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终将归尘土 Vip
顾灵犀是在三天后醒来的。.
她睁开眸子的时候，还有些不清醒，脑子里木然一片，一些模糊的片段在渐渐缓和的情绪下，再次隐入了心底深处。
“妈妈……南天蜀黍……”稚嫩的童音就在身畔，她缓缓抬眼，就看见窗边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抱着小的，男人似乎是困倦了，浅浅的睡着，怀中孝倒是睡得沉，却也不安稳，一直呢喃着梦话。
碎薄的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笼罩在他们身上，有种朦胧之感。
顾灵犀静静的盯着这幅温馨的画面，半晌，缓缓移开。
男人——不是文南天。
这一刻，她似乎才清晰地认识到，那个人死了，不是梦，没办法侥幸了。
但她却面无表情，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是啊，死了。
连带着她的心，也已经死了。
“灵犀，你醒了？！”有些嘶哑的男声骤然响起，是莫祁阳醒了过来，第一瞬间习惯性朝顾灵犀看去，却发现平时没有半分动静的人，现下竟然睁开了眸子！
莫祁阳激动之余就要起身过去，身上猛一累赘，才想起七七还在他怀里。
被这么一折腾七七自然也醒了，圆滚滚的通红的眸子对上顾灵犀，顿时忍不住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妈妈！你终于醒了！”伸长了双臂就朝着顾灵犀扑了过去。
“你一直不醒，七七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顾灵犀终于开口，这是她醒来第一次说话，声音一时干涩难听，却没有半分波动，“妈妈说过要永远陪着七七的，怎么会，说话不算话。.”
“……你终于醒了。”莫祁阳踌躇片刻，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一般，眼眶明显也有些发红，想来是几日熬夜熬得狠了。
顾灵犀目光淡淡从他身上扫过，“这几天都是莫总照顾七七的吗？麻烦你了。”
莫祁阳微微蹙眉，并没有意外顾灵犀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他早就在意料之中。
毕竟，确实这件事与他有着无法逃避的关系。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呢？文南天，到底已经死了。
现在顾灵犀刚醒，昏迷这么多天，莫祁阳并不想刺激她。
“七七这几天一直很担心你，你们先说会儿话吧，我去带点饭来。”莫祁阳颇显体贴道，看顾灵犀淡淡点点头，转身干脆利落离开。
门被轻掩上，顾灵犀静静地看着七七，目光却有些迷离，似乎是神游一般。
“妈妈……”七七忍着泪，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妈妈这幅样子，总觉得好像下一刻机会永远消失一般。
顾灵犀回过神，轻抚着七七的头，看小家伙乖乖地缩在她眼前，小脸上是满满的依赖和担心，以及……难以掩饰的难过。
心下微微一痛。
“七七……”她沉吟片刻，似乎是说出这个问题极为困难一般，但还是缓缓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的轻问道，“南天掉下去后……怎么样了？”
七七神色一恸，让顾灵犀心头也一抽。
已然瘦了一圈的小手紧紧的拽住雪白的被子，七七小脸担忧的看着她，怯怯道：“后来好多警察叔叔都下去找了，还来了一个很可怕的叔叔，当时……是莫叔叔护住了妈妈，那叔叔也带了好多人去找南天蜀黍，但是到现在都没找到。”
三天了，又是在那种水势险峻的地方，基本，也就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顾灵犀手一抖，唇瓣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但是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她甚至还弯起了嘴角，轻声道：“是吗……”
“妈妈，南天蜀黍不在了，还有七七陪着你。”七七抿着小嘴，眸子里已然是要哭不哭的，“你别难过。”
“我没难过。”顾灵犀柔声道。
“妈妈——妈妈，你也要陪着七七。”七七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脸埋进了她的被窝里，小手紧紧拽着她的，哭得，声嘶力竭。
怎么会不难过呢？
明明妈妈难过的就像要死了一样啊，就像，七七一样。
微光轻照在屋内两人身上，周遭洁白的，如同完全冰冷的世界，即便是耗尽了所有的温度，也永远无法温暖一般。
顾灵犀任他抓着，闭眸，一行清泪淌下。
莫祁阳心知一时半会儿不适合打扰两人，所以回了趟莫家。
家里他一早就吩咐炖上了汤，这几天一直每天都炖着。以便顾灵犀醒来的时候直接喝。
刚一迈进大门，就被莫母瞪了一眼。
莫母正在浇花，眼看这入了秋，花草枝叶全都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不日就纷纷的枯黄了下去，任凉风一吹，就随风肆意张扬而去。
丝毫不眷恋这生长了一个季节的枝头一般。
然而落入了泥土里，最后便是腐朽。
即便当时灿烂灼灼，开得多少人夸赞，多少人称羡，最后，枝叶繁花，还不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一个下场。
这世上的人，也不都一样？
莫母直起了身子，打眼就看见了正迈步进来的莫祁阳，不免被岁月刻下了痕迹的目光里，隐隐露出一丝复杂。
小儿子自小身体就不好，所以他们的目光基本就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自然就忽视了大儿子。但是即便如此，莫祁阳也一直是他们的骄傲。
自小这孩子就有一种争强好胜的心理，什么事情都要做的完美，做得自己满意才行。
在学校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学生会会长，奖学金每年都随便往家里一扔，莫家父母只觉得理所当然，看上那么一眼，就继续嘘寒问暖着小儿子。
后来祁树死了，她将所有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莫祁阳身上。
她想儿子是那么优秀的人。然而她想要个孙子，莫祁阳却一直迟迟拖着，她不喜欢顾灵犀，儿子却偏偏像是谜上了那个女人一般。曾经以为的优秀体贴，现在看来却是疏离。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大儿子已然长成了这副模样吗？
她轻叹一声，想起当时跟自己挣扎，从来懒得露什么巴结的脸色的女人。如今再看往昔，世事多变，纵然是她，也忍不住觉得，自己……终究是老了啊。
“夫人……少爷带着汤又走了。”
莫母沉默片刻，轻叹一声，“行了，以后随他去吧。”
从顾灵犀出事以来，他们已经吵了数次。莫母自然是希望趁机把七七弄到手，但是……恐怕再不退让，他们母子间的关系，也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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