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尚,所以……这是真的?你真的被赶鸭子上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需要负责任的事?”
现在阿尚可以想象,老板的表情不再惊恐,而是满满的、对八卦的好奇。.听老板的话,他明白,小薇正专心一意执行她的任性计划,所以,他也必须做些什么。
阿尚关掉正在工作的电脑,离开书桌走到楼下,看着外头的风景,在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在老板耐心快要耗尽之后回答,“对,是真的。”
老板说:“阿尚,你好勇敢,居然敢娶我们家小薇,你知不知道,她随便一个包包就是办公室员工好几个月的薪水,请问,以后你要怎么养活她?”
他语重心长,因为想起自己的儿子。
这倒不是阿尚担心的部分,他微笑,“既来之则安之,先养了再说。”他本来想开玩笑说:老板,如果你的话不是太夸张,要不要考虑考虑给员工调薪?不过算了,就算在家接件,他还是小薇的老板,可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老板说:“你傻啦,如果人家爸妈同意,肯给你们小夫妻买车、买房、买股票基金加黄金,那还有话说,可是你们这样阿尚,凭良心说,你计划你们的婚姻要撑多久?”
阿尚说:“我以为每个人对于婚姻的计划都是一辈子。”
老板摇头,“你选择的是高难度挑战啊。小薇刚进出版社时,我那个不成材的儿子就看上她了,要不是我不断阻挠他,说玩玩和结婚有很大不同,而小薇不是那种可以玩玩的女生,如果你非要娶她的话现在我大概已经家财散尽、一穷二白了吧。公主难服侍啊……”
最后,他们在老板的叹息声中结束对话。
星期六,阿尚又接到李薇的电话,电话中,她半句话都没讲,从头到尾,只喂了一声,然后他明白,她和她母亲沟通破裂。
他没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只随便挑了首歌来唱,他本来想唱“我的家庭真可爱”,欢迎她加入自己的家,后来想想,认定这首歌有讽刺意味,于是换了林俊杰的“第几个一百天”。
“我把爱铺成蓝天,让不安的你,一抬头就看得见,我把心烧成火焰,让怕黑的你,拥着温暖入眠,我晓得,时间如雪,有时候会覆盖一切,但是真爱,一如倔强会重生的绿叶……”他没唱完,因为听见她哽咽的声音。.
他苦着声说:“就算我的歌声不怎样,你也不必痛哭流涕吧。”
她在电话那头笑开,笑声中依然带着哽咽,她说:“你的歌声是我听过,最幸福的声音。”她想他一定能写出动人的小说,因为他们仍然陌生,他却已经把爱铺成蓝天,让不安的她一抬头就看得见,而且她真的怕黑,的确渴望拥着温暖入眠……至于阿尚,他很满意,因为在他们尚未成为正式夫妻前,她已经能够在他身上找到幸福。
星期日,王叔把李薇送到阿尚家门口。虽然有卫星定位系统,他们还是绕了很多路才找到阿尚的家,因为他的家在巷子的巷子的巷子里,难找得让人咬牙切齿,不过在她看见那间有三层楼的透天小屋时,不咬牙了。
房子不会说话,可它光是静静地在那里,她便感到温馨——很小却很温暖的屋子,和它主人有着同样的气质。
按下门铃后,王叔并不因此放心,李薇连连催他几遍,他都坚持看着她进门才肯上车。
幸好阿尚没让他们等太久,否则他们就要在门前唱一段十八相送了。
王叔抬头,打量阿尚的透天厝。屋龄有点久了,不过不是因力看起来很破旧,而是因力建筑的款式和用地坪的大气度,让人知道,这间屋子肯定在台北地皮尚未飙涨之前就已经盖好。
没错,阿尚搬进来之前,曾替老屋做过拉皮整修,因此,这栋房有着古扑的美感,却不见岁月风霜。
整体大概有五十坪,建筑物只占二十坪,其余盖了小池塘、种了花草,墙边还有一整排排列整齐的保丽龙箱,里头种着青脆的蔬果,顶楼向阳处也是一片青绿,是台北这个大都会里,难得一见的风景。
阿尚打开门,虽然没说f欢迎光临”,但灿烂的笑脸表明了他热忱待客的心。
他请王叔一起进门,王叔客气地推却了,于是他把李薇领进家门。
送走王叔,李薇站在屋门前,她歪着头,对上他的视线。
“你没问。”
他停下脚步,转身,“我要问什么?”
“你没问我的行李在哪。”
“我看见了,你没带。”那是眼睛就可以弄清楚的事,他不懂力什么要出声询问。
“我现在是一穷二白了。”她好意提醒,他接手的,是个需要依附他的无用产品。
他点头。
“我包包里的存款簿只剩下两千块,必须等到十二天后领薪水才有钱。”他还是点头。但不管点几次头,他都没让颊边的笑容失踪。
“所以……”
他没等她所以完,拉起她的手,飞快在屋子里逛一圈。
一楼是客厅、开放式厨房,还摆着一张很小、小到只能够容纳两张椅子的小餐桌,桌面上铺了方格布,一只高脚杯里插着早上从院子里剪下的粉红攻瑰。
客厅右手边是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从屋子里往外看见整片院子,而小餐桌就靠在落地窗旁,客厅的正前方有门、玄关和电视,客厅的左手边则是一座让人惊叹的壁炉。
原本壁炉边只有一排书架,因为李薇要搬进来,阿尚把书架挪到电视边,然后把书房里的桌椅和电脑搬过来。
“喜欢吗?”
“我喜欢壁炉。”要是再养两只大黑狗,就更像澳洲农庄了。
转头,她看见不大的后院里晒着他的衣物,洁白得像洗衣粉广告里的那样,她想,他是个洁癖男,和她这个道遢女同住一个屋檐下,未来……他会很辛苦。
“二楼只有两间房和一间卫浴,希望我们抢浴室不会抢得太厉害,另外,我把书房改成卧房让你使用,而且,听说你打算在家里工作,所以就帮你组了一部新电脑。”讲完,他停下脚步,望向还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新陈洗衣物的李薇。
“三楼呢?三楼是什么?”她转头问。
“三楼只有一间小阁楼,那里有一部音晌和很多书,我把原本放在书房的书全挪上去了,你心情不好时可以去那里坐坐,感觉还不坏。阁楼外面是阳台,我有种了一些东西。”果然是南部乡下孝,对于农事情有独钟。
“这么大的屋子,只有你一个人住?”
“对。”他认为她住的只会比这里大、不会更小,但他也明白,对许多人而言,他的行为叫做浪费,没办法,从小到大,他习惯住在客厅可以骑脚踏车的地方,无法忍受公寓的窘迫。
“房子是租的?”
“不,是买的。”
买的?八o年代后出生的孩子,已经几乎没有买房的能力了。
“贷款还要还几年?”她续问。
“贷款已经还清了。”
“哇塞丨”她直直盯上他。“你知不知道我妈叫你什么?”
“什么?”
“穷小子。”听完,他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笑出来。
“可是看起来……”她的视线在屋里绕了几圈。“你还算南裕。”
“那如果我把土地所有权状拿去给你母亲看,她会不会改变对我的称呼?”
“不会。”李薇摇头。“她眼里只看得见企业家第二代?”一个房子,妈还不看在眼里。
“所以喽,这是标准问题,我在她眼中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小子。”他很早就明白这种标准差异性,早在……七年前。
“可你很厉害,居然可以买下这样的屋子。”她老哥就办不到,要不是大嫂爸妈留下一间小公寓,光靠老哥那间挣不了钱的律师事务所,他们夫妻俩大概只能住到台北车站。“等等,这不是父母亲的馈赠品吧?”
“不是。念完书、当完兵的男人,若拼命工作到三十岁,买一个窝应该不是太难的事。”不难吗?这种话在外头讲,他会被人乱棒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