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目空一切
桃核道：“用女郎的名义是想告诉她，不是谁都可以算计。.别人总是以为你善良就可以欺负，这次奴婢就让他们知道，谁也不是欠谁的，善良也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极好！”夏知靡满意抚掌。
“等到明日他们两个见面之前，奴婢会让昨日受伤的男子去找她讨要医药费，如果她反抗，会出现什么状况，也跟我们没有关系……同时，程郎去到那里的时候，能赶上那一幕，那就不晓得了！”
夏知靡好笑的摇摇头，桃核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强自镇定的说道：“女郎……是不是奴婢哪里做错了……”
夏知靡伸手将她扶起来，很是欣慰的说道：“桃核，谢谢你，你将这一切利弊都想好了。可是程郎却不是要去那里的。解语花的是王桐让约程陌然出来的，为的就是给顾琉歆一事做个了结……至于能了结什么样，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桃核一怔，随即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说道：“难道是两个计策？”见夏知靡点头，桃核一脸钦佩的看着夏知靡说道：“女郎，奴婢还有很多要跟女郎学习的地方。”她没有问夏知靡为何要打压王桐，她没有问为何看上去夏知靡跟王桐很要好的样子，却在这个时候还落井下石……
这些，她都不该问，她的任务只要将事情做好，就有赏钱拿。
并且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就像是掉进永无止尽的深渊，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不断前进。
夏知靡见桃核低着头，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并没有打算告诉她一切，只道：“太过高傲，只会自伤！”
一句话足以让桃核明白一切的前因后果。桃核就回想起以前听说的事情：汝城有两个魔女，夏氏知靡，王家阿桐……她记得，王桐说话很难听的，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夏知靡站起身道：“我们去君玉阁吧！”
到了君玉阁，桓清像是等了许久一样，一见她下马车就迎了出来。两个人并没有刻意回避，相互见了礼之后，桓清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夏知靡深深鞠了一躬，一脸歉意的说道：“知靡，对不起。”
夏知靡拂袖笑道：“清公子何来道歉之说？”少女盈盈含笑，眉宇舒朗，那宽大的袖袍将纤纤玉手挡住，亭亭玉立，煞是好看。哪里有半点将流言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倒是显得他小心眼了。桓清展颜一笑说道：“是清多虑了。”
夏知靡点点头，二人便在众人猜疑不定的目光之下上了楼。
一面走桓清一面说道：“知靡，我在跟先生学经商。”
夏知靡笑道：“感觉怎么样？”
“挺简单的。”桓清想了想给了这样一个不算评价的评价。
夏知靡：“对于二郎来说确实简单，因为你有一个成熟的人脉，还有良好的家世，亦有让人尊敬的名声。所以只要你想要做生意，不知有多少人抢着巴结。可是对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却是难如登天。”
桓清一怔，随即行礼道：“清受教了。”并没有颓然，而是真正的听了进去。
夏知靡微微笑道：“二郎若是真的潜心经商，日后怕是连知靡都得甘拜下风。”
“哪里，清就算再有能力，怕是也不及前辈的经验。.更何况你可是家齐兄的弟子。”说到谢家齐，桓清脸色一黯，声音放轻了许多：“依他们现在的进度，怕是每个两三个月到不了建康城。”
夏知靡闻言掩口笑笑，桓清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不信，我们这样的人物，到哪里哪里都热烈欢迎，有很多粉丝。”
夏知靡很是正色的说道：“我省的，你们都是少年名士嘛！”
桓清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是在敷衍他，当下竟是不生气，挠着头呵呵笑了起来。夏知靡见他露出憨态可掬的样子，心中越发喜欢这个真诚率性的男孩子。
她不仅想，如果日后报完了仇，他还在她身后，那该多好！
可是未来变故太多，谁能说的清楚呢！便是承诺，也会有变卦的时候，更何况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爱情呢！
人啊，有的时候总是这样，想当初可以什么都答应你，到后来却都是空口白话，成了浮云，就像是冷笑话一样，只会让人觉得冷，而不是开怀。
两人说话间已是进了房间，这是专门用来理事的。夏知靡听了掌柜的将君玉阁跟所有铺子报的账目事情之后，在纸上依次签上自己的名字，事情便处理完了。桓清却在一面听的认真，竟是真的存了经商的心思。
夏知靡趴在桌子上有些走神儿，本来一切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对付程老太太了，可是她在签名的时候，她竟然搁下了。等过了明日，再弄吧！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才会让人痛不欲生。
程家跟王家现在已经开始在慢慢衰落了，没关系，她今年才十四岁，想当初她都能忍受了十年，她未来还有很多个十年可以忍受呢！慢慢来吧！
桓清同掌柜的说完，觉得房间内甚是安静，回头一看，夏知靡竟然睡着了。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随时会醒来的样子。她嘟着嘴唇，眉心微隆，像是睡着了还有什么烦心事一样。桓清想起今天夏知靡来的时候，很是高兴的样子，看不出来有什么难过的啊！
他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夏知靡……想到这里，桓清忽的咧嘴一笑。他想起，自己不就是因为看不透她才喜欢她的吗！就因为她想海面一般变幻莫测，给人感觉总是风平浪静，可是却随时会波涛汹涌。
他走出去让桃核取了披风过来给夏知靡披上，他回房间内继续看经商一类的书。
说他喜欢吗，不喜欢。寻常的时候，他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是弹琴练琴，可是自从跟夏知靡表白之后，他竟然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摸摸琴，白日里整日的呆在书房之中看着掌柜的处理事情。
他想，如果夏知靡是乐意经商的，那么成婚之后她还是会继续经商。他作为她未来可能的丈夫，怎么能不学习学习，没得让人看了笑话。彼时的他却忘记，身为名士，谁愿意学习这些东西？都怕失了身份，降低自己的品级。
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变成白目。
却说程陌然跟那个女子接到信笺之后，都各自行动起来。程陌然自从君玉阁跟顾琉歆的好事被人看光了之后，顾琉歆本身是很为技女倒是没什么，可是程陌然的名声却毁了大半。
因为在那样一个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饥不择食……想顾琉歆是夏知靡请过来弹唱的，竟然被他给睡了。这不算影响最大的，最大的是他跟王桐的故事。
其实他要是跟任何一个小姑子，都只是一桩风一流韵事。.可是他当时是满汝城都闹的风风雨雨的程郎，未来会配王桐的。他这个样子，可谓是打了王桐的脸，让那些想要讨好王家的，拥护王家的粉丝们情何以堪啊！当然没人会欢喜他。
当天事情传出来之后，程陌然在家听着都臊的脸通红，以前甚少出门的他此后更是闭门不出了。即便是在家中也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喝酒作画，或是看看书，但更多的时候是躺在摇椅上看着天空发呆。
顾琉歆，那个清楼女子。身材柔柔软软的，抱在怀中真是舒服。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像是抱着一团棉花，那**的叫声，依旧回荡在耳边，真乃尤物也。解语花，她那么温柔，究竟是谁呢！
这一次，竟然跟王桐也扯上关系了，难道真是夏知靡不成？不可能的，她每次看到他的时候神色都淡淡的，王桐是高傲，可夏知靡却是真清高。这样的人，怎么会自降身份跟他写信传情？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跟顾琉歆在一起时候的契合，就像是前世就认识一样，她温柔体贴，像极了解语花的善解人意。
难道真正的解语花其实是顾琉歆……
一想到这个可能，程陌然的心就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沓书信，那上面是夏知靡刻意用另一种字体写出来的，跟她的字体一点都不像。顾琉歆的温柔，夏知靡的清贵，王桐的傲然……三个面貌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脑中闪过，停留最多的，却是夏知靡的容颜。
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第一次见到夏知靡的时候，他就为她的风采所倾慕，而见到王桐的时候，除却那容貌尚能看的过眼，其他的王桐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而顾琉歆……她是个技女啊！
即便她长的再好看，再温柔，她也只是一个技女。
其实程陌然本身还是很厌恶顾琉歆技女的身份的，只是前世被夏知靡逼的没有一点办法。于是他便狠下心来，娶了顾琉歆，跟她在一起。一是因为顾琉歆能像夏知靡一样将自己攒下来的钱拿给他花，而是因为要报复夏知靡。
他想告诉她，她不管怎么做，在他心中都连一个技女都不如。
夏知靡哪里不明白，可是明白过后呢，她不是还得忍着？她能做什么？已经走了这条路，并且是她自己执意要走下去的，就算死，不也是坚持了下去？
她如何努力做好，都不会让人觉得是对的，是好的，只会觉得是应该的，必须的。所以，变成后来的样子，一切都是她活该啊！
他想到明日要跟王桐见面，其实王桐长的好看，身份还高，这一切都是他喜欢的，可是她的性格真是让人不敢恭维。程陌然这般想着，他的通房将时令果子递到他的口中。程陌然低低一笑，伸手揽过那通房纤细的腰肢，咬住果子然后对上那殷红的小嘴，手顺着衣领伸了进去。那通房嘤咛一声回应着，一扯好拉开帷幕。
这一日，很多人都各怀心思。
像是在一个庞大的棋盘里，夏知靡在一旁冷眼旁观，偶尔挪动一颗棋子，看着他们自己厮杀，自己乱了阵脚。她亲自导演一场戏，这一次，这场戏中，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旁观者。
第二日，夏知靡天还没亮就起了身。确切的说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休息。
这一日，她貌似等了很多天，也好像是等了很多年……今天的计划至关重要，关系到程陌然跟王桐的下半辈子如何过，所以她一点错处都不允许出现。
悉悉索索的穿戴完毕，桃核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八角宫灯在天还没亮的清晨有些发暗，玉色的衣衫在晚上看上去碧色的发白，桃核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床前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她吓了一跳。
“是我，桃核。”夏知靡回过头来，那双眼睛闪闪发亮，神采奕奕。
桃核拍了拍胸脯，回头看了一眼天色，担忧说道：“女郎，您昨天就睡的晚，现在天还没亮，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她说着走到宫灯前挑了挑蜡烛，房间内的光线登时就明亮起来。
桃核这才仔细打量一番夏知靡，只见她很是精神的样子，眉宇间却有浓重的疲惫之色。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可是女郎这样在乎……希望一切都顺利吧！她到外面打了一盆冰水，给夏知靡净面。
梳洗打扮一番之后，两个人女扮男装趁着天还没亮就出了夏府，走的是带有锁头的角门，偌大的夏府还在沉睡之中，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们两个已经不在夏府了。
两个人先是去了王桐跟程陌然约会的地点，夏知靡握了握衣袖中准备的东西，希望这东西管用，一定要管用啊！
到了地方之后，她从衣袖中掏出一枚面具让桃核给她带上，带好之后，便吩咐桃核让她带着银钱去找那些徐混，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散布谣言的人得到一个教训，至于教训成神马样子，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那人会不会去呢！夏知靡没有来得及多想。
她潜进酒楼之内，将负责那段厢房的小厮迷昏，藏好之后方才换了那小厮的衣服出来。她虽然没做过这类工作，但大致还是明白的，于是就装模作样的开始忙活起来，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众人都开始忙活起来，她也不例外。
将五石散放在手心中贴好，让人看不出她手心有什么东西，低着头按照掌柜的的吩咐开始忙活起来。终于在她有些累的时候，王桐来了。
多日不见，王桐清减了很多，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往日素来傲然的神色也蔫蔫的，看上去像是一只已经失去水分的花儿，没有生气。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白色的长裙，华贵的锦纱非但没有将她衬托的清雅一点，反而衬托那张白淡的脸色更加惨白一片。
看来王平之的品评，真的对她打击不小。
夏知靡恍神儿之际，程陌然也到了。相比起王桐的憔悴不堪，程陌然却是精神奕奕，红光满面，一看就是过的极好。一身紫衣的程陌然看上去一如往常一样俊秀，即便他名声现在坏成这个样子，可因为容貌还是有很多粉丝。
在这个时代，美男子远远要比美人儿更受人欢迎。
程陌然走进房间内，看到王桐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很是意外，但他却没有丝毫愧疚。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太高傲，总是目空一切，让人讨厌。今日能来，完全是看在解语花的面子上。
两个人刚坐下来，夏知靡便敲门而进，她低着头不让两个人看到她的眼睛，上完茶之后就退了下去。夏知靡没有留下来听他们说话，这个茶只是第一步，如果这第一步成了，那第二步不用实行。
不到万不得已，第二步她是不会用的，因为用了，就会让人察觉到问题。
在那茶水之中，加了五石散跟眠散，待五石散的药力过后，眠散就会发挥功效，趁着他们熟睡的时候，她再偷偷潜进去将茶水倒掉，将一切都撤换，任人再厉害，也查不到她头上。
将要替换的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夏知靡便准备去偷听他们两个说话，可是她还没有走过去，隔壁的小二便召唤她让她帮忙萨水送进房间内。
夏知靡胡乱的应了一声，拿着一壶没有烧开的水送了过去。客人一碰到冰凉的水，登时将她骂个狗血淋头。她心中有事，也没放在心上，而是左耳听右耳冒了。
结果那客人一见她这个态度，竟是不依不饶起来。他愤怒的咆哮着，却不知夏知靡心中已是起了杀意，真是恬燥，若不是怕打草惊蛇，她一定不介意杀了这个白痴。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那边也不晓得谈成什么样，有没有喝下带有五石散的茶水，两个人有没有成其好事……
“喂，老子说话你有没有在听，快去给老子换一盆水来。”那客人长的肥头大耳像头猪，咆哮起来像是闷雷在耳边轰隆作响。
夏知靡快速点点头，伸手拿过脸盆，可是那头猪却非要跟她过不去，抬着手，装作很不小心的将那盆水碰掉在地上，只听叮叮咣咣好些声，那铜盆才在地上停下，清澈的水流的到处都是。
有水流到夏知靡的脚下，将她的鞋子浸湿。夏知靡暗自咬了咬牙，就听见那头猪装模作样的一脸不好意的说道：“哎哟，你看我这不么不小心，小哥儿，你就好好的，慢慢的收拾吧！”他拿了毛巾，转身离开了房间。
厢房内，只有夏知靡白痴一样的站在水中，冰凉的水转瞬间将她的鞋袜都浸湿了。
夏知靡咬了咬牙，又咬了咬唇，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忍。她低着头，用肩上的毛巾将洒在地上的水好不容易擦干了，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方向赫然便是程陌然跟王桐房间的方向，夏知靡一惊，手中的抹布便掉在地上。她飞快的站起身，扭身便朝那边跑去，却在刚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碰翻铜盆，刚刚收起来的水登时又洒了一地。可夏知靡哪里顾得，拔腿跑了出去。
之前听脚步声至少有七八个人的样子，她朝那边看过去，果然见门前有八个人，六个婢女，两个小厮。
八个人站在门前面面相觑，因为离得太远，夏知靡听不清他们说话，只听得大概的声音在说道：“谁进去？”
“你进去……”几个人相互推搡着，谁都不敢进去。
而房间内，便是这样大的声音，里面的人都没有出来。夏知靡没有听见一点动静，她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他们，思忖着找个机会潜入后堂从后面进入房间，在众人进去之前将里面的茶水神马的都换出来。
她这样想着，赶紧走过茶水间，可是去往茶水间，就势必要经过那房间的门，这个时候过去，怕是不妥。
那些人争执不下，没人赶紧去。女人们想必是王桐带来的，而小厮应该是程陌然。这些人真是上不得台面，不过他们拖的越久，与她越有利。
夏知靡这样想着低着头快步朝前走去，没办法，即便是不妥，也得走上一走。
那些人一见夏知靡装扮的小厮走过去，眼睛登时一亮。几个人小声商议一番，终于有个小厮走过来拦住他，一脸高傲的对他说道：“你去给我们家郎君换茶了吗？”
夏知靡一听这个说辞，心里登时一乐，脸上却做惶恐状道：“还没、没，小的这就去。”说罢快速朝茶水间走过去，将早就准备好的托盘放在手中，快步走过来低着头很是谦卑的说道：“劳烦各位哥哥姐姐让一让，小的这就将茶水给换了。”她说着，走上前去轻轻叩门……
小厮换茶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动作轻快。夏知靡叩了叩门，房间内没有声音。她敲一下，众人的脸色便白了一分，敲两下，已经有婢女双腿发抖，敲三下，那之前要求夏知靡换茶的小厮白着脸说道：“难道……难道……”他不知该如何形容，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