩的发现,玉玲珑虽然对着他,目光里却没有焦点,整个人显得冷漠而迷糊,玉玲珑此刻的脸上有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种他从来不曾看见过的干净,极致的干净。薛斯文拿过一把椅子,默默的坐在玉玲珑的对面,忽然很有兴趣的想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
“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我在听风说话。.”
薛斯文皱起眉头,心里恼怒,他认为玉玲珑是在戏耍他,因为他从来不知道风是会说话的,这个女人一定是在藐视他,况且她一直都在藐视他。薛斯文正要发作,转念一想,何必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呢?他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办。玉玲珑脸上的神情很安静很柔和,她似乎说的是实话,并无戏耍之意。薛斯文接着开始怀疑玉玲珑的精神是否正常啦!
在一片静寂中,我突兀的开口了,“对于您来说,我基本上算是不正常的。”
我斜视着薛斯文,轻蔑的挑起一边的嘴角,像他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懂得我在说什么,他是那种眼睛里只有钱这一样东西的人。从心里我是非常看不起这种人的,如若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恐怕我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薛斯文大吃一惊,惊讶得来不及掩饰。他无法理解玉玲珑如何能看透他的思想,她不会是传说中的女巫吧!薛斯文向来是不敬神明,却害怕鬼怪的人。他干瞪着双眼,微张着嘴巴,瞅着倏然显得有些诡异的玉玲珑。
我看到他脸上那种见鬼了的表情,心里的轻蔑更加泛滥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今天这身官衣的,或许有些人就是不怕神明,怕古怪,特别是那些亏心事做得太多的人。
“您大可不必惊讶至此,我在许多人的眼里,均属于不正常的人。”
薛斯文的神情忽然让我的心情大好,其实这样的表情我是看习惯了的,所以,并没有感觉到半点冒犯。而今天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敌人的脸上,我心中大笑起来,原来我会有让敌人害怕的本事啊!
我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轻轻的落到铁窗外的天空上。那一片被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清亮清亮的月光滑过,遥远而混沌。“姑母,您在月亮上过得好吗?我多庆幸您不用再为我、为玉家无限度的付出了。姑母,我想您!”
“你真是个非常奇怪的女人,也好,我也算长见识了。”
薛斯文用双手拍打了一下膝盖,缓缓的站起身子,绕过身后的椅子,背对着我慢慢的踱步。片刻,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语重心长的说,
“为何不破财挡灾呢?玉家那么有钱,还是财去人安乐的好,你说呢?”
“钱财从来无法挡去灾难,否则,我也不会呆在此地了。”
“何苦为难自己,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你好我也好啊!”
我苦笑着低下头,心里涌起一股厌恶,明明是一个强盗,却非要装扮成一个君子。看来,我似乎低估了薛斯文,此人能够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可见还是有些城府的。
“薛长官,抢夺他人的财物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有趣谈不上,需要而已。”
“抢夺,是为了需要?嗯,似乎有些道理。”
薛斯文是面对我的所问非所答的时候,最冷静的一个。直到此时此刻,我承认我真的是错看了他,或许,他之前的愚蠢是故意表演给我看的,让我认为他愚蠢而轻视他或许正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薛斯文重新与我面对面的坐着,神情平和,看不出任何情绪,
“对于我的行为,我感到遗憾。但是,非常事情要用非常的手段,还请你谅解。”
“我可以谅解,但是,绝不接受。我不能让你毁了我辛苦支撑的家。”
“你能够确定在如此情况下,你还能支撑多久?”
“您永远都不会看到,我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人,我感觉我紧绷了几天的心,稍稍的放松了一些,整个人也跟着轻松起来,我换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继续看我的月光。
薛斯文忍耐的盯着玉玲珑,心中的怒火渐渐的烧到了眼睛里,渐渐的燃烧到了全身。富贵人家真是越有越抠,他不过是求财而已,钱财对于玉家是剩余物资,对于他却是救命的良药。难不成非要等到鱼死网破,玉家才肯拿出宝藏吗?!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啦。”
“薛长官,我从来不与任何人作对。”
“那么,宝藏你交是不交?”
薛斯文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不能触怒他,我虽然握着他的把柄,可是,我却陷在他的手里。我快速思考着,或许,我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或许,我可以先和他谈条件,让他释放承智二哥。或许,我还可以与他拖延时间,等待变化。
“让我相信,您是有诚意的。”
“好,我立刻释放玉承智。”
薛斯文心中大喜,看来,玉玲珑也不是刀枪不入。此事应该还有回转的余地。薛斯文的心里忽然放松了不少,他站起身子,高兴的搓着手,脸上的神情也是喜滋滋的,
“就是嘛!你求平安,我求财。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
“既然如此,薛长官,何必急于一时,你我好商量嘛!”
“好,有商量就好。你何时交出宝藏?”
“待我确定二哥和全家人平安之后,立刻便交。”
“一言为定,不可反悔。”
“只要您守信用,我一定履行承诺。”
薛斯文洋洋得意又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我却陷入了从没有过的恐慌中,我对于目前的处境完全失去了掌控。薛斯文是不会轻易放过我、放过玉家的,破财,我不怕,但是,目前的玉家已经到了无财可破的地步。接下来要怎么办,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正是,悲喜人间泪无痕,冷暖人生笑无眠。
聚散无常情依依,离合有时天可鉴。
接下来的几天里,薛斯文没有露面,我与外界完全隔离,音信全无。我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思考对策。
原本我想,承智二哥一旦被释放,就让全家人一起逃离北平城,但是,冷静的想一想,此法并不可行。先不说玉家老的老小的小如何逃离,就说眼下的局势动荡混乱,如此一家人能够逃到哪儿去啊!
我甚至在绝望的时候想,干脆把古董玉器交给薛斯文算了,财去人安乐嘛!可是,我的心里清楚,也就是如此一想而已,现实中,就算是让我死,也不会给他一分一厘。
最后,我决定,给他编一个故事,玉氏宗祠后面最大的那座山是被挖空了的,山里有个洞,只有玉家人才能找得到,洞里有一条暗道,机关重重,擅闯者死。洞中有玉氏几代人积累下的宝藏,富可敌国。
编来编去都把我自己编笑了,如此荒诞不禁的故事,只有私心杂念太多,贪婪太过的人才会相信。
之后,我要来了笔墨纸砚,开始绘制一张藏宝图。图纸是根据我看过的历代封建帝王的陵寝平面图,以及加上我的想象绘制而成。
我力求逼真,所以改了又改,我的心里期盼,这个故事和这张图,能够尽可能的拖住薛斯文,使我可以等待时局的变化,而带来的转机。
正当我辛苦制图的时候,监狱里来了一位我的老相识,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见到的——李淑媛。这次,我和她正对门。
李淑媛被关进来的时候是个黄昏,她的神情沮丧,头发凌乱,身上月白色的旗袍被蹭上了几块污渍,显得皱皱巴巴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不堪的她,惊讶之余,有些幸灾乐祸。似乎已经忘记了我自己也同样身陷囹圄。
“淑媛大嫂,很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被关得太久,精神上便会异于常态,我带着挑衅的语气,与她打着招呼。
李淑媛木然呆立在牢房中央,意外的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神情呆滞的转动着头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犹如生了锈渍的机器,笨拙而迟钝。当她的目光一点一点在我的脸上聚焦的时候,她的神情明显的一震,仿佛从无底的深渊中,重返人间。
难怪在自然界中,所有的动物都有天敌。因为只有敌人的存在和出现,才会使得我们不敢怠慢不能松懈,全神贯注的对待生活。
“你来这里做什么?专程来笑话我的?”
“我可无此闲暇,如今,我和你是一样的。”
李淑媛对周围的环境刚刚开始有了真实的感觉,她同时发现,我也被关在监牢里。她倏然整个人直扑到牢房的铁栅栏上,目光犹如两把利剑一般,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打量着我的牢房。然后,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你、我真的是上辈子的冤孽啊!”
另一个世界里的狱卒不耐烦的警告着,声音似乎从头顶传来,
“别笑了,你以为家里唱堂会呢!再闹就有你好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