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风间杀手
葵回到自己的住处时被告知初雪已经带着风间组织去往逐龙派所在的雁南山。
居然带着“风间组织”去了，亭主可真是高看了她。说那丫头有两下子也不过是跟亭里其他杀手比罢了，葵才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为什么要将“风间组织”带过去呢？
葵小心翼翼擦拭着自己的宝剑，一边细细思想。初雪得到的任务不应该是解决逐龙派一个小角色吗？她抿了抿嘴，凭着这么多年作为“风间”顶级的杀手，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窗子外的几株小竹子随着微风飘荡，有蜻蜓轻快地停留在上面，歇了一歇便离开。雨后的屋檐在朦朦胧胧冒着烟，而葵低头，想起尹月平淡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他的情绪呢。“风间组织”或许领的命令与初雪的不一样吧。
心里一阵疼痛，初雪自来亭里已经好些年，虽不及她待的时间长，但一直随着尹月做事，为亭里也做了不少贡献。就这样······
葵慢慢放下锋利的剑，小绢一个没抓牢，飘飘扬扬地落在地上。多么像那年在总亭庆贺元日，因为尹月在亭里不受待见而故意让他难堪，随他去的初雪被各分亭的亭主怂恿着歌舞一曲。
当时随着师父凤骶低调前去的葵本以为还似去年那般，只拜一拜总亭主便可退下。正赶上各亭亭主要求初雪歌舞，凤骶也留了下来。葵低首站在师父背后，目光小心地扫到尹月。她固然年小，也知道这些大人正在取笑尹月，至于原因也是以后才知道的，还不是总亭主的女儿昭苏长的缘故。
元日的庆典是提前开始的，毕竟分亭在当天还有一堆堆的应酬。庆典也就正好赶上一场大雪时候，原本席间有专门从“凤凰楼”请来的弦乐高手，岂料众人依旧与尹月不和，又见随他前来的是一个小女子，便立刻提出让初雪歌曲一番。
尹月再三推辞，初雪却为了尽快解决席间的尴尬便羞涩地跳了一支舞。虽是现编，但还配上“凤凰楼”出来的音色，倒有几分仙味。
葵痴痴地看着那白衣飘飘的女子，柔软的裙裾和宽大的袖口随着琴乐优雅翻飞，心里有些许苦涩。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女子吧，如水般清澈，令人生怜，使人沉迷。她伸出自己的手，盯着上面的黄色茧子看了许久。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在那席上使她看清。她想，或许这就是尹月选择初雪而不要让我跟他的原因吧。
“呵~”回到现实，她轻轻叹息，就是那样的女子啊，亭主又为何忍心呢？
自多年前平怡镇解语亭发生爆炸时间以来，尹月搜集各种证据，也在暗中对这件事的谋划者施以报复，虽未实际证据表明是某派所为，与当年总亭派他去平怡镇的使命有些差距，但在他的管理下，平怡镇解语亭已经成为北方最大的经济体系。功大于过总亭里也无人敢乱嚼舌头，更何况还有江南总亭亭主昭苏长护着他，他的地位已经不会再受亭里的一些人撼动。
此次派初雪带着“风间组织”去“逐龙派”是为了暗杀该派二当家赵志远。
那完全是经济上的原因，赵志远一直以来没有把解语亭放在眼里，因为他名列高手榜第五的位置，一把杀古刀使得很厉害。“逐龙派”抢了“解语亭”的供货资源而且撂下狠话，说亭里的人不过是徒有虚名，来一个杀一个。
尹月之前没有将他设为暗杀对象，是为了给本亭留个名声，贸然动手不是他的作风。现在赵志远身上欠“解语亭”的已经背负不少了。把他的恶行累了一些，给总亭里也有好交代些。
前几年他派出去的不过是小角色，根本对这个“高手榜”排行第五的人构不成威胁，几乎都是有去无回。赵志远灭了“解语亭”一个重要联络点的时候，尹月是派了“风间组织”顶级高手之一去报仇的，但莫名其妙被赵志远算计了。以那位“风间”出来的高手实力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被擒，亭里人一直想不通，不过葵现在明白了，因为有初雪在。还真是活得越久，明晓的越多。
绵绵小雨，不知何时是个尽头，把这季节弄得软绵绵地，葵都要以为是在江南地区了。这平怡镇的小天气还真是怪啊，好像它已经知道什么结局，正在长期地酝酿一般。
初雪，她还会回来吗？
亭主让她去并不是要杀她对吧？
或许初雪是向着亭里的呢？
雨丝似乎下进了葵的眼睛里，一片朦胧，一片迷茫。
“葵姑娘。”
是她手下的声音，葵连忙收拾好剑，把落在地上的小绢捡起，做好一切才去开门。
一个女婢弯着腰，垂首，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葵让她进来，关门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周围。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的身份使她习惯会比普通人家的小女要多得多。
“什么事？”
女子依然恭敬，这是新来的丫鬟，也可以看做是她与尹月的联系人，安全起见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更换这个中间人。一方面是尹月谨慎，一方面是他要避开亭里人的眼线，因为葵是他向凤骶借来的人。
“亭主吩咐，请您三日后在您常去的那家酒馆等待。”
酒馆？葵眼皮跳了一下，如果这是新的任务，拿着任务可真沉重啊。她四肢失去了知觉，心脏部位就好像被人切开裸露在空气般疼痛。
最后还是要让我亲自解决吗？无论是赵志远还是初雪，甚至还有那淳朴的酒家老板，那青涩的还没长开的孩子脸的跑堂？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做这样的事情呢。那两位平民有何过错，是自己有错，不该经常在那家喝酒，为什么不惩罚她，而拿无辜的人开刀？
“我知道了。”葵有气无力地说着。
“亭主吩咐您务必要去，还让月槐送来这瓶酒，亭主说这酒再适合姑娘不过了。”她从怀中掏出一瓶模样清秀的小瓶，双手奉上：“这是‘十三号店’的‘醉梦风’，且珍藏了二十年。亭主说您一定会满意。”
葵惨笑着接过那只小瓶，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了。”停了一会她又叫住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月槐，槐树的槐。”
“月上槐枝，挺不错的。如果我们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姑娘······”叫做月槐的女子惊讶地看着她，正不知要讲什么的时候葵立刻打断她的话：“不，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这话就不必告诉亭主了。”
“葵姑娘就不要难为我了。”
“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还是不要说这些，记住了吗？”她冷却了眼睛里的温度，直勾勾盯着月槐，丝毫没有夸张、玩笑的意思，仿佛她立刻就能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那把剑，抵在她的胸口。“风间”顶级杀手的气势此时完全打开，刚刚还忧伤的样子丝毫不见踪影。
你知道杀手为什么孤独吗？凤骶曾经问她。
因为他在不停地杀人？葵试着回答。
凤骶笑，杀人是他的任务而已，他孤独是因为没有人把他当做人。
不当做人那当做什么？
一种可以铲除敌人的武器，一旦是武器，就不要妄想有人所享有的一切，只能忠诚于那武器的主人。
但是她偏偏不信，在几年前尹月向她邀请请她来平怡镇的时候，她完全没有记得师父所说的话。在她从噩梦中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那个白衣少年，怎么会不将她当做人看？她选择相信眉眼淡如雾的少年，随他一起来到平怡镇。
那便是她另一个噩梦的开始。杀戮像是洪水，一遍又一遍将她从头到尾浇湿，一颗心脏在一遍遍练习死去活来。
那少年也曾是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少年，她原以为他的灵魂如那雪白的衣裳一样纯洁，谁知道他也不过是将她看做一把武器而已。
你知道杀手为什么孤独吗？凤骶在她耳边反复询问着。
师父，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你确定要做杀手吗？她临行前凤骶如是问道。
我愿意出去看看，而且尹月亭主曾经救过我不是吗？葵乐观满满，她心里想如果他想害我，不把我当做人看待，当初又何必救我？
凤骶送她离开，拍拍她骑着的马，意味深长地说，葵，以后就不要说我是你的师父了，因为你是要做杀手的人。
师父，在她大雨朦胧的眼睛里，一晃不见。
师父究竟是因为要断了她的后路，让她安心做杀手，还是怕她杀手的身份连累自己？
送走了月槐，葵才软下来，瘫坐在椅子上。那瓶赫赫有名的“醉梦风”安静地放在桌子上，它的瓶身可真好看，青色的底色又有冰裂文，很有卖相。相传喝了此酒会有个乘风而起的迷离梦境，就那样飞起，一觉醒来，困扰身心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葵没有要违抗尹月的意思，因为所有的命令都无从拒绝，就算不是她解决那些问题也会有人代她进行杀戮。灾难并不是换了一个制造就能停止的。
笑，笑时间可笑之人，笑时间多情之人。
有雨丝从窗口飘进来，不断飘进来，很快就能淹没掉她的伤心吧。
她还是打开了那瓶“醉梦风”，随着她缓缓旋起瓶盖，酒的香味溢出，灌满整个房间，喝了一小口就醉的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