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从此珍重
“展大人。”秦苏又叫了一声，仿佛用这一声要把两人叫回人间：“刚才我求皇后娘娘赐婚，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了，你和周家大小姐的亲事，已经定了。”
展越的身子终于动了，是颤抖，冻结的刀鞘发出“嘎拉拉”的声音，像是谁在哭。
可是两人谁也没哭。
秦苏反而笑了，强自扬了扬头，对着展越盈盈万福：“希望展大人从此青云直上，娇妻美妾，公侯万代。”
天色这么冷，她的动作却十分标准，声音也是真诚的，祝福。
展越忽然握住了刀，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杀了这个女人，然后自杀，因为不可能比现在更像是地狱，这刻骨之后的心碎万断！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也没动，没说话。
秦苏垂着头，合着眼，恭恭敬敬地做完了这个礼，站了起来，连展越也没看，飞快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去。
漫漫的雪地上，留下她深深的脚印，大雪翻飞，隔着白色的红尘万丈，是永远不可及的她。
展越一直在看，秦苏一直在走，再无回头。
宫门外，停着宫车，方嬷嬷与芍药撑着伞等着，看着鬼一样的秦苏，芍药惊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秦苏已经冻成了一坨，可是她觉得自己还活着，不能倒下，她一言不发，爬上了车厢了，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缓缓包围了她，眼前一黑，便再也不知道了……
……
“一拜天地——”
喜气洋洋的大堂上，一对新人正在跪拜，她站在人群中，看着娇美的新娘子，与英俊的新郎。
许多人在贺喜，幸福的笑容洋溢在新人的脸上，充满了希望，只是男子似乎有些蹙眉。
她忽然觉得有点心酸，便想转过头去，可是无论如何转不过头去。
洞房之夜，那个男人无奈地抱起了另外一个女人……
一年之后，那个女人给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孩子……
男人抱着孩子的时候，神色终于释然。
女人的温柔贤惠，孩子的活泼可爱，终于释然了他的所有，他变成了跟其他男人一样，后来女人又怀孕了，她让心腹丫头做了通房，第二年，男人娶了妾，后来又娶了两个妾，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成了人家口里的“老爷”，后来又成了老太爷，最后子孙满堂，官封“忠义公”。
娇妻美妾，公侯万代，顺顺堂堂地过了一辈子。
临终前，一家子跪在他的床前，生命的气息，正一点点抽出他的生命，他一长一短的粗喘着，眼睛浑浊着，似乎想起了从前过往，那个雪夜，那个再也没回头的背影，他的眼珠转了转，忽然看向了上方，看着秦苏，口里道：“这下你满意了？”
秦苏身子一震，“啊”了一声，醒了过来。
“小姐。”迎面是方嬷嬷的脸，充满了喜色道：“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秦苏眨了眨眼，似乎还没从梦里彻底醒过来——“这下你满意了？”
她望着鸳鸯帐顶出了会儿神，忽然甩了甩头，挣扎着坐起来，看向了窗外：“什么时候了？”
“还说呢，小姐，你都昏迷两天了。”芍药掀开帘子，端着药碗走了过来，吹了吹道：“快喝了，两天两日没醒过来，我们都吓死了。”
秦苏就着手“咕咚咕咚”把药碗喝完了，咀嚼着蜜饯，回了回神，这才问道：“周家有什么动静？”
“没有，可奇怪了呢，这几日周府的人见了我们，跟见了鬼似的，似乎很怕我们，躲躲藏藏的，不像前些日子那般趾高气昂。”芍药撇了撇嘴，又走了出去。
方嬷嬷拿了个迎风枕，垫在秦苏背后，拿出美人锤，给她一边捶腿一边小心翼翼道：“小姐，听说宫里头……你出了事？”
秦苏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再瞒着她，“嗯”了一声道：“烟花坊爆炸只是第一步棋，周清的路数，绝对不会只有这个，那日他来找我，其实想看看我的态度，好进行下一步。”
“下一步在宫里头？”方嬷嬷吃惊地把把美人锤都拿错了，她没想到周清手那么长，居然伸到了宫里头。
“令妃是他表妹。”秦苏嘿了一声道：“当时我猜他绝对不会轻易让秦家倒台算完，必定有后招，而且后招肯定与皇后相关，毕竟这事牵连着皇后弟弟，所以他来的时候，我既不能表现出知道他的阴谋，又不能屈服于他，就是试试他到底要做什么……”
“然后小姐猜出来了？”
“猜出来了。”秦苏疲惫地点了点头，感觉嘴里全是苦味，伸出手：“再给颗。”
方嬷嬷忙抓了糖盒子，放在秦苏手上，秦苏一颗一颗地吃咀嚼着道：“周清临走的时候，说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当时就知道，他怎么甘心只算计我呢？皇后这块肥肉，他不会忍不住不啃的，毕竟为了他心爱的表妹，总要把圈套做的再大一些，如今秦家与皇后内弟堆起来，那么最好的方式，是让让皇后对我下手！”
“所以小姐朝贺那日就知道要出大事？”方嬷嬷见秦苏一颗一颗糖地往嘴里塞，忙断了杯茶：“小姐慢点，别噎着。”
秦苏“嗯”了一声，“咕咚咕咚”喝了茶，砸吧了一下嘴，还是觉得苦，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苦。
“我知道进宫肯定要出事，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说动皇后对我下手呢？还是伪装皇后对我下手，最后发现他们不敢惊动皇后，只唆使皇后的弟媳童夫人陷害我，皇后体察之后，反而帮我把事情洗脱了，回到坤宁宫的时候，我对皇后暗示了幕后黑手，皇后终于答应……公审。”
“公审？”方嬷嬷瞪大了眼睛：“这……”
“没错，公审。”秦苏抿嘴一笑道：“算来算去，我要的，就是这个。”
拉拢皇后公审这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公审。
“可是……”方嬷嬷被秦苏这番话说得要爆炸，蒙头蒙脑地道：“若是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