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惊天大爆炸

    上午九点半，张世博接到老上级、市委常委、秘书长陶举的电话，说市委常委会刚刚结束，通过了提拔他为正处级领导干部的决定，并任命他为古郡县委副书记，提名为县政府县长候选人。.听了这个电话，张世博欣喜若狂，心想：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天付出的艰辛终于有了回报！

    昨晚，为了向县长位置发起冲刺，陶举带着张世博到了一趟市委书记方桐成家。方桐成居住在武警宿舍区，戒备森严，一般人无法进门。昨天上午，方桐成陪同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田万伟到古郡县黄家岭征地拆迁现场调研，张世博获得田万伟当众表扬，陶举观察到方桐成对张世博投去欣赏的目光，知道方桐成对他有好感，于是才决定带张世博到方桐成家作客。张世博家里还藏着两幅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古郡籍）的画作，昨晚一股脑儿送给了方桐成，乐得方桐成两眼眯成一条缝，心里乐开了花。临走，陶举又以 “打赏侄儿”为名，给方桐成留下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一张写有密码的银行卡，存有10万元——这是心腹、县教育局局长梁新荣代张世博存的。方桐成作了一番推辞，说领导干部要廉洁自律，不能收下这信封。陶举说这是给前往加拿大留学的“侄儿”方清福的一点心意，鼓励他学业有成，与您无关。这么一说，方桐成就没有理由不收下来，任由陶举把信封放在他家的茶几上，方桐成脸上露出微笑。

    接着，陶举又到了市委副书记解有才家里，给他送去了一只本县出土的脸盆大小的西汉铜鼓。铜鼓在古代常用于战争中指挥军队进退，也常用于宴会、乐舞中，江南省是全国五个出产铜鼓的省份之一。这只鼓正面布满细长如针的太阳光芒纹，周围镶着六只青蛙。整只铜鼓制作精美，品相完好，由于年代久远，价值不菲。得到此宝物，解有才自是十分高兴，陶举委婉提出请他在市委常委会上关照张世博的要求，解有才轻轻点头，算是应允。铜鼓是心腹、江源镇党委书记牛江收藏的，得知“老板”张世博为了仕途急用古董，他就主动把这件宝贝送给张世博“活动”。

    在陶举的一番运作之下，在今天上午召开的市委常委会上，张世博成功获得提拔。虽然市长冷春波不大情愿提拔张世博，但是，他无法提出反对意见——毕竟近期张世博的工作表现很出色，昨天刚刚得到常务副省长田万伟的高度评价，并建议提拔他为县长。在市委常委会上，方桐成、解有才带头肯定了张世博的工作成绩，其他常委看风使舵，纷纷表态同意，这样，张世博就成了赢家：他将从今天开始获公示为正处级领导职务，公示期7天。公示期结束后，如无异议，市委组织部将把县长候选人张世博的资料呈报到省委组织部审批，待省委组织部批复后，即由县人大常委会任命他为代县长，接着召开县人大常委会，选举他为县长。

    张世博喜事临门，神清气爽，喜悦从心里爬到脸上，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这时长着小白脸、小眼睛的祁理轻敲了一下门，轻轻走了进来，向他表示祝贺：“老板，您为县里付出这么多血汗，今天终于修成正果了，祝贺您！”官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人脉，张世博获得提拔这样的大事，祁理自然能在第一时间知悉。

    张世博真诚地说：“小祁呀，谢谢你的大力帮助！没有你，我的工作肯定没有这么顺手！——你继续好好干吧，一旦有机会，我就把你推荐为副处级领导！”张世博知道手下人这么卖力为自己工作，多有自己的利益考虑，你若不照顾他们，他们渐渐就会失去工作积极性，你就会失去一个铁杆拥趸。这段时间，张世博看到祁理搏命工作，拼命扞卫自己的利益，因此早就盘算着要在合适的时机帮他一把。.

    “谢谢老板，您对我的提携之恩，我将没齿不忘！”祁理感激地说，白净干瘦的脸庞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祁理知道，虽然副处级领导干部由市委组织部任命，但推荐权在县党政领导手上，一般来说，只要是县委书记、县长大力推荐的人，都会获得市委组织部提拔。

    “小祁，你有空时组织县政府办的笔杆子研究一下，写一份下一步我们县的工作思路让我参考一下。”张世博说。听到上司要求准备这么一份重要材料，祁理知道他已筹备自己的施政计划，当即应了下来。

    临出门时，祁理悄声说：“老板，现在是不是到石书记那儿汇报一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世博差点忘记在第一时间向县委一把手表示谢意了，于是他轻轻拍了拍祁理的肩膀，满意地点点头，朝石丽花的办公室走去。

    张世博在李桂芳的引领下，走进石丽花的办公室，石丽花连忙走出门口迎接，伸手右手用力与他握手：“世博，恭喜你呀！听说刚才市委常委会通过了提拔你的决定，恭喜恭喜！”

    “感谢老板的关照！没有你的帮助，我哪能进步呀！”张世博说。

    “世博呀，前段时间你在项目、招商、化解社会矛盾纠纷等方面都表现很好＼快你就主政县政府的工作了，希望再接再励，把我们县建成一个经济强县！”石丽花鼓励他说。

    “老板，谢谢你的关照！今后我一定全力做好各方面的工作。我相信，在你的领导之下，我们一定能把各方面的工作做好，尤其是经济工作！”张世博满怀信心地说，他说话时把石丽花放在突出位置，使她感到很高兴。

    张世博从石丽花的办公室走出来，正好在走廊里碰到阳先朝石丽花的办公室走来——他大约是要向石丽花汇报工作吧！        一看到张世博，瘦削高挑的阳先先是一愕，接着露出笑容，说：“常务，祝贺你高升呀！”官场之中，哪怕面对死对头，修养到家的人也会满面堆笑，客气有加，这种人俗称“笑面虎”，阳先的工夫还没到家，他这个“笑面虎”的笑容仿佛手艺粗劣者仿造的古董，破绽百出，一望而知是假的。张世博当然没有揭穿他，笑着说：“谢谢！谢谢你的关照！”张世博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关照个屁，说你想整死我还差不多！

    回到办公室，县教育局局长梁新荣、南城镇镇长罗军猛等心腹陆续打来电话，询问市委常委会的情况，得知“老板”荣升，大家都为他高兴，今晚要请他出来吃饭庆祝，张世博说过些日子再说吧。

    在县委大院，官场中重要的小道信息比计算机病毒还传播得快，“一传十，十传百”，过了一会，邹芬、王梅红、张洁莲、刘玉姗等美女也陆续打电话过来，一个个娇声祝贺他，要约他吃饭，张世博在高兴头上，虽想拥花摘花，不过想到自己的公示期还没有结束，不宜过于张扬，因此婉拒了她们的要求。张洁莲还说没想到你昨天下午就拿下了油库项目，害我白跑一趟省城，与省石油企业的原董事长贺杉在一起陪吃陪喝陪玩，费时费钱。张世博笑嘻嘻地说抢到项目就行，又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世博正想给老婆傅花、红颜洪黛凤、小姨子傅玲打电话，告诉她们自己将获提拔的消息，忽然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一按接听键，传来江源镇党委书记牛江急促而紧张的声音：“老板，不好啦！刚才我们镇西江炮竹厂发生一起严重的爆炸事件……”

    “死人了吗？”张世博焦急地打断了他的话，多年的从政经验，让他把事故中有否人员伤亡放在第一位。

    “炸崩了11间小房子，一人当场被炸成碎片，粉身碎骨，现彻埋了10个人，生死不明，估计凶多吉少。”手机那头传来牛江低沉而失落的声音。

    “先别报告市里，我向石书记汇报后马上给你电话！”挂了电话，张世博惊出一身冷汗，急匆匆地来到石丽花的办公室，向她报告这起安全生产事故。石丽花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头晕乎乎的，脚也绵软无力。担任县委书记一年多来，她从没遇到这么大的安全生产事故。

    牛江是张世博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因而在第一时间向他汇报紧急情况。

    “世博，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天我们不是根据市里的通知，安排吴江浪副县长、郝进金局长开展安全生产大检查了吗？”过了一会，缓过气的石丽花板着脸问。

    “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检查的？昨天吴江浪还向我报告，说已对全县炮竹厂、石场等重点企业检查了一遍，保证没有安全生产的隐患。”张世博忿忿地说，心想：这回被吴江浪、郝进金这俩小子害惨了！这时张世博后悔自己当初不支持县纪委书记陈家才的建议，即对有违纪行为的县安监局局长郝进金立案调查，并贬为主任科员。

    “吴江浪、郝进金这两个家伙是怎么检查的？要他们检讨！”石丽花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地说。接着，她又焦急地问：“世博，这事你看怎么办？是不是马上向市里报告？”她知道曾经分管过安全生产工作的张世博一定有办法。石丽花曾长期在团市委、市总工会、市妇联等市直部门任职，业务量不大， “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 ，清闲的工作自然没能积累经验，到了县委书记这个压力巨大、任务繁重的重要位置，她不大适应，很多事情拿不定主意，这也是已故县长陈一久生前看轻她、敢于同她分庭抗礼的原因。幸而石丽花这人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不时向手下请教一些基层工作经验。

    “这事非同小可，我提三点建议：一是请镇里马上组织干部到现场，迅速把现场浇湿，在确保安全的前提就近开展救援；二是马上通知县医院派出救护车到现场抢救伤员；三是请公安、消防、安监等部门和我们一起出发，第一时间到现场处理情况。至于如何向市里报告，等我们到现场实地了解情况后再说吧，这件事必须慎重对待！”基层经验丰富的张世博有板有眼地说。

    “好的，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石丽花有气无力地说。张世博马上把石丽花同意的建议转述给牛江及县两办负责人吕元、祁理，吩咐祁理马上通知相关部门迅速到现场。

    听到牛江汇报的突发事件，石丽花、张世博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这次要是真的发生死亡几人的安全生产事故，几乎要危及他们头上的乌纱帽，他们暗暗感叹命运不好。近几年来，县政府每年都与市政府都签订安全生产责任状，明确规定古郡县年内发生安全生产事故的死亡人数不得超过8人。在老天的关照下，以前县里每年都能顺利完成安全生产任务，没想到今年他们却像鼻梁碰着锅底灰一样倒霉，今年上半年县里发生安全事故3起，死了5人，其中顺发铸造厂发生铁水倾倒事故，一桶重达100公斤、温度高达数千度的铁水因机器故障意外倾倒，当场把两名操作工人烫成液体，铁水冷却后连遗体都找不到，已融成一块巨大的铁饼；县医院装修办公楼时摔死了1人；另有胜红皮革有限公司两名工人在修理机械时被电死。若再加上此次事故的死亡人数，将极有可能超出了市里下达的“死亡人数”——不完成安全生产任务，县党政主要领导仕途将被“一票否决”，意味着不仅石丽花失去提拔的机会，他这个刚刚被公示为正处级领导职务的县领导，可能也被上级处分，失去正处级领导职务，丢掉乌纱帽。

    走出办公室，脸色苍白的石丽花说：“世博，你坐我的车，我们马上奔赴现场吧。”

    县里给县委书记、县长各配有两辆专车，一辆为越野车，一辆为小轿车，这也是中郡市下辖各县（市、区）的惯例。越野车是售价超过40万元的进口越野车，车身为军绿色，2.7L排量，主要用于县内下乡；一辆是售价20万元的合资轿车，黑色，2.0排量，主要用于到省、市出差。县里为正处级领导配备两辆好车明显违犯上级的有关规定，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县里把超过配备标准的汉兰达登记在县财政局下属的鸿图公司名下，然后借用到县两办。鸿图公司为国有企业，主要负责盘活国有资产、企业改制等工作，不受公车政策制约。这样，上级纪委真要调查古郡县主要领导公车超标的事，也会化险为夷。

    石丽花、张世博、祁理、李桂芳一起坐上汉兰达，司机小蔡启动引擎载着众人出发，车上，三名领导的手机声音此起彼伏，通话内容都是炮竹厂事故引发的善后处理的事，大家心情都紧张而烦燥。经请示石丽花同意，张世博补充吩咐祁理通知县委宣传部派人到现场，提防外地记者和用心不良的人前来采访拍摄，同时吩咐县人民医院院长陆风要亲自带队前去现场。

    受大家焦急心情的影响，司机小蔡一度想开快车，只提速了不到半分钟，就被石丽花喝住了：“开慢些！安全第一，别人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小蔡只得乖乖地把车速减了下来。

    山环水绕的江源镇是古郡县最偏远的一个乡镇，离城区有30公里，五分之三为水泥硬化四级路，五分之二为陡峭泥路，这段山路像得了脚癣，坑洼不断，一车人跳得反胃，中郡市一位作家曾说去江源镇的最好办法就是坐船走水路，原因或许是因为河面不会患脚癣，暗示山路很不好走。

    经过20分钟的行车，石丽花一行到达江源镇政府，在镇里一辆五菱面包车的带领下，10分钟后，大家才到达位于山腰里的现场。

    一看到这个被炸得到处乱成一团的现场，大家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