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起坠崖
“老大！”不远处传来锦衣卫的声音，人群窜动，火影绰绰，窦千户先到了，见地上的戾太子，骇然道：“这就是煞神？”
展越点头：“把他秘密带回去，不得让其他人知晓。.”顿了顿又道：“不得虐待。”
窦千户躬身答了一声“是。“忽地抬头藐了展越一眼，心中一动，老大把贼都抓住了，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似乎也不是怒，更不是喜，有些茫然，还有些怪怪的……
这是怎么了？
窦千户怔忪半晌，终于想起了，周夫人！对了，那个相府寡媳去哪儿了？
“老大，那个……”
“去吧！”展越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截住他的话头，摆了摆手，语气里竟说不出的疲乏。
窦千户不敢多说，带着人把戾太子押了回去。
展越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许久，转过身来，晓明初开，带些薄雾，仿佛万丈红尘里的勾魂使者，牵引着他一步步走到了悬崖边上，清风吹得飞鱼服瑟瑟，那个月白牙的女子，就这样消弭不见？
他眼眸里闪出几分迷茫，他不过校官出身，父亲是吏部的低等主簿，是当时做雍王的皇上慧眼识英雄，提拔他于微末之间，在被所有人瞧不起的时候，那个如玉的少年俯下来，拍着他的肩头道：“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要努力！”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宫婢出身的皇子，挣扎于虎狼环伺的皇宫，所以，我们要努力!
康元末年，九龙夺嫡，血风腥雨里，他与雍王并肩战斗，谋算、暗杀、伏击……唯恐家眷所累，美人陷害，甚至从来不碰女色！
他对皇上的感情，甚至超越了忠君爱国，就像那个少年终于龙登大宝的晚上，对他坦言：“展越，你知道吗？这世间我最信任的人，不是太后，不是宫妃，不是朝臣，而是你！兄弟。.”
兄弟……
展越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的刀茧，皇命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里，成为了一种本能，这种本能让他不过微微迟疑，就选择了戾太子！这是他从来没有犹豫过的选择。
可是……
展越俯下来，薄雾遮挡着悬崖峭壁，横斜里会伸出苍松藤萝，那个女子就这样消失了，她……
她……
展越接触的女子不多，感觉她就象白蛇传的妖精，呼啦啦冒出来，被法海擒住，如今镇压在了雷峰塔前，而自己现在站在塔前，竟生出几分诡异的庆幸。
因为勾心引魂的妖孽被镇住了，他就可以安然地再走下去，皇上是不会怪他的，戾太子就是最大的收获，即使朝臣找麻烦，也会有堵嘴的法子，他只会受到奖赏，提升……
可是为什么这样空落落的伤，仿佛失掉了什么，再也追不回来了。
“喂！”
展越低头，忽地瞳孔放大，宛如见鬼似的。
怪石嶙峋上伸出一只手，紧接着是一张绝丽的脸，黝黑的眼眸里跳跃着火簇，展越眨了眨眼，心头忽然涌起一股狂喜，她还活着！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颤声道：“苏儿我……”
话音未落，忽听秦苏道：“大人，你涉嫌谋杀相门儿媳，因此坐地起价，一品诰命之外加一个尊号，不打折！”
展越怔怔的，他已经完全追不上这个女人的思路，谁会在掉悬崖时开价？
“喂喂，拉我上来啊！”秦苏嘶嘶做声。
展越这才恍悟，忙伸手拉着秦苏的胳膊，一把把她拽了上来，只是犹然不信，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我没死，大人很失望？”秦苏摇椅晃站起来，月白牙色的寝衣像是从夜里飘来的一片云，忽悠一下就飞走了。
展越忙摇头道：“不是，本督……我……。”
“悬崖下有个岩洞，应该直通寺庙。”秦苏截住他的话头，向崖下望了望，她方才掉在了一块凸石上，离那岩洞有两尺之远，可惜自己不会轻功，跳不过去。
这样淡然的态度，终于让展越彻底恢复了清醒，他撇过头去，见悬崖的的白雾似乎风撩开了，一丝朝阳的霞光映照着青石，发出诡异的绚烂，就像他现在的心绪，模糊不清里，带着尘埃的卸喜。
“周夫人没死，真是再好不过。”展越回过头来，已经是往日的冷然。
“那是自然。”秦苏扑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碎石，讥讽道：“大人为了抓凶手把我扔下了悬崖，如今我还活着，你少了很多麻烦，也少了许多愧疚，当然好得顶呱呱上算哩。”刚刚走了一圈鬼门关，秦苏忽然露出刺猬的本色。
可展越仿佛情愿她这样，释然道：“周夫人放心，封号的事情，某一定尽心尽力。”
秦苏“嗤”了一声道：“这个是理所当然的，你若是要赔罪，就一起从下面的密道回去如何？”
展越一怔。
秦苏嘿然道：“大人装傻吗？方才我说了，从悬崖半路可以通寺庙，你定定然要去看的，不是吗？”
展越语塞，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可他并不想让秦苏知道，因为这毕竟关系到戾太子和皇家寺庙，戾太子且不说，皇家寺庙可是官眷们常常上香的地方，若是密道如通，这还了得？一旦传出去，可以吊死大部分官眷和所有和尚！
“我不会说的。”秦苏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我也是来住过的官眷。”
“那周夫人为何执意要去密道？”展越脸色微沉，若不是方才对她有所愧疚，他早就一口拒绝了。
秦苏眨了眨眼道：“好奇。”
展越脸色越发沉了。
“我已经知道了。”秦苏又道：“除非你杀我灭口。”
展越沉吟不语。
“若是你带我去密道，你把我扔下悬崖的事儿就一笔勾销！”秦苏歪着头抛出筹码。
展越一怔，他见到的她，总是端庄的，大气的，内敛的，精明刻薄的，没想到还有如此调皮的一面，眼见其苍白的脸上染上淡淡的胭脂红，竟是牡丹花开，灿烂起本色的纯真，忽地转过身去，沉声道：“周夫人，我这就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