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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醉酒

    她从小就觉得,自己是家里的外人。

    叫着娘亲的人并不是生自己的人,叫着爹爹的人并不喜欢自己,哥哥小时候就对自己有敌意,从不与她玩在一起,下人们都在背地里叫她野种,她的侍女觉得她不受庄主宠爱,侍候她时也不太上心,甚至有点不耐烦。

    所以,她从小就不爱说话,因为也没有人愿意跟她说。

    如果没有遇见师父,她大概还是那个只会默默躲在黑暗里的小女孩。

    在她七岁那年,师父被仇家追杀,受了重伤躲在山洞里。而她跟着家里去寺庙上香,趁没人注意偷偷地溜了出来,突降骤雨,为了避雨她就跑进了山洞里。

    当时师父已经饿了三天三夜,身上又有伤全靠一口气在强撑着。听见声响,本想出手,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而她看见自己浑身血迹斑斑的样子也不害怕,只是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便一时心软没有动手。

    南盈萱偷跑出来的时候也怕自己会迷路,所以准备了充足的水和干粮,还带了归剑山庄的秘制伤药百草琼露丸。她感觉得到当时师父对她没有敌意,而且看起来伤得很重的样子,便留在山洞里照顾了师父两天。

    后来,师父就将她带回了蝶宫,收她为徒弟,教她琴棋书画和武艺,将自己毕生绝学轻功与音攻传授给她。她性子冷淡孤僻,师父却悉心陪伴,耐心开导,一点点地打开了她的心扉。甚至花在她身上的功夫,比师兄还多。她虽然没有母亲,却一直能感受到师父给的母爱。师父就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她灵性极高,悟性也好,师父去世前曾说她的轻功世间已经无人能出其左右,音攻也属上乘。

    余妃雪与她同出一师门,从小便在蝶宫生活,与她是多年的好友。但一切除了蝶宫中人外并没有人知道,她只与家里说自己跟着一个世外高人学武,高人不愿透露姓名。她爹见她连归剑山庄的绝学涉世剑法都学不好,对她更加厌恶,根本不关心她跟谁学武。

    “主子,已经末时了,您在这坐了很久了。”连姹略带担忧的声音将她逐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嫣儿呢。”

    “她缠着紫儿给她做吃的,红儿嘴馋也跟去了。”

    她失笑,摇了摇头。

    “主子,我上次跟您说的......”连姹犹豫了下,鼓足了勇气说道。

    “不成。”

    “可是......”

    “我知道你。”南盈萱认真地看着连姹的眼睛。“可是即便你隐匿了踪迹,跟在我身边,一样是不妥。”

    连姹有些不甘心地轻咬下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别说了,我知道你对自己的轻功自信。但是,他是夏侯流冽。我都不敢百分百保证我可以完全一直隐匿在他身边,别说你了。”

    听完她的话,连姹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行了。”她安抚般地拍了拍连姹的手臂,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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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云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南盈萱回到疏影阁内洗漱了一番后,才开始用晚膳。连嫣突然急匆匆地冲入了房内。

    “主子!”连嫣跑得脸色通红。

    南盈萱被她一吓,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夹着的肉掉在了桌子上。她万分可惜地看了一眼那掉在桌子上的肉,方才抬头看向连嫣。

    连嫣看着她那不痛不痒的样子,越发着急,不等她开口便说道:“我刚刚听马厩的周叔说,王爷后天就要出发去燕决!”

    南盈萱心头一颤,像个木头一样楞在那里。

    他后天就要走了,却一点口风都没有透给她。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浑身都是寒意。

    他跟她说,她是他的王妃,但真的是吗?她自嘲地笑了笑。在他面前,她就是小时候那个被无视,被当作不存在的人。

    她心中空落落的,让下人给她拿了坛酒,就着月色坐在院子里独饮。连嫣在她吩咐下人拿酒的时候就要拦她,被她点了穴关在房间里。

    她酒量不好,几口酒下肚,颊边升起两坨红晕,双眼迷离,眼前变得有些模糊,放下酒坛,左摇右晃地站起身。

    她醉眼朦胧地走了许久,有些踉跄地走到了玉阑阁的院子里,看到里面的灯还没灭,门口站着的侍卫的身影似乎重叠到了一起,她摇了摇头,闭眼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徐又白在她刚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她了,见她双颊有两坨可疑的红晕,摇椅晃地就要往玉阑阁门口走,忙上前伸手,横在南盈萱身前,将她拦在了门外。

    “王妃。”他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云王府的人都知道,如果夏侯流冽不召唤,玉阑阁除了每天打扫卫生的下人以外,是不许随意进出的,特别是夏侯流冽在里面的时候。

    她努力定睛看了看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烦躁地皱了皱眉,直接用手抓住。徐又白一惊,想将自己的手臂扯回。谁知她竟顺着他的力道,将他的手臂弯曲,送回他的怀里,转身就要往玉阑阁的门走去。

    徐又白见状,立马再次上前,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虽然南盈萱喝醉了,但脾气没醉。她此时完全忘了玉阑阁的规矩,她只是随着心在行事。她想见夏侯流冽,但徐又白却一直拦着她,她有点生气了。

    喝醉的南盈萱一点都不懂客气这两个字怎么写。她不耐烦地转过身,一个手刀就要往徐又白的手臂上劈下去。徐又白以为她要故计重施,忙将手臂收回,马上想伸另一只手去点她的穴道。却没想到她直直地劈下了手刀后,手掌借着手刀的力道带动着身体一拐,快速地移动到他身后,而那手刀最终还是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背脊之上。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这次他们交手的地点离门更近了,夏侯流冽闻声走了出来。

    他刚出来就看到徐又白单膝跪在地上,侧身对着他。而南盈萱看到他后眼神就变了,如同迷途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方向,睁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委屈地扁着樱桃小嘴望着他,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看到她脸上的红晕,闻到有酒味混着清香从她身上传来,皱了皱眉头,问道:“喝酒了?”

    她不说话,小嘴越扁越高,低头伸出手,拉住了他衣袖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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