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春日祭
清漓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沉静 看不出一丝波澜。他缓缓开口，薄唇轻启，淡然道:“她去不去忘情湖又与我何干？”
洛桑低笑一声，有些轻蔑地睨着坐在对面的清漓。他审视般地盯着清漓，似乎不经意道:“怎么没关系，她可是因为你才去的忘情湖。据说喝了那忘情湖的湖水便可忘记一切。”洛桑望着清漓，狭长的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戏谑。
“不在我，全在于她自己的内心。”清漓丝毫不把洛桑的戏谑放在眼里，他眼神无波，一副清冷不近人情的样子。他看着院中盛开的桃花，眼神却没有焦距。
“呵呵，找借口推辞一向是你的强项。”但是洛桑也不得不承认，清漓所说的话确实在理。
“今天午膳之时，我不是已经明确表明了我的意见了么?”清漓看着洛桑，有些不解地望着洛桑。“快刀斩乱麻，我自认为没有做错。”清漓垂眸，提起茶壶，便朝自己的茶盏中倒满沸水。
洛桑只得摇头叹气。清霜本是修仙之人，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对这个一心修仙的冷血大师兄动情。清漓这招虽然残忍，却也是长痛不如短痛，让清霜尽快断了这念想。
“再过几日，便是紫阳观的春日祭。”清漓话锋一转，眼中倒是有了些情绪。
“春日祭？”洛桑转着手中的茶杯，饶有兴致地期待着清漓的下文。
“春日祭是紫阳观的传统节日。紫阳观不如人间有春节，上元节，中秋节等节日。紫阳观历年来只有春日祭这一个节日。”清漓嘴角竟然隐隐有些笑容，他已经有十年没有过春日祭了。
“不知这春日祭到底是何节日？”看着素日里面无表情的清漓居然也露出些喜悦的神色，洛桑也不由地对这个春日祭好奇起来。
“春日祭的要持续半月。第一日，需采集后山忘情湖畔的山桃花，放置于先祖排位前，然后便是祭祖大典。”清漓看着洛桑，平静道:“你既然已经皈依我紫阳观门下，当然也要参加这祭祖大典。”
“接下来是众弟子比试的日子。”清漓不紧不慢道。
“比试？比法术？”洛桑笑问。
清漓只是高深莫测地摇摇头，笑道:“这也是紫阳观的传统，在春日祭时，那些凡尘未断，或是寻到心仪之人的弟子便可离去。这比试也不单单是法术了。”
“还有点意思。”洛桑微微勾起唇角，看着清漓的眼中也多了些感激，“多谢了。”洛桑不是不明白清漓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乘此机会多和宁姝接触，待她动了心思，便将她带下山去。
清漓没有理会洛桑，只是径直站起开，朝着院外走去。
“喂，你去哪里？”洛桑站起来，看着清漓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多了些许玩味。
“我去去就回。”清漓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便不急不慢地离开了漓室。
洛桑端起面前的茶盏，杯中的桃花已经被沸水浸泡地有些透明。他将茶盏凑到唇边，亲亲抿了一口。
洛桑满意地点点头，拂开衣摆上的桃花瓣，他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往漓室内部走去。
清漓慢慢朝外踱步，雨后的泥土有些湿润，可是他的衣角却不沾纤尘，正如他那一颗死寂的内心，不起一丝波澜。
走过栽种满夜来香的小径，在花木掩映中一竹质小屋便缓缓出现在清漓面前。这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丝毫没有变过。唯一改变的便是这愈加茂盛的夜来香。竹屋前，立着一个牌匾，上面用墨色娟秀的笔迹写到:霜居。
清漓站在屋外，也不进去，只是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出神。毕竟师出同门，他心中自有那一份情意在。
清霜从忘情湖回来时，敲遇上了一片过路雨。她便在石壁栈道的崖洞中躲避了半晌。尽管如此，她的衣角上也被雨水溅湿。
刚刚绕过小径旁边最大的一丛夜来香，清霜便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的清漓。
清霜的嘴唇有些颤抖，看着清漓的眼神显得有些若即若离。她微微攥紧的十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纠结与痛楚。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无情无义么?却又为何还要再来招惹我？
清霜垂眸，心中思量万千，却终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清漓身后不远处，轻声道:“见过大师兄。”
清漓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十分镇定地转过身去。俊逸的脸上冷冷清清，神情如秋风一般萧瑟。
“清霜师妹不必多礼。”清漓淡漠地望着清霜，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多谢大师兄。”清霜的心又冷了一分。她看着清漓，疏离道:“不知大师兄因何事前来？”
清霜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眼睑微敛，不去看清漓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见此，清漓心中微微一动，却又快速恢复了平静。他的眼神依旧淡漠无波。
清漓看着清霜被雨水沾湿后弄上泥土的裙角，问道:“方才一阵骤雨，师妹没在霜居？”虽是知道清霜去了哪里，但是清漓却忍不住一问。
“清霜去了哪里又和大师兄有什么关系呢？”清霜颔首，低垂的眸子中却蓄满了泪水。
清漓看着清霜良久不语，半晌后，终是薄凉道:“也罢。”
一听到清漓此言，清霜是泪水便再也隐忍不住。她将头埋得更低，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清漓仿佛没有看到清霜的异样，便继续说道:“我今日前来，便是要传达师傅的命令。春日祭将近，还请清霜师妹带领紫阳观中的女弟子到后山忘情湖畔采摘祭祀先祖的桃花。”
“是，清霜遵命。”清霜仍然低垂眼眸，她不想看，也不敢看到清漓那种薄情寡性的表情。但是她却更害怕在清漓脸上看到冷漠以外的表情。
“如此甚好，我便向师傅复命。”清漓说完便毫无留恋地从清霜身旁走开，只是带起一阵凉风，直直吹到了清霜心底，也将她的心彻底冰封。
待清漓走后，清霜微微扬起脸。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清漓，为何，你要对我如此残忍？”清霜轻轻如风低语。像是在问清漓，却更是向是在问自己。
记得自己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说她这一生情路坎坷，是百年一遇的修仙命。她的父母对此更是深信不疑，翌日，便将年仅七岁的她送到了紫阳观，拜在微清道长门下，成为了他的第三位弟子。
谁知，上这紫阳观却遇到了她这一生的劫数。的确是情路坎坷，却是她自己亲手奉上。清霜时常在想，如果她没有遇见那个江湖道士，如果自己没有上紫阳观，那一切是否都会变一个样？
但是这一切都是命运。一些江湖术士自诩道破天机，却并不知道他自己本是这部人世大戏中粉墨登场的戏子。
清霜苦笑，不过那个算命先生倒也说中了一点——她这辈子，也注定与修仙为伍了。尽管如此受伤，可是她仍然愿意远远地站在他的身旁，只要能看上一眼便好。看着他看的风景，呼吸着他呼吸的空气，如此，她便可以满足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天色渐晚，仲春时节的山风却也有些微凉。窗边的小轩窗大大打开着，山风便穿过窗户吹了进来。宁姝皱了皱眉，在一阵寒意中醒了过来。
宁姝抬眼，便看到了打开的窗户，微凉的晚风还在徐徐地往房中钻。窗外天色昏暗，山岚从谷底山涧向上翻腾。宁姝从床上坐了起来，支着身子，觉得腹中一阵饥饿。
宁姝穿好鞋子，拿起桌上的烛台，掏出怀中的火折子，轻轻一吹，便将烛台点燃了。房中一下子敞亮起来。她走到窗边，关上窗子，顿时觉得温度上升了些。
宁姝坐在桌边，支着脑袋，小脸皱成了一团。这个时辰，膳房也没了食物，看来今晚要饿上一顿了。
正在宁姝叹息之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小师妹，我是你清原师兄。”
“清原师兄请进。”宁姝站起来，拉开门，朝着清原笑道。
清原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正好放着几个馒头和一盘蘸酱。清原看着宁姝，宠溺道:“今日没看见你去膳房，便知道你又是贪睡了，我便给你送了些馒头来。”
宁姝的眼睛顿时发亮了。虽然只是几个馒头，但在这个时候，无疑是雪中送炭啊！
“多谢师兄!”宁姝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她赶紧接过清原手中的托盘如笑春山。
“下次可得记得按时吃饭。”清原揉了揉宁姝的脑袋，笑道:“几日后便是紫阳观的春日祭，前些年，师傅念在你年纪尚小便没有让你参加，如今你也九岁了，是该拜祭一下仙人了。”
宁姝点点头，春日祭她是听说过的。紫阳观没有人间的节日，所以这春日祭便是最盛大的节日。一听说自己能够参加春日祭，宁姝的心，都快飞到了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