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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扛着巨人穿过房间,半跪在地,将那巨人放在睡铺上,小心的放了下来。.

    虽然气息有些粗喘,但他看来仍像是能轻松再扛着那巨人走上大老远。这一刻,她真的很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这男人实在强壮得很可怕。

    当他沉默的转身离开时,她松了口气。

    半晌后,丽莎端来一小锅燕麦粥,那锅粥里加了肉汤,她猜他还是偷了她那锅肉汤。

    她喂着那几个病人吃粥,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胃口,宁愿躺在床上呻吟着,下午的擦澡和搬动,耗费了他们太多的体力。

    幸好,她在那些瓶瓶罐罐里,找到一罐蜂蜜,她将蜂蜜调了水,加了盐,一一喂他们喝下。

    等她忙完,夜已经深了。

    坐在窗边她要求安德生帮她搬来的桌椅上,她饥肠辘辘的把剩下的粥吃完,一边看着窗外的景物。

    主城楼那儿墙上的箭孔透着灯火,越往城楼上方,那狭小的箭孔越大,在三楼箭孔成了狭长的窗,到了最上头,窗口就变得十分宽敞。

    经过一天的活动之后,她大概摸清了这里,知道主城楼的一楼是猪圈和养家禽的地方,只是里面现在除了发霉的干草之外,空无一物,那是之后她需要处理的另一个地方。二楼是器械库,挑高的三楼大厅有一座另外独立的楼梯,再上去的楼层她还没去过,但那显然就是那男人居住的地方。

    这座城堡盖在山岩上,主城楼就在正中央,几栋灰泥与木头混合搭造的建筑散落在城墙内,被厚实的城墙护卫着,除了城门塔楼,另外还有四座石塔耸立在城墙的不同方位。

    她很快就辨认出这是一座骑士城堡,大概曾经是古罗马帝国的边防要塞,它在主城楼的后方有一个废弃的浴场,主城楼和每一座塔楼之中都有厕所,其中简易的污水处理系统能把排泄物以配送管送到最底层的污水坑,而不是直接在突廊或突堞口那儿挖个洞,让秽物直接掉到护城河里。.

    除了内庭广场那口水井,塔楼里也都有蓄积雨水的储水槽,不过里面不知多久没洗过,长满了青苔和小虫,底部累积着连她都分辨不出的昆虫尸体,她压根不敢用那里头的水;不过等洗干净之后,那真的会让她做事方便许多。

    和南方的商业大城不同,这里没有壁炉和烟囱,让排烟形成问题,不过很多地方都没有,这地方不是威尼斯,想来她也不能太过奢求。

    即便如此,这座城堡其实建造得很好,看来有好几百年历史了,显然也曾经风光过。

    若在往曰,这城堡的每一座塔楼,入夜后应该都会点上火把,但此时此刻,只有城门塔楼这儿和主城楼亮着灯火。

    半晌过去,楼下那些灯火一个接着一个被吹熄,只有最高那楼层的窗仍透出火光。

    她怀疑他是因为她的存在而无法安眠,但说真的,那也是他活该。

    吃掉最后一口燕麦粥,她将锅碗收回厨房,然后穿过内庭广池到城门塔楼上。那些木造的屋子里,仍有人在偷看她,负责守门的安东尼和安德生也密切注意着她。

    可能怕她趁天黑把门打开,或是对他们施咒下毒吧?

    因为已经累到无法抗议发火,她装做不知道,只是扶着墙,爬上塔楼,回到那间房,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在暗淡的灯火中,开始调配那些能舒缓胸口疼痛,和皮肤搔痒的酊剂与油,来回照顾着那些咳喘不止的病人。

    第3章(1)

    一日将尽,蒙蒙的夕阳沉到了远方的云里,像是一块烧红的铁。

    天黑之后,男人看见那女人踩着石板,到后院收拾另一批晾晒好的床单。七天前,当她折回来时,他仍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他从来不曾听说有女人当过城堡的执事总管,但说实话,他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城堡里的人,依然很怕她,苏菲亚和丽莎虽然天天和她一起做事,可只要有机会,她们总是躲得远远的。

    没有人愿意靠近她,那女人也从不抱怨这件事,她会要求也懂得如何命令那些仆人帮她做事,可她显然并不奢求人们对她和颜悦色。

    这七天,晚上她亲自照顾着那些被隔离到城门塔楼的布,白天她则要求那些仆人,将整座城堡一一打扫干净。

    她清掉了禽畜舍和马厩里潮湿的干草,把已无粮食的谷仓打扫干净,将所有的门窗打开通风,要人们刷洗所有污秽肮脏的角落。

    她把废弃的浴场重新整理干净,强迫每个人去那儿清洗自己,还从死去铁匠的工坊,挖出好几个老旧的铁锅充当火塘,在城门塔楼的病房里,生火替病人们保持温暖。

    她定下的规矩多不胜数,除了要洗澡,进出病房的人一定要绑上遮住口鼻的布巾,就算只是进去一下也要洗手,进出厨房负责煮饭的人一样要洗手,吃饭前所有的人都得洗手,幸好他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水。

    除此之外,那洗手魔女也要人把城堡内所有的储水槽都清洗干净,所以现在除了井水,他们还有储水槽的雨水可以用。

    她还要求那些女仆去野地采集蓍草、蒲公英和鄙回来,煮成药草茶,让所有人每天都要喝,又另外摘了一些他看起来像杂草的东西,熬煮成汤汁,拿来替那些布擦洗身体。

    城堡里,所有的女仆和男孩们,成天都被她指挥得跑来跑去,早已累到没力气抱怨,可那女人比谁都还要勤劳。

    他注意到,她右脚跛得更厉害了。

    站在主城楼的窗口,男人垂眼看着楼下那女人抱着床单,一跛一跛的绕过主城楼,回到前面的城门塔楼,消失在门楼的入口。

    人们前前后后的闪避着她,却也无法克制的偷偷注意着她。

    男人了解他们的好奇与恐惧,这些天,他总也会看见他们或她们聚在一起讨论那个可怕的女巫,觉得她不知在门楼里对那些可怜的病人做什么事。

    她其实并没有折磨凌虐那些病人,他抽空去看过几次,她只是替他们擦汗、擦澡,在他们需要时,喂他们喝水,喝那些药草熬煮的茶。

    那些得到瘟疫的人,状况时好时坏,有些甚至神智不清,可有几个,脸色已经不再那么苍白,那些连续不断的可怕咳喘声,在她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已开始减缓,不再那样此起彼落的在夜里响起,让人听了就一阵心惊恐慌。

    那些布所处的房间,也不再充塞着可怕的臭味,她天天都在替他们换洗那些被秽物弄脏的衣物床单,还会用那些浸泡着药草的香油,为他们按摩擦洗身体;那让那个地方,充满了让人放松的香味。

    不知是否是巧合,还是她坚持打扫环境的方式真的有效,从那女人来了之后,城堡里再也没人因为瘟疫倒下。

    过去这一年,他的手下与农奴死去大半,这座城堡变成了空壳子,那些和他一样倒楣,但更加凶残的邻居随时会来抢劫他,他还绑架了一个可能是女巫的女人来当他的总管。

    而且天知道,他根本没有足够的食物能养活所有的人。

    可即便如此,他仍觉得自己仿佛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深吸口气,他转过身,把弓箭和斧头挂回墙上,下楼回到大厅。

    苏菲亚和丽莎把燕麦粥端了上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大厅的长桌这儿吃晚饭。

    吃着清清如水的稀粥,再一次的,他注意到即便过了这么多天,所有的人都依然保持着自身的清洁。

    即便他说过她不是女巫,他们依然怕那女人怕得要命,害怕不照她的话去做,就会换来可怕的诅咒。

    饥饿的路易意犹未尽的舔着碗,但他的双手仍是白的,丽莎的头发不再散乱,好好的绑着,安德生好像也不再老是满身乱抓痒,原本在人们身上到处都是的头虱与跳蚤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大厅里随时随地都充塞着药草的清香,苏菲亚说,那女人说那药草可以驱虫,要她在屋子里焚烧,那东西显然非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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