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事息
“众卿家方才可是在议事？”
凛凛之声，飘然入耳，却带着让人心安的魔力。.
斜目而视，下首的官员在皇凌的逼视下，方才的那番咄咄逼人的气势弱了太多。他们相互探视，却依旧没有人提及方才的话题。
“禀皇上，”墨华上前一步，拱手一拜。
见太傅说话，皇凌面色稍缓，视线停留在他头上的纱布，“太傅有事直言便是，不必多礼。”
“方才内侍监来报，宫中惊现三月前死去的十名宫女；而臣，亲眼所见，她们的尸身尚在墓中。”
闻言，皇凌眼中闪过惊疑，而后归为平静。
而其他人等，都纷纷抬首看着墨华的身影，甚至张天鉴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此乃上天示警，宫中必有妖物，还请皇上明察。”
机不可失，张天鉴见此，也上前一步，拱手而拜。
本以为皇凌听说此事会很惊讶，但从他那嘴角泛出的丝丝笑意，我知晓，他已经想出了解决之法。因为那种笑意，带着算计与阴沉。
“示警？张天鉴可是指她们。”皇凌眸中带着嘲弄，随即右手一挥，宫门外的侍卫便鱼贯而入，他们两人一组，担着一副副凸起的担架进入殿内。
尸体？我不解地看了看皇凌，而后扫视着在场官员的神情，他们同样迷茫的看着放置在殿中的担架。
半响，侍卫终于悉数入内，场中，整整二十副担架放置在眼前，远比冷冰冰的数字让人怵目惊心。
他们将担架放下之后，将殓尸布掀开，现出一张张死气沉沉的年轻面容，但确不似已经逝去三月的尸身，反而像入殓不久的尸体。.
我不忍地将视线移开，却瞥见同样面露不忍的伊柊。
走到她身旁，我握住她袖下微微颤抖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
红颜枯骨，堆就这森森宫墙；血中生花，装点这幽幽殿堂。
“踢挞。”脚步声起，震碎满殿的寂然。
闻声望去，皇凌拾级而下，一步一步，似踏在人心上。
行至那一排死尸中间位置，皇凌定住脚步，眸中寒意顿现，余光扫视全场，凌声说道，“这左边的十具尸首乃是墓中挖出，右边则是来自岱萱宫前。”
闻言，我搀扶着伊柊，一同走下台阶，来到皇凌身侧。
我来回的看着两边的尸体，心中不由惊诧。这右边的十具尸体的确与左边十具一模一样，就如同复制的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您亲眼所见，此乃上天示警呀，不可姑息妖物呀。”
张天鉴看着我，痛心疾首的高呼到。
一时间，满场皆寂。
听到妖物二字时，我明显感觉到皇凌的身子微微一滞，而后凌厉地审视着百官，“众卿家可也是如此认为？”
没有人回答，甚至呼吸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
“你们两个，”忽然，皇凌转身，对着远处的几名宫女说道，“过来。”
循着皇凌的视线望去，只见那几名被点中的宫女脸色煞白，眼中盛满惊恐，踉跄着行来。还未走近便伏地参拜，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皇凌眼中明显闪过不悦，却又极力压下，指着左边的一具尸体，“将她的上衣褪下。”
闻言，众人皆惊。两名宫女更是不明所以，害怕地缩在原地。
我知道他们的顾虑，触摸尸体对于亡者而言是冒犯，对于生者而言，是禁忌。况且，她们还是匪夷所思地存在。
但，于我而言，这一切都不是什么禁忌。
我屏息蹲身，预料中的腐臭味并没有充斥鼻尖，不由重重吐息。
于是，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接触到尸体的瞬间，一股寒意袭来，通过指尖的触感瞬间传遍我的全身。我不由想要退缩，但抬首看着皇凌灼热目光的瞬间，心中竟生出一丝勇气。
伸手入襟内，我开始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忽然，指尖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我心中惊愕，不由靠近仔细查看，却发现一道类似裂纹的线条游走在这宫女的颈间，方才因着衣物的遮挡，所以看不见。
易容！两个字快速在脑中闪过，我震惊地抬首，却看进皇凌幽深的眸潭之中，让人不由**其中。努力移开视线，低首，面上不由一阵潮热。
原来如此，他们将易容后的尸体放入墓中，而将真正的尸体悄然运回宫中。到时，即便我们仔细检查出现在岱萱宫外的尸首，也寻不出毫不破绽。如此一来，假象成真，无人能够识破。真是步步为营的好计谋。
我心中愤懑，抓住裂纹处，使劲一拉，刺啦的声音瞬间响起，随着声音的结束，我的手中多了一张细腻的面皮，而那宫女真正的面容也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低目望去，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正值青春年华，此刻却冰冷的躺在这泛着冷意的大理石之上。
“杀手乃同一批，我会查明究竟。”
耳畔，皇凌灼热的吐息喷吐在我鬓上。
心中诧异，不由抬首看向他，却见他眼中闪动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让我看不清。但，无疑，我错怪了他，这些宫女根本不是他所杀。
侧目而望，场中一众官员，在看到女子真正的面容时，脸上的惊讶之色不亚于见到我面容时的惊诧。
不由地，我在人群中搜索着张天鉴，只见他呆立在一旁，面上同样现出惊讶之色，似乎丝毫不知这面容下真面目；而另一旁，太傅墨华则是满脸淡然，只是，深陷的双眸中满是盛满了不忍。他的仁心，从成为好友的那一刻我便知晓。
但为何，唯独对我，他可以将所有的仁心放下，将我逼到如斯境地。难道仅仅因为当年的恨意，我不知道，现在的他，我已经看不透，或者，从来也没有看透过。
“众爱卿都看清了，”皇凌傲然的声音响彻整座宫殿，他嘴角泛笑地看着张天鉴，“天鉴，这，可也是上天警示？”言语间的奚落表露无遗。
“是臣下之失，还望皇上恕罪。”
张天鉴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俯首跪地。
“既是如此，此事就此作罢。太妃之颜，乃是解药之效，”皇凌冷眸扫视群臣，厉声说道：“朕以后不想再听见任何流言蜚语，否则，朕绝不宽待。”
一时间，众臣皆垂首而立，尽皆无言。
“禀陛下，荆王有要事求见。”
就在众臣准备离去之时，一名侍卫上前来禀。
闻言，皇凌面色一凝，瞥了一眼下首的侍卫，“带他到宣政殿等候，众卿先行退下吧。”
“皇上，”那人抬首看了我一眼，言辞间有所顾忌，“荆王言及，此番事关太妃，须得在百官的见证下方可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