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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天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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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麒走的很慢,凌渊跟在她后面,两个人沉默着回了厢房,桌子上一经摆好了晚饭。

    大都是唐麒喜欢的东西,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挑食是自然的,嘴叼得很。

    凌渊看着她挑来挑去,忍不住道,“快吃饭。”

    “不想吃。”唐麒干脆放下筷子,一手撑着下巴,拿着勺子舀粥吃。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凌渊心生无奈,也放下筷子。

    “不想吃什么,”唐麒慢慢地搅着粥,漫不经心道,“我不饿,今天一下午都在那里睡觉了,没动弹,当然不饿。”

    凌渊也放下筷子,“你是不想看见我吗?”

    “我要是把你绑了,你愿意看见我吗?”唐麒垂下眼眸,又夹了一块肉,放在粥里。

    “我很高兴能够看见你。”

    “我一点都不高兴,我以为你已经选了天下,你为什么还想绑着我,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唐麒脾气就这么上来了。

    凌渊却面带笑意,道,“怎么又生气了?”

    唐麒往窗外看了一眼,她不是内敛的人,情绪大多时候都写在脸上。连北方的朝臣都清楚,这位生气还是高兴都写在脸上的主子,其实很好伺候,不必工于心计。而且她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有事情说清楚就好,就算她今天要打断你的腿,明天肯定没有事情了。

    “没事,我在想,我家小丫头和小儿子怎么样了。” 唐麒的目光依旧留在窗外,这倒不是假话,女儿还好,她走的时候,儿子还是那样,喘气都弱弱的。

    “不会有事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有多苍白无力。

    唐麒不语,喝完粥便朝里屋走过去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什么好说的。

    凌渊只能恨自己醒悟太晚,将她推到别人怀里却不自知。

    两日后,三月二十五日。

    北方摄政之人楚徇钺,陈兵乾元城下,不为备战,而是要求和谈。

    并且,他说出了唐麒的去向,并没有说唐麒身体有问题了,而是直接说她应凌渊之邀,去与南方和谈,本来已经达成协议。

    但很不幸的是,对方在她撤军出北海之后,骤然撕毁条约,将人扣在乾元城中不肯放还。

    别的暂且不提,“和谈”两个字,直接戳到了天下人的痛处,还是最痛的那一点。

    这是他们盼望已久的和平,这是第八年了。

    八年前,前朝的长极皇帝同时和两方开战。同时,埋藏了多年的阴暗血腥的事情被挖出来。

    唐王府的血债,凌王府的无奈,几大世家的同时没落,甚至那位精才绝艳的景云皇太子及其子,原来都是因为那位皇帝,而一一陨灭,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连史书都模糊了他们的墨迹。

    楚徇钺坐在帐中,面前放着一枝干枯的梨花,方荆跪在地上,道,“楚相公,属下来迟。”

    确实来迟了,他出城耗费了一些时间,结果楚徇钺已经到了乾元城下。

    “她还好吗?”

    “小姐很好,小公子也很好,小姐说,她很想念您,希望您平安。”

    楚徇钺垂眸,道,“没事就好。”

    只要唐麒平安,那么什么事情都好说,楚徇钺觉得自己的心终于落在胸膛里,而不是捏在手里,时时刻刻担心它会掉下去摔碎了。

    唐王府,唐麒提着长剑,匆忙穿过走廊,朝书房走过去。

    她是走着过去的,但是两个侍女追的气喘吁吁都追不上她。

    里面正吵的热闹,大概是是为了陈兵城下的楚徇钺。连唐麒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惊慌失措,听说楚徇钺亲自过来的时候,她立刻担心起来。

    打仗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楚徇钺什么时候能打仗了?!开什么玩笑!

    唐麒横剑在门口侍卫的脖子上,喝道,“让开!”

    青山赶忙道,“夫人,您冷静点,属下去通报公子一声,您快把剑放下来。”

    唐麒喘了口气,把剑扔在地上,道,“去!”

    凌渊当然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刻带着人出来。

    唐麒走过去,看着一行人,沉声道,“想来众位已经清楚我的身份,唐麒,北方之主,虽在乾元城,意在......”

    “玖思!”凌渊打断他,“别闹了,回去。”

    “你怕什么,凌渊!”唐麒瞪着凌渊,目光灼然。

    “唐麒,回去。”凌渊走过去,伸手要碰她。

    “凌渊,唐麒不是你的笼中鸟,是北方之主,你没有权力将我关起来,”她躲过凌渊的手,然后看着众人,“我意在和谈,愿意后退一步,你们还是劝劝凌渊为好,这天下迟早是我的长子,也是你们公子的长子,唐黎的,我不愿给他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不愿百姓再受流离战乱之苦,不愿随我从西秦到恒郡的将士,无辜丧命。”

    “凌渊,你还要再战吗!”唐麒喝道。

    “妹妹这么说,真是把我陷入了不义之地。”凌渊脸色淡漠,看不出表情。

    “陷入不义之地?”唐麒偏过头,好笑地看着他,“说的好像你我占着大义一样,将天下拖入战乱整整八年,百姓受苦,将士为了你我的野心血流疆场,哪一件事是占着大义的,不过是为自己的私心而已,历来上位者不都是这样吗。”

    唐麒一段话把一群人说的哑口无言,她一向坦荡,很多事情都能够摆在明面上来说。但是凌渊不一样,在天下人的印象里,他还跟十年前一样,风度翩翩,姿容绝世。

    她说完,目光扫过众臣,心下了然,看来这些人也不见得有多忠心,道,“有些事情,咱们心知肚明就好,该说的我也说了,再会吧。”

    有些话,不需要说很多,只需要说清楚就好,唐麒深刻明白这个道理,她折身回去,把长剑捡起来,提着走了。

    “当然了,”唐麒回头,微微抬起下巴,极为骄横肆意,“你可以不考虑,咱们可以血战到底,北方十八万大军,凌渊公子,可以试一试,青锋三尺,是谁血溅五步,魂归阴司!”

    唐麒横剑的姿势,颇有少年时的骄横和放纵,非常任性,虽然一身白衣,也让人想到了当年有关她的传言:红衣阎罗,血染大漠,白骨累累。

    而今,唐麒的盛世容颜已经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趋于平和,不再如当年那般耀眼灼目。

    但是她的气势让人难以忽视,震慑人心的感觉已经浸在骨子里了。

    她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注视,移不开眼睛。

    唐麒提着剑,慢腾腾地走回去了,她腰疼, 也走不快。可是在后面一众人的眼里,就像是在威胁他们一般。

    随后就有人开口了,“公子,真的要和谈吗?”

    周瑾年担心凌渊发火,立刻道,“陈大人,兵临城下你还不去准备粮草,快去!”

    陈姓官员看着凌渊冰冷骇人的脸色,急忙提着官服跑了,凌渊看了周瑾年一眼,把周瑾年吓了一跳。

    凌渊没有再说话,他清楚他们的心思,唐麒抛下的不是饵,而是一张网,捞上来的都是大鱼。

    谁愿意战火纷飞的日子里过活,谁不愿意江山清平,生活安乐,他可以理解。

    但是,凌渊不愿意认输。

    从十岁开始,他就有着自己的坚持,他的目标一直是那个位置,他从来没想过要停下来。

    身在高位,才有掌握一切的力量。这是他的信念,留在骨髓里的无法更改的东西。

    唐麒进了院子之后,才扶着腰坐下。她也不能,疼的她够呛。

    这就是代价,即使病痛缠身,即使遇到再心烦的事情,也要去处理朝政,应付大臣。她觉得上次一睡一个多月,是把她这十几年来缺的觉全部都补上了。

    她侧躺在秋千上,尽量不动。

    她很清楚,不能把凌渊逼得太狠了。其实这件事情,她应该尽量保持温和的态度,而不是今日提剑相迎,咄咄逼人。

    但是很可惜,唐麒一向个性骄傲,不可能那样做,尤其是对方是凌渊,将她囚禁的人,唐麒做不到。

    凌渊旁边那一帮人可能被震慑,但是凌渊不可能。唐麒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事已至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时候,唐黎拿着书过来了。

    自从阿黎前天把谁家孩子的下巴和胳膊一起卸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有人敢招惹他了。

    可是周瑾年也忙地脚不沾地,没空给他讲书,唐黎又跑过来找唐麒了。

    “娘,你忙吗?”唐黎走过来道。

    “不忙,过来。”唐麒招手让儿子过来。

    “今天不看书了,”唐麒道,“你父亲应该会去乾元城下,跟着他过去。”

    “要去见爹爹吗?”

    “对,想办法给你爹爹带个话。”唐麒在耳边低声说道。

    “好,说什么啊,娘,方荆叔叔都来不了呢,怎么给他带话。”唐黎问道,方荆上次侥幸逃脱之后,唐麒再也没见过他了。

    唐麒想了想,“你就站在城楼上喊,说娘和你都很好,这是天下人的大事,怎么敢疏忽?”

    这话有开玩笑的意思,她的身体,竟成了天下人的事情。阿黎虽然不懂,但是楚徇钺一定能明白,天下人的大事,是停战和谈。

    “我知道了,娘。”  唐黎扑了过去。

    唐麒赶忙躲开,道,“阿黎乖,娘腰疼,别闹啊。”

    “娘,”唐黎伸着小手捏着她的腰,道,“你真是笨死了,爹爹不在,你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吗,不是平白让他心疼啊?”

    唐麒闻言笑起来,道,“大人的事情孝子不许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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