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深夜上门的女秘书
县委办、县政府办作为一个县的核心枢纽，为确保政令时刻畅通无阻，实行24小时值班制，八小时之外都安排有人值班。.中午休息时间和下午下班后至晚上十点，由办公室干部轮流值班。晚上十点之后，县委办、县政府办值班人员分别把电话转机到县委机要局、县政府应急办，这些地方都准备有床，这两个部门的值班干部值班至次日清晨八点，如有紧急文件便马上处理，否则就睡觉待命。因此，县两办的工作节奏非常之快，县委办、县政府办的领导和干部都很累，好在县两办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县两办工作几年后，干部一般都获提拔晋升，虽然位置不一定令人满意，但也是公鸡头上一块肉——大小是个官。县两办领导以后也通常获安排到财政局、民政局、交通局、征地办等“油水多”的部门担任一把手，这宛如男人的背心改为女人内衣，虽然是平调，但据守的位置更为重要。由于前景诱人，县两办虽然工作强度大，还是能吸引很多年轻才俊前来工作。
晚上十点五十分，张世博回到办公楼一楼大堂，这个白天紧张忙碌、人声稍为嘈杂的地方，此时已如夜猫子进屋一样静悄悄。A栋的大堂灯火通明，门卫小唐正坐在大堂里的值班椅上听音乐，这个刚转业到县机关事务局的退伍军人，看到张世博回来，主动打招呼，张世博点头回应，然后坐电梯上去。县委大院门口已安排有两名门卫，鉴于部分来访人员不时到县委、县政府领导集中上班的办公楼反映个人利益诉求，影响办公，三年前，县机关事务局也在这幢楼安排了1名门卫，实行24小时轮流值班。
县政府应急办的值班人员为张世博打开办公室门后即行离去。
张世博一进办公室，便看到室内的角落里已换了一株树根粗壮、叶片厚绿的发财树盆景——原先的绿箩盆景已被搬到其他地方了。张世博心里很高兴。这株盆景是县政府办主任祁理今天上午建议更换的，换它，只因想转转运气！
今天上午举行的陈一久追悼会，尽管事前精心组织，然而结局却颇为不顺，陈一久的家属现场撕扯、痛殴疑为陈一久生前情人的女干部，这些丑陋的行为，在前来参加追悼会的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陆勇军的眼皮底下发生，惹得陆勇军像小寡妇上坟一样满脸不高兴，追悼会一结束即匆匆离开，甚至不愿意与县领导握手告别，惹得几个县领导都像屁股坐在针毯一样忐忑不安——市委组织部部长对他们的升迁之路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县委大院有句俗语：“宁可得罪丈母娘，也不能得罪组织部部长。”可见，县领导们的心理压力多大！
作为追悼会筹备活动的最高指挥官，张世博的心理压力最大，怀里像揣了25只老鼠一样感到百爪抓心，他决定在近日的适当时候向老上级、市委常委、秘书长陶举汇报，请他支招，尽力化解陆勇军对他的不良印象，以免影响到自己的仕途。接着，又发生《江南晨报》记者秘密参加追悼会并现场拍录像、以负面新闻勒索宣传部的事，最后县里不得不忍痛“放血”化解。
这些不好的事情像米糠擦屁股一样没完没了，使张世博的心情像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但是，有一个长着小白脸、眼珠经常滴溜溜地转的人，他的心情比张世博更糟糕。在追悼会结束之后，这个人立即抽空向张世博检讨。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以办事严谨、果断着称的县政府办主任祁理。
祁理脸色阴沉，低声说：“老板，真对不起！由于我的工作没做到位，使追悼会出了乱子，连累您了！”
张世博叹息道：“唉！也不能全怪你，或许是运气所致吧！”
祁理叹了口气，接着以低沉而缓慢的语气说：“真没想到李昭君还会参加陈县长的追悼会。昨天下午，我亲自跟她谈话，已经委婉地跟她说明，陈县长的老婆王茂芳是个出了名的醋瓶子，为防止不必要的麻烦，请她一定不要参加陈县长的追悼会。小李虽然神情凄婉，不过当时她已答应了我的要求。今天上午县里统一集中出发，小李也没跟车前去殡仪馆，谁料到最后她自己偷偷开车去呢？现在我真想狠狠地批评她一顿！”
张世博沉默了一会，心想：昨天中午自己接到李昭君通知他需参加常委会，从她的隐含着忧伤的语气，即能判断到这名女子很为陈一久突然病故而悲伤，因此他吩咐祁理，叫他做好李昭君的思想工作，请她不要参加陈一久的追悼会，没想到最后她还是前去了，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可是，又能怪她吗？陈一久对她恩重如山，情人也好，恩人也好，一旦死了，人家前去送最后一程，不是人之常情吗？
这么一想，张世博又轻轻吁了一口气。
接着，张世博说：“小李的事，还是算了吧，理解一下她的心情，我们不要批评她了。其他的不良影响，我们慢慢想办法挽回来吧。”
祁理点点头，眼眶有些潮润了，颤声说：“老板，谢谢您宽宏大量！”
接着，祁理建议张世博更换办公室的绿箩盆景。这株盆景是去年五月他当上常务副县长后，秘书甘春潮购回的，虽然小甘精心护理，但最近它也掉了不少树叶。前些天，甘春潮曾建议张世博更换盆景，张世博没有在意，便说暂时不换。现在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听到祁理的建议，犹如一个将被江水溺毙的人抓到了一条救命稻草。于是张世博当即答应。
祁理继续请示：“老板，换什么盆景呢？是否换发财树？”
张世博点点头。发财树学名叫瓜栗，树根粗大，叶片厚绿，生命力旺盛，是南方十分流行的室内观叶植物，在官场中很受欢迎。这种盆景的价格与树根粗幼有关。
没想到上午才说好的事，晚上祁理便办好了，张世博在心里不禁对祁理竖起拇指。在县级官场，如果你没有后台、能力也不算突出，没关系，只要你的执行力超强，你一样会获得领导青睐！祁理就是一个能力平常、执行力超强的人，陈一久看中他的就是执行力强这一点，当年，陈一久提拔祁理为县政府办主任，可谓是慧眼识英才！
古郡县二十多名县四家班子领导，每一名领导的办公室都摆放有一株植物盆景，这些植物一般为发财树、绿箩、巴西铁、南洋杉、散尾葵等，它们以勃勃的生机，暗喻主人工作顺利，在仕途上像出土的竹笋一样节节高升。
在县委大院，绝大多数官员极少频繁更换办公室的植物，一般两三年才换一次，只有陈一久是例外。陈一久每逢心绪不佳，或者工作遇到挫折，就叫祁理为他换植物盆景，一年下来，最少要换八九次植物盆景，每年花费在这些盆景上的钱有好几千。
现在自己的办公室换了这株树根粗壮、枝繁叶茂的发财树盆景，张世博心头颇喜，欣赏了一番，就要离开办公室。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笃笃笃”的敲门声，他的办公室并没关门，转过头一看，有些令人意外，她，居然是今天上午追悼会上桃色风波的女主角——李昭君！只见她曾经堪比秋水的双眸，此时如被沙尘暴袭过一般灰暗，脸上也笼着一层悲伤的轻雾，教人看了涌起恻隐之心。
“请进吧，小李！”张世博礼貌地招呼，心想：这么晚了，这个美女怎么知道他还在办公室？
其实，李昭君找他，也是蹲守半天才逮到的机会。
昨天，县政府办祁理主任跟李昭君谈话，请她不要参加陈一久的追悼会，李昭君本已答应。不料，她思念陈一久的心情像汛期冲向病险水库堤坝的洪水，势不可挡，便不顾一切地前去参加陈一久的追悼会，在奠堂大厅，看到生前与她至亲至好的人静静地躺在花丛中，李昭君忍不住失声痛哭，这刺耳的哭声像密林里鲜美的肉味，迅速引来了其他凶残的肉食动物，于是她便被陈一久的遗孀王茂芳等人撕打、痛殴，而且，这场耻辱是在近二百人的目睹之下进行，那么多领导、同事亲眼看到自己出丑，多丢人！更何况，市领导、县领导都参加了追悼会呢，自己这一丑行，还影响到县里的形象呢。
过后，李昭君的心情像曹操杀华佗一样追悔莫及，心想这下如何是好？特别是得罪了县政府办主任祁理这个顶头上司，自己以后怎么能在县政府立足？于是便打算单独向张世博汇报，或者说是检讨。她觉得在白天单独找张世博汇报很不方便——一个刚刚惹起一桩桃色风波、成为县委大院流言主角的美女，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找全面主持工作的常务副县长？人来人往，人多嘴杂，不知人家怎么看？这宛如出家人白天逛窑子，万万使不得。李昭君知道张世博晚上经常到办公室加班，决定从今晚开始，每晚在县委大院A栋门口附近的绿化地散步蹲守，没想到第一天即有所获。
这幢楼五楼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张世博不敢关门，怕引起别人的非议。
李昭君坐在张世博对面的椅子上，相距只有一米多。近距离看这个漂亮女子，张世博觉得很有眼福：她身高一米六六，肌肤胜雪，乌发如瀑，身材饱满，到哪儿都能吸引一大片男人的目光。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她的双眸蒙上一层悲伤之色。
“张常务，我是来向您道歉的！今天上午，我不听领导的话，参加了追悼会……惹出了乱子……让你们跟着丢脸了……请您原谅我。”李昭君细声细气地说，这声音既像山羊拉屎一样断断续续，又像被灌了氢气，又轻又飘。
“哦，小李，你别老想着这事，没事儿的，这算什么呢！”张世博安慰道，然后，她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看到常务副县长亲自为自己倒茶，李昭君连忙起身，欲接过水壶为自己倒水。张世博说：“你坐下吧！”李昭君只好扭捏着坐下，颇为不自在。县领导为下属倒茶，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难怪李昭君受宠若惊。不过，张世博是一个随和的人，不大在乎这些等级之分。
平时，张世博对眼前这个“面如敷粉，唇似施脂，眼如秋波”的县委大院一号美女，印象颇为不错。李昭君虽然担任陈县长的秘书，但为人随和，嘴巴儿甜，在县委大院里很有人缘，平时每见到张世博，这个美女常主动打招呼：“张常务好！”因此，张世博今晚对她颇为客气。
“谢谢！”接过张世博递来的茶，李昭君激动地说。
“小李，你的事，今天我已跟祁主任说了，吩咐他不要批评你，年轻人嘛，总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以后改正就行了。”张世博说。
李昭君感动的泪瞬间奔涌而出，这么一个关心、体贴下属的领导，教人如何不感动！看到李昭君流下了泪，张世博连忙递过来纸巾。李昭君接过纸巾，心里又是一阵感动，泪水像山泉一样涌了出来。
“小李，别难过，风雨之后必有彩虹，你的工作能力，我们还是心中有数的。”张世博说。
放下纸巾，李昭君的眸子清亮了很多，她犹豫了一下，抬头对视张世博，说：“张常务，我想调动，您能帮帮我吗？”
张世博没想到李昭君会提出这个问题，仔细一想，又觉得她的要求很合理，作为原县长的秘书、红颜，在县长死亡之后仍在这里上班，心理会背上一层阴影，对她的工作有百弊而无一利。
张世博沉默了一下，说：“小李，你真的希望调动吗？思考好了吗？”一个人的调动，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开不得半点玩笑。
李昭君轻声说：“这件事我思考三天了！这几天我每时每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还是调走的好，只要不在这幢楼上班，就心满意足了。麻烦您了，张常务。”
“好吧，下次县委常委会讨论人事安排，我就把你的情况摆上来，给你换一个位置。”张世博应承下来。李昭君原为幼儿园教师，陈一久已通过公务员副科级领导干部公推优选的办法，把她推上副科级公务员的位置。在此基础上，为她调动一个领导岗位，对张世博来说像张飞吃豆芽一样是小菜一碟。
一般来说，县领导不会轻易答应下级的要求，但是，今晚看到这个楚楚可怜的美女，张世博决定帮她一把——他没想到，后来，在他帮助她之后，还会有这么多桃花故事在等他！
客套几句，李昭君便告辞。临走，她往张世博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十六开纸大小的黄色牛皮纸信封：“张常务，这是我的个人材料，麻烦您关照我！”
张世博拿着，感到有些异样，当即拆开，发现是厚厚一叠“红牛”——百元钞票，当即说：“小李，别弄这些名堂好吗？把它拿走吧！”
李昭君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是给您的……心意呀！”说着，不愿意取钱。
张世博收起钱，塞到李昭君的手里，李昭君只好接下。碰到美女的手，张世博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这双手那么洁白，那么柔软，教人触之难忘！
李昭君把钱放进随身携带的坤包里，脸上羞得通红，这神态娇羞可人，张世博看呆了。临走，张世博伸出手来，与李昭君握手，李昭君激动得两个手都拢住张世博的右手，张世博低声说：“你的事，我会尽力办的，你知道就行了！”李昭君噙着泪点头。
二人进了电梯，李昭君紧靠着张世博，芬芳的体香沁得张世博陶醉，眼前的这个美女，那么秀丽可人、风情无边，他忍不住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从刚才她的神态来看，张世博知道她已喜欢上了他，或者，是感激他，不管是哪一种，她对他都不会抗拒。
果真，李昭君也揽住了他，朝着他浅笑，他轻轻凑过嘴去，对面的嘴巴便像磁石一样贴了上来，像蝴蝶在花间恋恋不舍地采粉，二人情愿时间永远停留下来！可惜，不一会，电梯便到了一楼，张世博示意李昭君先出去，他上到五楼再下来——以免被门卫小唐怀疑他们。
今天，经历了追悼会桃色风波、民主推荐会的交锋，虽然很累很烦，但是由于与两个美女有了故事，张世博心里美滋滋的。
只是想到明天的事儿，张世博就有些烦！明天，根据县委书记石丽花的安排，他将带领征地、交通等部门前去自己包联的项目——省南北高速公路古郡段征地拆迁现场开展征地工作，事先，他已摸排到，这个项目阻力很大，群众甚至敢持刀械对抗干部，坚决不给拆迁，他有办法征得下来吗？作为竞争县长的最大对手，听说县委副书记阳先明天也将到他包联的胜红皮革扩建项目现场开展征地拆迁工作，他能拿得下吗？最好老天保佑阳先的项目进展不顺利，而自己的项目进展顺利，这样在竞争县长的角逐中，自己就会胜他一筹！
只是，事情真的如张世博所愿吗？须知，“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是古人的感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