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办小姨子的事

    回到办公室，张世博打算签批一些较急的文件，然后再联系荔郡区纪委领导协调处理傅玲涉嫌违纪的事。.在县政府，每天都有一批文件需及时处理，若拖着不处理，将会影响各项工作的开展。

    县政府办作为一个县具体协调、统筹推进各项工作的枢纽，任务十分繁重，每天需上报、流转、处理的文件逾百件，这些文件像流水线作业上的产品，经办公室各股室干部、股长、副主任、主任等环节层层谨慎签批、处理后，根据分工不同，迅速分发到各个副县长的秘书手中，秘书们则协助各自的领导处理文件，如文件涉及到重大事项或人事、经费等关键事情，副县长再签呈县长，否则就在副县长一关办结。除了签批文件，县政府的领导们还要经常到项目建设、征地拆迁、计划生育、扶贫等基层一线工作。因此，县政府上至县领导、下至办公室工作人员，上班时都像狗咬尾巴一样忙得团团转，张世博每天也感到自己像正在激斗的西班牙斗牛一样劳累。

    张世博回到办公室，看到办公桌案头已整齐地摆着三行文件夹，这些塑料夹子分为红、蓝、黑三种颜色，每行少则有五个文件，多则有十几个文件。

    不过，文件虽多，因为拥有一个才华出众、工作细致的秘书，张世博签批这些文件并不用费太多的心。

    张世博处理文件前，一般先看文件夹的颜色，红色文件夹的先处理。甘春潮把不同的文件装进三类不同颜色的文件夹：红色的代表需急办，黑色的代表需保密，蓝色的代表可缓办。而且，对每一个文件，甘春潮都站在张世博的位置，事先向各相关部门、相关领导了解文件的背景情况，为张世博阅示、签批文件提供参考，这样，张世博处理起文件来就淡定从容，虽说每天需处理数十个文件，也几乎没有出现纰漏。

    五个红色文件夹全部为宣传、公安、农业等部门打来的申请经费的请示，看到要钱的报告，张世博就头痛。

    一个130万人的大县，每年财政收入只有5亿多元，财政供养的人员达1万多人，可用财力实在不多！事先，根据张世博定下的规矩，甘春潮已就各个申请经费的报告，书面征求了县财政局林可明局长的意见——这几个报告他都建议打六七成折扣，张世博静下心来看了一会，便在林可明局长的意见上画了一个圈，再写下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同意林局长的意见”，并签下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下级申请经费，你只批六七成，长此以往，必定打击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就像一只参与打猎的猎狗，每天都竭尽全力为主人奋战，每餐只能吃几成饱，长此以往必定厌战。

    张世博想：自己若当上县长，一定要大力招商引资，抓好项目建设，迅速增加财政收入，要不，做个穷县的县长，做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活得太累！

    一看表，已是下午五点二十分，正是约荔郡区委常委、纪委书记步通吃饭的时候。一般来说，下班前三四十分钟是约领导吃饭的最佳时机，太早的话，人家不敢答应——不知还有没有更重要的饭局需参加；太晚的话，领导又极有可能已被人家预约了。毕竟，在县级，地位显赫的人，就像女儿国里的“钻石王老五”，虽过了35岁尚未结婚，却是众多女人挖空心思追求的对象。张世博想：约人吃饭颇像男女恋爱，什么时候拉手、揽腰、接吻，甚至开个房，都得煞费心机地把握好时机。

    张世博拨通了荔郡区委常委、纪委书记步通的电话：“喂，你好，老同学！我是古郡县的张世博。”

    “哦，张县长，没想到是你这个老同学打来的，听说你高升啦？”步通客气地说。

    “没呢，还是老位置，等着你提拔呐！”张世博笑道。

    “我哪有资格提拔你呢，我还等着你当上县长后关照我呢！”步通笑着说。

    “老同学，今晚有空吗？想请你出来饮两杯。”张世博转入正题。

    “哦，难得见你一次呀，好吧，今晚就吃你的升官饭。有什么指示吗？”步通既答应张世博的饭局，又想试探一下饭局的目的。

    “没什么呢，就想见见老同学。今晚六点四十，到你们区的张弟饭店吧！那儿的野味很不错，具体包厢等下给你短信。”张世博说。

    “好的，等会见！”步通爽快答应。

    张世博简单几句话，就约成了一个饭局。换是别人，恐怕说上半小时，步通也不会应承。作为一个县级区的纪委书记，步通极少答应别人邀约的饭局，毕竟，有些饭局就像古代渔翁装鱼用的鱼篓，进去的鱼无不懊悔终生。

    张世博想：或许步通已听到自己是古郡县县长主要竞争人选的风声，要不，他不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参加饭局。

    张世博与步通互称“老同学”，了解内情的人，颇觉滑稽可笑——他们只在市委党校举办的一次为期四天的短训班上同窗过，说是“同学”有些牵强，但县级官场就是这样，需要请某人办事时，不管什么关系都要扯上，以显亲切，或者显示大家同在一个利益共享的圈子。就像《红楼梦》里的王狗儿，他祖上和贾府王夫人的祖上连了宗,被认做侄子，王狗儿的岳母刘姥姥竟凭着这七拐八拐的关系几次到贾府作客，获得了诸多好处，吃香喝辣了好一阵。

    张世博在吃饭前没有说明目的，是官场中的圆滑招数，让大家参宴前心中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尽管人家也知道你必有所求，这宛如热恋中的老光棍与中年单身妇女，二人相约到外地旅游几天，虽没有说明期间晚上的活动安排，但彼此都会像鸡吃萤火虫一样心知肚明。

    约好步通，张世博马上给妻子傅花发去短信，告知她：今晚自己因要找人办傅玲的事，就不回家吃饭了。因为张世博会议多，经常不方便接电话，就养成了给老婆发短信的习惯。傅花回了一条颇为幽默的短信：出门在外，少饮酒，多吃菜，见了野花不要采，办通事情回家来！张世博不觉展颜一笑，心想：这短信显得老婆对自己有点不大放心呢，自己在外怎么会乱采野花 莫非人到中年后她对她的外表不自信啦？

    正胡思乱想间，张世博又接到洪黛凤的短信：“博博，今晚有空吗？过来吃饭饭哟！”张世博有些惊奇：这美女怎么突然改称自己为“博博”了！这个小时候父母称自己的名字，是昨晚无意中告诉她的，从她口中叫了出来，显得分外亲密。据说，要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否有关系，只要看双方的称呼就行了，要是称你为“县长”、“先生”，都肯定是很一般的关系；如叫你的小名，或者叫你为“宝贝”、“心肝”，那么二人肯定已经有过零距离接触了，看来这话很准。洪黛凤还要请自己“吃饭饭”，令人仿佛看到她风情万种的娇态。张世博回复：“想你呢，宝贝，今晚我需到中郡市办事，改天探望你！”懂事的洪黛凤也不勉强，回复道：“好的，博博您先办您的事，有空再约！有惊喜等您哦！”

    这相好有什么惊喜等自己？昨晚才有床第之欢，不会是有喜，那么，是什么惊喜呢？张世博百思不得其解。

    饭局上，张世博和步通谈得很顺利，由于傅玲的行为不算严重，步通同意只对傅玲进行口头批评教育，不作书面批评，这不会影响到小姨子的前程，至于傅玲的上级马宜局长，就像曹操遇蒋干一样倒了大霉，因为贪污2.8万元，已被荔郡区纪委实施“双规”，开除公职、开除党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当然，在同意张世博的请求的同时，步通也不忘提出自己的一个请求：请张世博帮他办一个亲戚的调动，那个亲戚在古郡县一个乡镇的计生站工作，请求调到县直单位，张世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边推杯把盏，一边谈笑风生，不觉间，二人就谈成了两件事，彼此心中都颇为高兴。在县级官场，很多时候，存在着“你赠我一尺，我送你一丈”的现象，通过这样的合作，才显出你的身份和地位！

    散了宴席，张世博让司机郑能载着他往傅玲居住的小区，到达目的地，郑能在停车场等待，张世博径直到傅玲的住处。

    晚上八点半左右，刚进傅玲的家门，就听到傅玲银玲一样的笑声，原来这姑娘一边听电话，一边开门，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惹得这姑娘笑得如此灿烂。见姐夫来到，傅玲忙挂了电话，倒茶让座，热情招呼姐夫。

    身材高挑的傅玲穿着一袭红色的连衣裙，丰满之处像飘浮着一朵厚重的红云，教人过目难忘，秀发飘飘，鸭蛋形的脸白皙如森林里的积雪，双眼像藏着两池秋水，看上去颇觉赏心悦目。

    “阿玲，遇到什么喜事啦？刚才笑得这么开心？”张世博问，心里却想：老婆不是说傅玲刚离婚吗，怎么没看到她神色悲伤的样子？难道老婆是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