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拒绝借款的胖老板

    中午时，古郡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张世博本想与主动为自己按摩的小姨子亲热一番，没想到关键时刻身体不争气，像一辆崭新而豪华的汽车突然在高速公路抛锚，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又令人十分紧张。.那一刻，张世博只觉得天空变得一片灰黑，心情无比沮丧，不知ED这病能不能治好？若是治不好，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一到办公室，张世博的杂念就飞到九霄云外，因为这个下午他实在是太忙了！一整个下午，张世博就像毛驴拉磨忙得团团转，尽管，他只忙着两件事，却煞费苦心。

    第一件是运筹帷幄拿下黄家岭屯族长黄老头的两个儿子。在老上级、市委常委、秘书长陶举的协调下，张世博分别向荔郡区、北郡县派出古郡县交警大队唐嘉宇大队长、县公安局钟昌华政委，唐、钟二人分别与荔郡区交警、北郡县公安部门对接，对黄家岭屯黄老头的两个儿子“狗禄”、“狗福”分别实施“定点擒拿”行动，大家忙到深夜终于完成任务——由于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擒拿计划”基本按预定计划进行，“狗禄”、“狗福”像两只习惯在夜里偷吃的老鼠，被摸清其生活规律的主人设下机关套住四肢。为了“解套”，这两只可怜兮兮的“老鼠”不得不积极做好父亲的思想工作，事情总算有了一点转机。

    为了顺利实施“定点擒拿”行动，这一晚，张世博一直在办公室里负责后方的指挥协调，直至深夜，县政府办主任祁理、秘书甘春潮等心腹自然也一直作陪。张世博不时与前方的唐嘉宇、钟昌华联系，前方的每一步行动都牵动着他的心，令他像一只屁股上扎了蒺藜的猴子——坐立不安，他好几次点燃香烟后，只吸几口，就把它摁灭在烟灰缸里。期间，有几个女人陆续给他打来电话、发来短信，他都没有详谈。先是红颜洪黛凤给他打来电话，询问他近期的情况，得知他仍在值班，洪黛凤笑着说要送滋补汤过去，这可吓坏了张世博，心想若是这美女夜里来到办公室，恐怕自己明天马上成为别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在这竞争县长的敏感时期，若发生桃色新闻就像是迎风倒屎盘——自己搞臭自己，于是张世博果断婉拒了——虽然拒绝了美女的好意，心里却盼着马上见到这位笑容迷人的苗条美女，洪黛凤还询问贫困村第一书记的信息，张世博说或许还要等几天，反正这是砧板上的肉——逃不掉了，请她放心。洪黛凤便吃吃地笑了。张世博说你若当上第一书记，可要请我呀ｉ黛凤说：请您吃饭饭！张世博说：我不吃饭饭，想吃其他ｉ黛凤就笑了，说：博博您越来越坏了！第二个发来短信的是小姨子傅玲：“姐夫还在加班吗？记得要保重身体呀！你劳累得令人心痛！我已回到荔郡区，已联系到石油公司负责人，他们可能近期到古郡县考察，招商成功要奖我呀！”寥寥几行字，把一个美人对自己的思念、同情之情跃然纸上，张世博想：得及时向石丽花书记汇报石油公司拟选址建油库的事，争取让其落户在古郡。小姨子对自己身体的关心，令张世博感到有点愧疚，又担心起自己的身体来，心想近期这么忙，什么时候有空，或许应偷偷到省城大医院的男科检查一下——有身份的男人患了ED这病，就像寡妇怀孕，总是担心别人知道，可不能在本地医院检查。只是，在没治好之前，自己如何面对老婆和美女，一想到她们热情如火的目光，张世博心里就发麻。第三个打来电话的是妻子傅花，对查岗电话，张世博平时不大想接，但是因为中午与小姨子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自己的心情就像瞒着皇上与宫女“对食”的太监，十分歉疚，于是张世博以热情的语气接了傅花的电话，还嘱咐这个丰韵犹存却又疑心不断增长的女人早些休息，乐得傅花很开心。.

    “定点擒拿”行动在凌晨时顺利实施完毕，令张世博松了一口气。如果有人觉得采用这样“设套”的方法做群众思想工作是卑鄙的行为，那么，他一定是不大熟悉县乡基层的工作。基层工作之难，难于上青天！

    在基层，极少数群众存在着“得寸进尺、雁过拔毛”的贪婪心理，不管是征地拆迁还是上级布置的其他工作，这些人都故意唱反调，你说东他说西，你唱红脸他唱白脸，对上级的工作要么处处刁难，要么漫天要价，使负责这些工作的干部像旱天的田螺——苦不堪言，或许把这极少数群众称为“刁民”更合适。有一个顺口溜讽刺的就是这些“刁民”：“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讲孔子；你和他讲孔子，他和你讲老子；你和他讲老子，他给你装孙子！”如按常规出牌，这些“刁民”的思想工作永远做不通！只有出奇才能制胜，正应验了一句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在省南北高速公路古郡段的征地拆迁工作中，原县长陈一久就出了不少“怪招”，其中最有效的一条是“株连九族”，县内凡籍贯位于征地范围的干部、职工、教师，一律从原单位返回原籍找到相关亲属，动员他们配合征地拆迁工作，不做通各亲属的思想工作不得返回原单位上班、领工资，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这些人发挥出了极大的战斗力，一年内，长达10公里的征地拆迁任务，只差黄家岭段60多米没有完成。“株连九族”法只对小部分人没有效果——黄老头的儿女均不在古郡县工作生活，县政府对他家就像老鼠咬鸡蛋一样无从下手，因此黄老头态度嚣张，甚至敢于发动族人手持农具对抗政府的征地拆迁工作。今晚张世博通过请市领导协调其他兄弟县（区）帮忙，跨县“设套”拿下“狗禄”、“狗福”，正好弥补了陈一久“株连九族”法的缺陷。张世博决定明天继续了解黄家岭屯黄老头的思想动态。

    张世博忙着的第二件事是抽空向女强人借钱1200万元——以化解县公路基金会集资引起的矛盾纠纷、办理20多位已到退休年龄的代课老师的养老保险。

    昨天下午，张世博接受了市长冷春波下达的一个月内必须化解四件疑难矛盾的任务，心里便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张世博知道，按常规的做法，即由县政府派出工作人员与代课老师、县公路基金会集资人进行商谈，倾听他们的呼声，然后又不断与他们一步步商讨解决方案，这些化解工作就会像老头吃麻糖一样越扯越长，一个月内肯定无法化解这些矛盾纠纷。

    张世博根据自己的工作经验判断：要尽快完成任务的唯一办法，是迅速出台一揽子解决的方案，即由县财政借款1200万元，马上退还县公路基金会集资人的集资款，为已到退休年龄的代课老师办理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并公开招录大批代课老师，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处理化解这两件牵涉到6000多人的矛盾纠纷；对产妇黄某死亡纠纷、县水利局陈某死亡纠纷，社会影响不大，化解难度稍低，不过同样要化钱。

    当天下午，张世博在县政府办主任祁理、县经贸局局长成夏源、秘书甘春潮等人的陪同下，到胜红皮革有限公司调研——在县级，“调研”这活儿很多时候是“挂羊头卖狗肉”，颇像古代某些皇帝出宫，名为“巡察”，实为搜罗美色。张世博计划向县里的支柱企业——胜红皮革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祝胜红借款1200万元，并按银行利率付利息，没想到被她婉拒了，这就像盐堆里钻出条蛆虫一样出人意外！

    历任县长在县财政周转不过来时，多次向祝胜红借钱，少则几百万，多则一千万，这个凸着一个肚螺、脸堆笑容的肥胖女人，每次都一口应承，县领导要按银行利率给她付利息，没想到这个身材如怀孕女子的老板坚决不收利息。并非胖老板天生是个生性豪爽的人，而是她有求于政府，胜红公司这些年来所走的都是“险路”——没有县政府的支持，排污较大的胜红公司恐怕早已夭折，这些年来上级环保部门给胜红公司施加了强大的压力，有一次，史保厅甚至勒令其停产，幸亏胜红公司得到县领导的大力支持，经他们斡旋，胜红公司在向史保厅交了一大笔罚款后，企业即像被孙大圣抓左及时向唐僧求情的白骨精，顺利化险为夷。一般来说，县政府向祝胜红借的钱不用还现金，而是从下一年度胜红皮革有限公司应交纳的税收中扣除。对历任县长数次顺利从祝胜红手中借钱的事，分管县经济、财政工作的张世博自然知道，因此，张世博在提到向县内企业家借钱1200万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祝胜红。

    胜红皮革有限公司位于城郊，面积只有8亩，厂房共五层，一楼为仓库，二、三楼为猪皮车间，四、五楼为牛皮车间，这家面积不大的企业创造了一个财富奇迹，所生产的猪皮革、牛皮革九成以上销住意大利、西班牙、美国等西方国家，实现年产值超1亿元、年利税超1000万元，不仅是古郡县的利税大户，而且是江南省出口额最大的外贸型企业。

    张世博一行的车子才来到胜红皮革有限公司门口，企业老板祝胜红、企业所在地的名城镇党委书记黄小新、镇长欧第彬等人早已在门口迎候，祝胜红带领张世博一行先参观生产车间，只见车间里机器轰鸣，弥漫着淡淡的化学药品气味，150多名工人正在忙碌生产，一张张从牛、猪身上剥下来的皮，经浸水、浸灰、软化、鞣制、中和、染色、干燥、熨平等17个生产环节，即制成一张张质量上乘的皮革，受到西方国家企业的青睐，产品供不应求——当然，人家带走你的半成品，制成皮鞋、皮包等成品后仍高价出售给国人，严重的污染却永远留在当地！

    看了车间，大家就到企业会议室座谈，这儿早摆好葡萄、苹果、龙眼等时令水果，企业办公室黎主任取来一条名牌香烟，在每个来宾的位置前面放下一包，每包价值50元。张世博询问了企业的生产情况，笑容可掬的祝胜红给出了满意的回答，今年1至8月，企业产值8100万元，税收800万元，同比增长10%。张世博正寻思着向祝老板开口借钱，这时，敲祝胜红的手机响了，她一看号码，就转身出去接电话。

    不一会，祝胜红又返回会议室，只是脸色大变，原先那张乐得像风尘女遇到土豪时才有的笑脸，变成一张吊眼愁眉的“克夫”般的脸孔。张世博虽然察觉到了对方脸色的变化，但没放到心里去，仍委婉地向祝胜红提出借款1200万元的事，没想到被祝胜红婉拒了：“虽然从产、销来看，我们纸面上的账都算不错，但现金较为紧张，现在有两千多万的货款没有回笼，出现三角债，现在企业流动资金很紧张。假如过了这一个月，或许可以借，您看，过二三十天再借，行吗？”说话时，祝胜红目光闪烁不定，没敢对视张世博，仿佛有什么心事。

    虽然张世博倍受打击，但他仍显出自己宽宏大量的风度，他以平静的语气说道：“这没什么，我们很理解你们，企业嘛，出现三角债是常有的事，你们也很不容易！”

    县政府办主任祁理说：“三角债嘛，确实是很无奈，这个没什么的。企业有什么困难需要张常务协调解决吗？”

    祝胜红思索了一下，说：“暂时没什么大的困难，只是，我公司的扩建项目，能不能尽快完成征地拆迁工作？”

    张世博想起这个项目是县委副书记阳先包联，不便插手，又不好拒绝对方，便说：“好的，回去后我们研究一下这件事，尽力加快这个项目的征地拆迁进度。”

    临走，祝胜红亲自送张世博一行上车，说：“不好意思，大家都忙，就不请你们吃饭啦，以后欢迎你们多光临指导！”

    在车上，张世博双眉紧锁，叹了一口气，轻声问祁理：“小祁，以前陈县长向祝胜红借款时，你在现场吗？”

    祁理说：“在呀，陈县长在任时共向胜红公司借款两次，每次祝董都爽快答应，这次老板您向他借钱，我搞不懂她为什么拒绝。要是她狗眼看人低，老板我们不如令环保局去查她，让她的厂子开不下去！”

    张世博摇摇头，心想：就算人家不帮你，也不能报复人家，尽管人家有污染行为，毕竟人家是县里的税收支柱企业，对县里的贡献还是很大的，在国内外的知名度也很大，如令人家开不下去，将会严重影响到县里的招商环境，对这个企业的污染问题，下一步可以协助其逐渐改善。

    沉思了一会，张世博问：“小祁你注意到没有？刚开始聊天时，祝胜红心情很不错，满面春风，但她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脸色就变了，满脸阴沉之色。小祁，你看祝胜红不愿借钱是否与这个电话有关？”

    祁理一拍大腿，像饥肠辘辘的屎壳螂看到一坨新鲜的大便一样兴奋，说：“老板您观察得真细致！我也注意到这个变化，莫非有人打电话吩咐祝胜红故意不借钱给我们？？”

    张世博点点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心想：或许正如祁理所说，刚才有人故意打电话给祝胜红，令她不要借钱给县里。如果这个猜想成真，那么，这个人是谁呢？他为何令祝胜红不借钱呢？祝胜红为何又听他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