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洛水三千之自白
我是洛水，我醒过来的时候，师傅是这么跟我说的，而我身边还有一个小不点，正舒服的躺在我的怀中，靠着我的体温，在这极高的雪山之巅舒适的存活着，师傅说，他是我的弟弟，名字叫瑶姬。.
我的眼睛里面一片平静，师傅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在床边无比慈祥的抚摸着我的面容，说我此生注定是个痴人，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才是痴人。
我醒来便失去了记忆，醒来之后唯一相依为命的便只剩下唯一的弟弟瑶姬，师傅说我和弟弟其实是父母送来祭拜山神的祭品，多么可笑，原来这就是我命运的开始，而那段记忆之后开始的，就是在洛神宫度过的十年。
如果没有遇到他，我想，我大概会在这片雪白无垢的世界一直活到老吧，可惜，命运从来没有返回键。
师傅掌管着整个洛神宫，洛神，古籍之中记载的，拥有最好面貌的男子的宫殿，其中各人不仅面貌出众，才学更是值得人钦佩，武艺之中柔中克刚的最强，我看见师傅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这里的宫主真的很美，是那种被冰雪包裹住的柔情，不矫情，不做作，不冰冷，不凌冽，像水一般柔和的男子，用自己的温柔，包裹着我受伤的心灵。
我被选为了下一任的洛神，于容貌无关，因为我清醒的时候师傅就说过，我脸上的伤口因为滚落山崖的时候被树枝划得太厉害了，有可能一生都无法还原，所以我和瑶姬住的房间里面一面镜子也没有，脸上缠着绷带，我渡过了每天都需要换药的一年，一年之后，绷带解除，师傅给我戴上了鬼面，我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样子，从出生以来，到这之后，唯一见过的就是在师傅瞳孔里那模糊的痕迹。
师傅对我的顺从很满意，对瑶姬生性调皮，但因为我是继承人而选择放纵，瑶姬拥有快乐就好，而我，只要这样静静的渡过并没有太大意义的人生就够了，我以为这样就可以了，直到师傅带进门来的一个男孩，他桀骜不驯的样子成为了我注意到他的第一个印象。
此后，我们很快成为了敌人，因为我需要打败他才能够保证我就是洛神的继承人，如果我输了，瑶姬就会被别人欺负，所以我不能输。
可是，对方真的很强大，我的身体经过几年变化，还是很瘦弱，我可以借力，然而那个人会的技巧也很多，我们之间决定性的一次大战，我输了，倒地那一刻，我透过鬼面看到师傅失望的神色，耳边传来瑶姬的哭声，我却无能为力，我是他的哥哥。.而此时此地，我却做不到自己该有的责任。
嘴里一片苦涩，对手走过来，想扶起我，我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倒压在身下，凭什么我要如此痛苦，他却可以看戏看得风轻云淡，我狠狠的揍了他一顿，没有动用任何武力，只是单纯的发泄，而他也是默默的承受并不吭声。
“为什么不反抗？”，我问。
他说：“因为你好像哭了。”，面上一阵无奈。
嘴里一片苦涩，而带着鬼面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哭了，这个人，第一次可以透过鬼面，看到我的真实情绪，心里有了波动，伪装了这么久，这是第一个人，这么认真的对自己说，有关的自己的情绪。
毕竟，一直认为，只要自己承受就好……
那一战以后，师傅带走了他，看着那个友好的与自己招手的人，我身体僵住了，师傅回来之后，我被强化训练至魔鬼地步，常年，没有了瑶姬的陪伴，没有一个人与我交谈，在洛神宫殿后面的山洞里，我一个人练武，一个人每天被喂毒，时间久了，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个人，师傅的绝学百分之九十都被我学会了，而心，也愈加坚固，不再像几年前那样稚嫩的会哭，现在的我，真的很难掉下眼泪。
我出山洞的那天，师傅替我沐浴，给我换上了新衣服，还带来了那个也茁壮成长为少年的人，我们谁都没有动，然后，再次纠缠在一起，我的心微动，于是下手更加狠了，我气愤自己为瑶姬的事无动于衷，气愤自己对于一个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十下之后，他露出了破绽，而我轻易的击退了他，我打算进一步的击杀他，我不能留一个影响我心绪的人在世上，就在最后一击时，师傅出来阻拦了我，并告诉了我他的真实身份。
他原来是武力最强的爵迹的大皇子，名为倾沐，是最有可能的皇室继承人，而洛神宫，打算作为他的支柱之一，当然，作为保大皇子一派之人，也会提供洛神宫所需要的东西，而还有一个真相就是，我最心疼的弟弟瑶姬，并不是在我输了之后就送予其他弟子作为娈宠，而是陪伴在倾沐身边，渡过了我不在的这几年。
看着从树后出来的可爱少年，我的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想法，这之后，果然……。
我和瑶姬都长大了，理应分开睡的，可是这是瑶姬回来的第一晚，我作为他的哥哥，面对弟弟偶尔惶恐不知所措的样子，当然是该陪伴他去熟悉所陌生的东西，而师傅也应允了。
那天晚上，瑶姬很乖，乖巧的躺在我身侧，好奇的伸出手抚摸着我冰冷的鬼面轮廓，与小时候那爱哭闹的样子完全不同，我无法知道这些年他一个人孤身在外的经历，也没问，因为想说自然会说出来的。
“哥哥，这几年，你可好？”，瑶姬的声音有点沙哑，正处在变声期。
“恩。”，我回应，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想看看哥哥的样子，而不是冰冷的鬼面，哥哥，这几年，我很想你，再没有一个人，像哥哥那样在我身边保护我，哥哥是不是早就忘记了瑶姬，不然怎么不来找我？”，
沙哑的声音带着哭声，极小的啜泣，我将那同样瘦小的身子纳入怀中，轻轻用手拍打着瑶姬的背部，记忆若闪若现，似乎这样就可以安定弟弟的情绪，突然，一双手如蛇般的跨上我的脖子，我瞳孔一缩，习武之人，最怕的就是被人控制住命脉，而即将出手的掌风，也因面前这人是我弟弟而强硬的收回。
瑶姬的脸上展露和小时候一样的阴谋得逞的神情，然后我的鬼脸就从脑后被卸下，多年来，唯一卸下鬼面的时候就是一天一次净脸的时候，连沐浴时分都无法卸下，净脸的时候眼睛是闭的，而那时候耳朵则格外灵敏，怕有人闯入，看见我斑驳的面孔，而惊慌的大叫，我知道，身为洛神的继承人，身后有太多的是否和谣传，那些阻拦我步伐的人，我会一步步的铲除他们，我对于谣言没有动静，是因为我不曾将那些人看在眼里。
现在，瑶姬回来了，而动静才刚刚开始，我不能让瑶姬也成为我的弱点，所以那些不服我的人，都得死，我不觉得这是残忍，这只是生存的其中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种思想，从我苏醒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没有道理的人世真正的规矩。
洛神，只需要无悲无喜的活着，这个世界的色彩，在我戴上鬼面的那一刻，就灰飞烟灭，然而，当我坐上洛神宫主之位的时候，看到那站在瑶姬身旁的男子，我知道我动了最不该动的心思。刀刃不该爱上挥舞他的主人，这是最悲哀的事情，因为本来无悲无喜的刀刃是最顽强的，现在却极其容易自废。
风在飘舞，宫殿之下，是万千教众的呼喊，从此，洛神宫，就是我的天下，然而，心却空了一块。
在我坐上洛神宫宫主宝座的那一晚，瑶姬来找我了，他说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问我怎么办，瑶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当然是希望他幸福。
“瑶姬喜欢的人，也必须喜欢瑶姬。”，
我仍旧记得那一晚瑶姬听见我的回答时振奋的样子，然后他告诉我他喜欢的是倾沐，我惊讶了，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倾沐是黑暗中的光芒，在被我狠狠击打的时候仍旧不吭一声也不求饶，这种不怕生死的顽强而又温柔的人，在黑暗中生存的人，谁会不喜欢。
我的沉默，阻拦不了瑶姬的欢乐，他兴奋的一晚没睡觉，早上清醒时分他已经雀跃的蹦跶到倾沐的身边，开始了纠缠着他的旅途，而我，就在洛神宫殿的最高处看着他们的身影，和谐的融合在一块，即使倾沐脸上有着不耐烦，但瑶姬脸上的快乐，我知道我无法亲手割断那份快乐，所以，我只能割舍下自己的喜欢。
我以为时间可以割断一切，只是当倾沐出现在我面前，摆脱了瑶姬的纠缠，命令我护送他去西凉的时候，我冷淡的点头，我知道，这一切一辈子都解脱不了，那午夜梦回时的期许，让我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深深的喜欢上了，即使瑶姬是我的弟弟，我也做不到割舍这段感情，我可以沉默着不去说出来，但我克制不了去了解所有的倾沐的生活。
我喜欢这种默默跟随在喜欢的人身边的时光，就这样沉默的看着他，再次相见，他总是说我的眼睛是一滩死水，我依旧沉默，情绪在内心翻滚，但是脸上什么都无法表达出，在山洞修炼师傅秘籍的时候，我吞入的毒物，让我的眼睛再难有波动，师傅说，这是给我的保护，连带着戴在脸上的鬼面也是，师傅是拯救我的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说的我都相信，我无法辩驳，但当我听见他说：
“不要拿货色去比较，她是特别的，说不定这次离开西凉的国都我会有不小的收获，你们不是一直催促我成婚嘛，这次你们可以如愿了。”，
我的胸腔那里全是酸涩，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知道这一刻我想逃离，逃离倾沐身边，果然我逃离了，将情绪发泄在大树身上，然后累倒，冥教那个一向妖邪的无邪出现了，不知道这个家伙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不过肯定没用好事，我冷冷的打发他，然后回到了驿站，站在倾沐留宿房间的门前，思索再三，在我打算进去的时候，里面的灯灭了，我苦笑，鬼面依旧平静，然后转身离去，第二天，我们谁也没说话，但气氛一向如此冷凝。
我宁愿此生洛水三千只取一瓢，可是明知那人流水无意倾慕他人，这样的我，掩饰了一切在鬼面里的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