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及芊之日
漫长的隆冬转瞬即逝，一阵阵暖暖的晨风携着淡淡的春意，披着柔媚的春光，吹走了腊月里的严寒，让略带甜意的风，从身边悄无声息地掠过。.
山腰处升起一层层浓浓的白雾，夜阑居的落月湖被一袭早春的晨风吹皱了，一池碧水荡漾起一圈圈深深浅浅的波纹，一圈圈的水晕顺着风波向外延伸开去，让冰冻了一个冬季的活力再次释放。
湖畔几处柳树争早春，原本突兀的枝桠开始变为墨绿的树梢，，渐渐地冒出些许翠绿的嫩芽，顿时让沉睡了一个冬季的柳树焕发了生机，正应了那句“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和煦的晨光透过薄纱似的云层，悠悠地照在水面上，湖面上水光相映间泛着一层朝霞的红晕，闪耀着粼粼光泽，星星点点，炫人双目。
春带着她特有的新绿，海一样铺天盖地地漫来，不禁让人心生陶醉；当春携着她特有的一丝温煦，潮一样地涌来，更是让人不禁黯然断魂。
初春二月，春意盎然，上皖城西郊的紫薇山下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整个慕容山庄今日门庭若市，宾客纷至，织锦罗衣，衣袂飘飘，此刻正笼罩在一派闹腾的喜庆之中。
沿着蜿蜒的汉白玉石阶，由山下至山上，庄内处处张灯结彩，彩绸飘袂，好一副富贵满堂的场面！
今日是赫连国元复10年----阴历二月初九，也就是慕容重天的小女儿---慕容夜翎的14岁生辰日。为了庆祝自己宝贝女儿的及芊日，慕容山庄特意摆宴，请戏班，庄内一片载歌载舞，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
而令人诧异的是，此次慕容家竟然一改之前的低调路线，广发请帖邀请其他三大家族的家主及其门人前往慕容山庄一叙，几乎可以说是普天同庆，盛况空前！
甚至就连几乎一向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小姐----慕容夜翎的名号也开始随着慕容家族响当当的名声在武林崭露头角，以至于江湖上的人对此是臆测纭纭：
慕容家此番大肆宴宾之举究竟所为何事？真的仅仅只是为了庆祝自家女儿的生辰？还是其中另有不可告人的隐情？不过这些事外人自然是不可得知！
而此刻的夜阑居却是一反庄内的喧哗与沸腾，仍是一派清幽宁静，仿佛彻底与外界隔绝。但是如果功力极其深厚的人仍是可以隐约感应到附近空气中不同寻常的轻微气息，那绝对是极其擅于隐藏内息的绝顶高手。
如果只有一个也许还算不上什么！但是如果是12个呢？那就真叫做棘手了。此时，整个夜阑居被这几人里里外外保护得固若金汤，外面的人休想渡过落月湖，达至此地！
而夜阑居内，夜翎仍旧是一身素衣，对自己今日及芊之事仿若未觉，一派从容淡定地坐于梳妆镜前，微微眯眼，任凭身后的雪雁颇有层次地梳理着披散的头发，灵活的手指在自己的青丝中穿梭。
雪雁见镜中的小姐一脸淡然，不禁轻轻叹气道：“我说我的小姐啊！您就不能露出一丝喜色啊！今日可是你的生辰啊，过了这次及芊，小姐你可就要。。。呃！小姐！听说！那个。。。呃！去年年末端木家少主两次亲往咱山庄向你提亲啊！竟然被庄主婉言拒绝了！那个！小姐！我可听庄内的姐妹们说那端木公子长得那叫一个俊啊！哎！小姐！你头发还未挽起呢！”慕容夜翎见雪雁絮絮叨叨，三句不离端木凌风，不禁心中有些愤懑：
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况今日不仅仅是她的生辰日，还是她娘亲的忌日，她哪有心情高兴得起来啊！至于那个端木凌风，真是让她头疼啊！想到这儿！她的思绪渐渐地飘远。
去年年末的一天，大雪纷至，整个紫薇山银装素裹，真可谓是天寒地冻。
没想到夜间父亲竟然破天荒地顶着大风雪只身来到她的夜阑居，轻轻抖落披风上的残雪，一脸疲色地望着她，却是久久地叹气不语。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憔悴无力的父亲，几番巧妙的逼问下父亲才无奈地对她坦言说道：“翎儿！你可知今日谁来咱们慕容山庄了？”
夜翎记得自己当时只是专注地望着父亲，微微摇首。父亲当时无力地坐到了榻上，一手疲惫地抚上了额角，许久才幽幽道：“是凌风！那孩子竟然第二次拜访咱们慕容山庄，顶着风雪跪在山脚下，恳求我将你嫁与他为妻！上次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就把他来访的事给盖过去了。可是这次。。。。哎！翎儿！爹爹知道你的意思，但是。。。。”
而慕容重天这厢话还未说完，慕容夜翎就倏地站起身，双眸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绝然打断道：“父亲不必多言！翎儿的意思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件事还是恳请父亲替女儿回绝了吧！让他彻底绝了这个念头，莫要再过纠缠！”当时她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地冰冷骖人，残忍果断，丝毫不给人任何情面！
以至于父亲闻言，当下脸色有些阴郁不快，最终几番思量之下还是留下了一句重话：“翎儿！既然你如此绝然，那为父也不好强求！但愿翎儿日后莫要后悔！”
在父亲愤然拂袖离去的那一刹那，夜翎还是十分敏感地洞察到父亲话中的几分弦外之音，仿佛在对她隐隐地预警透露着什么。只是当时年少的她并没有多想，只是一味固执地坚守着自己年少时的一个虚幻的美梦：与心爱之人携手天涯。
于是真的到了梦境破碎的那一刻，她几欲崩溃！方知梦想与现实始终是那么地遥不可及！上天只允许她拥有短暂的做梦的权利，却没有在现实中选择的权利。
所以后来回想起这件事她总是忍不住要苦笑出声，只怪自己当时太过天真，圆满一直离她很远＼远!
“雪雁！你说！如果有一天父亲迫于无奈将我随便嫁人，我又该如何是好？”夜翎慢慢地几个踱步至空旷的窗前，清丽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孤漠桀骜，语气中却是透着淡淡的惆怅与脆弱，仿佛那一碰就碎的琉璃。
“啊？嫁人？小姐！咱们女子不都是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从嘛９能怎样啊？不过！小姐你尽可放心！要是到时候姑爷敢对你不好，雪雁绝对不会放过他！哎呀！你看我在说什么胡话！小姐倾国倾城，世间那个男人不把小姐放在手心中疼爱有加。小姐你就别徒增烦忧了啦！”雪雁听到夜翎幽怨地这席话，轻轻放下手中的梳子，向自家小姐走去，很不以为然地随口答道。
心中却是有些疑惑，她家一贯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的小姐怎么也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按现在这个苗头，倒是越来越像个待字闺中的世家小姐了！
不过！小姐要是担心日后夫君对她负心薄情，那可就真的是杞人忧天了，就以她家小姐这种绝代之容，旷世之才，世上哪个男人不爱？再加上他们慕容家的江湖地位，那个男人除非是个傻子！不对！就算是傻子也不会讨厌自家小姐的！
“雪雁！你不懂！逃过了这次我还能逃过下次啊？要是我没有这一层身份，小姐我就带着我的雪雁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只是天不遂人愿！身为慕容家的女儿我终究是身不由己！这一点我倒是羡慕你们。你放心你的终身大事小姐一定为你做主！这点权利还是有的！我一定在自己尘埃落定后为我家雪雁找一如意郎君！”慕容夜翎一改惆怅之态，朝雪雁自嘲地一笑置之，语气也坦然轻快了许多，甚至还不禁出言调戏道。
“小姐！奴婢虽然是丫鬟，但是有些话还是想说与小姐听，那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桥段毕竟是故事，我不懂什么叫生死相许？自古以来，我们女儿家哪有选择的权利？小姐自小聪慧过人自然知道此理，所以小姐还是要放宽心，上次那个江湖术士不是也这么说的嘛！”雪雁毕竟也是长了一岁，在自家小姐的熏陶之下虽然大道理是万万说不出的，不过实在是见不得自家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的小姐这幅自怨自怜的模样，忍不住出言劝道。
“哟！看不出我家雪雁还真是长大了！小姐我真是深感欣慰啊！行了！咱们也别在这种话题上纠结了，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呢？至于吗？我放宽心还不行啊！”夜翎倒真是真心为雪雁高兴，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紧紧地跟在她身旁的小丫头也开始渐渐地懂事，不复当年那副畏缩怯弱的样子了。
雪雁闻得夜翎的戏谑之言，小脸上不禁有些微微发烫，嗔怪地轻轻瞥了一眼一脸不正经的小姐：小姐每次都喜欢在关键时刻拿她打趣开刷！真是让人忍无可忍啊！
其实她心中是知道小姐是出于一片好意，为了避免将她的忧心琐事强加于她这个无辜的人身上。但是她不希望小姐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小姐别拿我开玩笑了！反正一句话，日后小姐要是想去哪儿别把雪雁扔下就好！总之我是缠定小姐了！雪雁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陪着小姐！小姐去哪我就去哪！这是小姐你当年亲口说的！你可不能食言而肥！”慕容夜翎闻言不禁诧异地看了一眼此刻正一脸认真坚定地望着她雪雁，仔细审视一番，直到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才轻轻移开眼，极力忍住心中的一阵感动，轻咳几声，干笑道：
“咳咳！雪雁！你在想你家小姐我表白啊Ｇ呵！可惜小姐我不是男子，否则我就一定把贤惠的雪雁娶回家！不过我发现我家雪雁现在是越来越得我心了啊！”慕容夜翎悄然收起嘴角流露出的那丝不甚自然的笑意，一番故作轻松的话语。
雪雁却是对此丝毫不以为然，以她对小姐的了解她知道小姐一定是听进去了！也一定把她的话深深地铭刻在了心中。
入夜后，慕容山庄内应邀的宾客也纷纷告辞离去，心中却是带有一丝深深的遗憾：可惜没有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慕容小姐----慕容夜翎，听说端木家少主两次登门求亲，都让慕容重天以年岁尚幼为借口婉拒了。
当然，意料之中，这一次端木凌风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来慕容家赴宴。不过！听江湖传言，那端木凌风在遭到慕容重天拒绝后，在慕容山庄山门下顶着漫天风雪倔强地跪了整整一夜，谁劝都没用！定要见到慕容家的小姐。
以至于第二天因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才让慕容重天派人遣送回端木家，事后便大病了一场，今年年初甚至还断然拒绝了端木家主母为其选定的未婚妻。
气得他母亲简直是怒不可遏，当下以死相逼其就范，口中直骂他不孝！可是这端木凌风就是死也不肯松口迁就，让江湖上的人在感叹他对慕容家小姐的一片痴心啊！不得不埋怨慕容夜翎的不识抬举。
这件事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试想这慕容家的小姐究竟是何等得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竟然能让端木家的山庄如此钟情于她。
甚至于有些人颇为端木凌风抱不平，简直是把慕容家小姐当成了狐媚妖女来看待９好此事慕容家的人竭力压制，才避免了传入夜翎耳中，否则依着她的性子非气得吐血不可！
慕容山庄内，白日里宴会的余温尚存，下人们手脚麻利地收拾残桌，再次恢复了深夜的宁静。夜色仍旧有些萧条清冷，慕容夜歆将一些宾客安送妥当之后，俊挺的身影便径直向夜翎的夜阑居飞身而至。
“呃！二。。。二少爷！您怎么。。怎么在这儿？都这么晚了！”雪雁刚刚服侍自家小姐梳洗就寝，这人才从房内退出，就被孤身站于门前的慕容夜歆给吓了一跳，及时捂住嘴才没有惊叫出声，不过心里还是被吓得有些心有余悸。
可是她还尚未缓过神来，就一眼瞥见而二少爷那一脸阴郁的脸色，完全不复平时的嘻皮笑脸，随意近人，甚至颇有几分神似大少爷慕容夜轩的冷漠。
心下不禁显得有几分不安，谁那么大胆竟然惹到他们家二少爷？于是就连打量的眼神也偷偷地收起来，微微垂下头。
“翎儿呢？睡了？”闻得二少爷的语气倒是颇为平和，于是雪雁便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呐呐地如实答道：“回二少爷的话，小姐她。。呃小姐刚刚睡下！要是二少爷又什么急事要不奴婢现在就去叫醒小姐？”雪雁见今日的二少爷竟然一反常态，也不敢轻易造次，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不。。不用了！别去吵她了！对了！别告诉她我今晚来过！你先下去吧！”慕容夜歆脸色渐渐地模糊在夜色中，语气温和地向一旁恭恭敬敬的雪雁随意摆摆手。
雪雁颔首会意，不禁还趁退下前偷偷地扫了一眼今夜怪异的二少爷，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房间，最终默然离去。
慕容夜歆待得雪雁闪身离去，也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夜翎的寝居，遂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翎儿！你为何这么任性！”
他的话虽然是责怪之语，却更是满含着深深的无可奈何与惋惜！他与端木凌风的情谊想必也缘尽于此了吧！日后他也没有面目去见他了！
凌风！我家小妹究竟与你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奈何缘浅！
他的声音悠悠地回荡在回廊下，只是回答他的只有无处不在的丝丝夜风！徒留满室清华！
而慕容夜歆没有想到的是，后来的局势越来越不受他们的控制！他家翎儿的命盘早已在冥冥之中开始逆转，渐渐地接近于那个可怕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