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傅老继续叉腰教着另一名学徒,不久,就听他怒吼一句,“油温都没控制好,手要这么翻炒……”
月光下,唐翎提着三层雕花漆盒踏进韩元殊的房里,将三菜一汤,连同晶莹的白米饭一一摆上桌。.
“可以吃了。”她一抬头,就发现韩元殊直勾勾的看着她,“怎么了?”
他蹙眉,她以为他眼瞎,没看到她左手两根手指都裹着纱布吗?!
她一见他的黑眸扫向她的手指,笑了笑,“没事,只是不小心切到手。”
“以你的工夫,闭着眼也切不到手。”他冷冷的瞪着她,说的很肯定。
“真的是不小心啦。”她很认真的说着,但在那双凌厉黑眸定视下,她愈来愈心虚,不自觉的退后、再退后,将左手藏到身后。
没想到,他竟起身走近她,粗鲁的将她的手拉到他身前,迅速的扯下纱布。
她痛呼一声,“痛。”她龇牙咧嘴的想收回手,但他扣着手腕不放。
这一看,黑眸倏地一眯,两指上有一道血口,该是同一刀,虽然已经没在流血,但仍看得出切得颇深。“不小心?!”
语气里的冷峻令她的心“咚”地漏跳一拍,她慌乱解释,“呃—有人不小心跌了一下,撞了我一下,我正在切—干什么?干什么?去哪里?”
这可是天天要做好料给他吃的一双巧手,竟然有人胆敢伤害?!
韩元殊胸口冒火,自豪的冷静彻底崩溃,一言不发的拉着她就往厨房走,遇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让路,因为那张俊颜上有着清楚可见的杀意,好不吓人。
韩元殊一阵飓风似的拖着唐翎踏进厨房门槛后,怒声开口,“是谁伤到她?”
他那双狠戾冷眸,还有全身散发出来的威势让空气变得凝滞,每个人莫名的感到背脊发寒,心惊肉跳。
除了傅老,彷佛泰山崩于前,也不干他的事儿,仍继续用力翻炒他的菜。
韩元殊凌厉的黑眸一一扫过每一张脸孔,只要他的目光一过,每个人都吓得脸色发白,直到他的眼神扫到一名恨不得能藏身在他人身后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脸害怕,全身簌簌发抖。.
韩元殊记得他,当唐翎重复揉擀面团时,他总给她一个嘲弄的眼神。
瞬间,他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欺近,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一声惨叫已起,“啊—我的手!”
孙彰哀号着跌坐地上,恐惧的看着左手两根指头已被齐齐切断,鲜血直流。
众人也吓傻了,没人看到韩元殊何时拿到刀,又是何时欺近孙彰身边,切了他的手指。
“天啊,快止血!”还是唐翎先反应过来,她急急的跑到一个木柜前要拿药箱,但她伸出的手突然被人扣住,她回头一看,就见韩元殊冷冷的站在她身后。
她急着要甩开他的手,“放手!你怎能伤了孙叔的手,手可是厨师的生命啊!”
“他伤害你时,可有这么想?”他严峻反问,手也不愿意放。
她顿时语塞。
另一名厨子已经拿了药箱过去替孙彰处理伤口,孙彰头垂得低低的,呜呜的哭着,是伤口太痛,也是没脸见人,他的确是故意跌一跤害唐翎切伤自己的。
“要是谁敢再伤害翎儿,我定当加倍—不,百倍奉还!”韩元殊话语里的血腥之意,让每个人都吓呆了,包括怔住的唐翎。
只有傅老还在往热锅里豪气的洒盐巴,最后再将一把青白葱花往锅里送,起锅!
韩元殊早已经拉着唐翎的手走出厨房,回到她的房间,就见她特别的安静,“你吓到了?”
她直觉的摇头否认,却莫名的热泪盈眶。
“你快哭了。”他口气极差,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而且,这股气还是往自己身上烧的!他做错了吗?她为什么要哭?
唐翎眼眶热热,鼻头酸酸涩涩,喉头更像是被什么梗住—她不是被他的以暴制暴吓到哭,而是,从来没有人这么护卫着她,即使是她娘,也只叮咛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出外习艺,她总是一个人,会遇到好人,也会遇上一些合不来的人,在背后嘲讽、中伤排挤,甚至做出一些害她受伤的事,但不管酸甜苦辣,她都得独自品尝,哭完了再将泪擦干,继续坚强的苦练厨艺……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回眼底,虽然感动于他的护卫,但小脸上难得的浮现肃色,“请你别再做刚刚的事,太残忍了,我更不想要有人因我受伤。”
“取决于你,你没受伤就不会有人受伤!”他俊脸上尽是阴霾,顿一下,还是忍不住又道:“你做事得瞻前顾后,免得又被暗算!”
“那不就分神了?!做什么事都应该全神贯注、尽心尽力,不然,别人何必给你机会?”她想也没想的就反驳。
他剑眉拧起,没好气的瞪着她。
她尴尬的咬着下唇,吞吞吐吐的说:“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并没有,我只是担心你手受伤,我就得饿肚子。”他粗鲁的打断她的话,转身往房门口走去,“我回房吃东西。”
“欸—”她一呆,看着他跨出门槛的背影,好无言。
她感动得正要涕泗纵横了,怎么一大盆冰水就往她头上淋下来?!
第2章(2)
房内,桌上烛火随着夜风摇曳,韩元殊坐在桌前,心情欠佳。
也许是唐翎替他备的饭菜凉了,也许是想到她为烹煮这几道菜而受伤,他尝起来并不可口,吃不了多少,就全丢回漆盒内。
敲门声陡起,接着,门咿呀打开,就见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凤芝,她不请自入,身后还有两名丫鬟提了雕花漆盒进房,伸手就要将酒菜摆到桌上。
“慢。”韩元殊冷声制止。
李凤芝朝他灿烂一笑,“听说公子今夜动怒,凤芝身为唐心楼的当家,特别备了酒菜向公子赔罪。”
“动怒一事与你无关,出去!”
即使韩元殊一脸冷峻不领情,李凤芝仍是步步生莲的笑着走到他身边,柔嫩的手搭上他的肩,“那么奴家擅长按摩,可以替—”
“不必了。”他浓眉突然一拧,他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但也随即听到女暗卫传音。
“禀告二爷,唐姑娘在爷的房外作势偷听,属下已点了唐姑娘的睡穴,抱她回房。”
“嗯。”他同样内力传音回道,之后看着李凤芝说:“还不走?”
一再被撵,李凤芝脸上的笑容几乎撑不住,但瞧瞧这屋里的被褥枕套、韩元殊身上的绸缎袍服,可全出自以精致绣工出名,绫罗绸缎都昂贵无比的云绣坊,再加上这段日子,她向多名身分尊贵的恩客探问下,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俊美非凡的男子就是京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称“二爷”的御前侍卫统领韩元殊。
李凤芝一挥手,要两名丫鬟提起漆盒退出去,一待房门关上,她俏生生的跪下,“凤芝不知大人微服到访,让大人屈就寒酸破房,请统领大人恕罪。”
韩元殊脸上浮现森冷笑容,“统领大人?”
“是,还是大人希望凤芝喊声“二爷”?”她抬头,笑得更甜。
他一挑浓眉,“二爷?”
她温温柔柔的说着,“凤芝认罪!因大人看来就是人中之龙,凤芝遂斗胆问了常到飞燕楼寻欢的几名大人,这些大人听到二爷的名字,就说出二爷的身分。”像是想到什么?她连忙解释,“二爷请放心,众位大人好奇凤芝为何知道二爷名字,凤芝仅答曾听某位来客提及,绝无向众位大人说出二爷就在唐心楼一事。”
韩元殊定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可笑!世上同名者不知凡几,你以此认定爷就是名闻遐迩的京城二爷?”
“不止,还有爷的容貌,外界传言如玉雕神只,”她粉脸微红,“另外,众所周知二爷对美食的要求极高,凤芝亦斗胆猜测二爷就是看中唐姑娘的手艺,才屈身于此。”
“是吗?若爷真是大名鼎鼎的京城二爷,要命唐翎进京为爷烹煮三餐,唐翎焉能不从?爷又何必屈就此地?”韩元殊见她神情略显迟疑,冷冷再道:“再说,二爷乃御前侍卫统领,专责护卫皇上与皇宫安全,皇上又怎会允许一名要臣无所事事的窝居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