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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子难养

    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夜山之上的草木都趴在地,似乎胆颤。夏日雷霆劫,山顶的桃树迎着风刷刷直摆。乌云缭绕之间露出屋檐一角,长长的飞檐下垂着的铜铃清脆地响着,似乎要与雷声比高低。

    恍然之间,见屋顶站着一人,所有发丝都随着狂风飞舞,张开着手臂任由风刮着,东倒西歪,终于跌了下去。那声响并没有想像中的沉闷,更没有什么惨叫,轻飘飘地碎在地上。

    “噔噔噔”脚步声由远及近,少女灼灼跳到院子里三两脚把落在地上的稻草人踩个稀巴烂,狠狠呸了一口,趁雨还没有落下来连忙逃回自己的屋子。使劲儿翻个白眼,撇撇嘴,窜到床上滚来滚去。

    昨日忘记给师父师兄收衣服,见了星光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蹑手蹑脚,背着他们去收拾了衣服,不然师父那一套“侠士的衣物不宜夜晚晾晒,否则受潮影响实力发挥,即便不影响美观,也多少伤害皮肤”论可有她好受。

    师兄才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读书不看报,没有一点侠士修养,只会在师父啰哩巴嗦时给她抛几个鬼脸。

    我发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拿把小刀给那鬼脸凌迟。灼灼动了动手指,挺起胸膛,表示自己志在必得。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她才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遂,去院子扯了衣裳搭在肩头转身往屋里跑,这人一向自称“本女子身怀绝技所向披靡,最大的缺点就是风华绝代闭月羞花”,忽地见屋顶一个人影竟被吓得不轻。狐仙乎?小鬼乎?

    这是师父驱鸟用的稻草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自己老当益壮,连鸟都爱站在他的屋顶欣赏他日常雄浑的气魄,为了鸟类繁殖着想,还是驱一驱的好。

    俩徒儿会跟他说鸟来是因为樱桃树,驱鸟是因为打扰他睡觉吗?哎吆,师祖曾经曰过:“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把话题扯回来,彼时,尽管灼灼不愿用“屁滚尿流”之类的词形容自己,但师兄含着盐粒清洗牙齿站在烛灯影下看得惊呆,随地吐了口里的白沫,竖了拇指:“这一招‘屁滚尿流’够有视觉冲击。”

    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三两步跑到他面前,自认妩媚地给他微笑,师兄顿时打了个冷战,趁机一把脱了鞋甩在他脸上。还想一脚往他屁股踹,未果,他刷地跳到樱桃树上,捂着脸上巨大的红色鞋印欲哭无泪。

    灼灼扬了扬自己的拳头,不屑地瞪了他两眼,捡了鞋拖拉着进了屋。

    等他缓过神来,还不又反剪她的胳膊,这招真是简直了,对于灼灼,一招毙命。她怕疼怕水怕没肉,怕苦怕虐怕无聊,师父和师兄完全知道其软肋,让小丫头做饭洗衣,给他们打杂也就罢了,还要早起练功,灼灼心里苦啊,她每日惨叫:“我这生活过得就跟书上写的‘受虐儿童’一样儿一样儿的。”

    如果师父再玩这个稻草娃娃,她决定以不做早饭午饭晚饭相威胁。

    窗外阵雨终于下了,听雨打叶声让人想伸个懒腰美美补个觉,躺平身子舒适地闭起眼,数不到五个数这位就能睡熟。

    才朦朦胧胧地半个脚进梦乡,就被雨点打醒,“师兄!!说好给补房顶的怎么更大了?!”灼灼抹了一把脸,眼湿得睁不开,嚷嚷了一句,嘴里就进了半口雨水。

    一骨碌翻下床,师兄已飘然经过房门,双脚轻的几乎不着地,白衣翻飞好不潇洒。她追了过去,要揍他一顿,定睛一看他脸上盖章似的印生着只华美的鞋印,顿时拍手叫好。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沮丧表情,灼灼也不敢再放肆,慌了忙地去找师父理论。

    “师父,师兄又做坏事,他不给我修房顶,还弄得漏水更厉害。”来之前灼灼接了把雨水拍在脸上,弄的涕泗横流,往师父镜子里一看,都被自己感动了。

    “哎吆,雨水干不干净啊就往脸上抹,”他抚了抚白色胡子,慈眉善目地跟她说话:“跟你师兄一样毁容了就不好了,你看你本来就长相粗犷,性格刁蛮……”

    这下,她惊讶地嘴角都扯到了耳朵旁,师父,我亲爱的师父,竟然这样诚实地看待爱徒吗?一时感动,把他精心排织好的围棋——那是他赢过老友石心道长的空想,一脚踢飞了。黑子儿白子儿蹦得哪儿都是硌得人脚痛,灼灼脚下抹油想逃之夭夭,结果被他老人家一把拽住了衣领。

    他疯了似的摇着阿灼的肩膀,啊啊直叫。她本人是不太理解,师父三天两头都要这样发疯几次,习以为常就好。

    “其华,赶紧的,师父又疯了!”

    师兄鬼魂一样飘荡过来,生无可恋地看了她一眼,拒绝帮忙。师父继续抓着她的肩膀摇啊摇,灼灼只觉得自己脑袋快要掉在地上,耐心耗尽出手推开他,噌地向上一跳坐在房梁,指着他们:“午饭别想吃了9有晚饭,晚饭!”

    如水的日子轻快过去,大雨前后来了三阵,门里却无人动弹。

    竹榻上左侧躺着师父,右侧躺着师兄,灼灼像蜗牛一样极慢地伸出头往下面看去,用腹语给两人说话:“你们……饿死了没……”

    师兄颤巍巍地抬了一下脖子,又如石头一样砸在竹榻,腹部咕噜咕噜叫了一阵才微微张口:“没…我还好…师父呢?”

    师父用饿得咕咕叫的声音回复了二人,睁着两个铜铃大眼看着灼灼,示意她赶紧下来给为师做顿好吃的。师兄为省气力斜了眼看师父,瞧见他拿眼瞪灼灼,便以为他还生气,又道:“你敢……下来……揍你…”顿时间,师父翻了个白眼,饿晕了过去。

    此三人已经躺在榻上、梁上六七天,谁也不愿投降。其华悲愤地想:世上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子果然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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