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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世俗眼光

    未子见此抬脚想要追上去,却被谢家齐一眼瞪了回去,只能悻悻站定内心轻叹。.

    容妈脚步蹒跚的出了谢府,翠儿见她脸色难看,担忧的问:“容妈是否不舒服,不如先回去吧!”

    容妈怔怔的回过头,看了一眼翠儿轻叹道:“怎能回去,主子交代的差事还没做好。”顿了顿又道:“翠儿,你记住了,既然卖身给主子,我们的一切都是她的,要想主人所想,主人未想到的也要尽量提前想到以替主子未雨绸缪。主子于的恩我们要谨记在心,因为我们已经是她的人,即便为她卖命也是应该的,你要谨记在心。”

    这一番话翠儿听的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捏着容妈的手脆生道:“翠儿都答应您,您别难过了!”

    容妈闻听这话忽的就回想起夏知靡小时候,那么懂事,那么乖巧,从不嫌弃她的身份低贱,即便是她手指烫伤都用小手小心翼翼捧着仔细吹,那样小小的手啊,白白的像是羊脂白玉一般可爱圆润,每次一想起她就满眼泪花,从开始就是她一直在保护着她,可如今她长大了,她却是已经保护不了了!心依旧是那颗心,只是没那个力量了!

    听闻容妈出了乌衣巷,夏知靡放下手中的笔,站在窗前看着梅林,长长舒了口气。

    桃心看了一眼夏知靡的脸色,不解的问:“难不成谢郎是不想管您了?”

    夏知靡闻言微微一怔,淡淡道:“本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又何来管不管谁之说?”

    “话是这样说,可这般薄幸……”桃心说罢叹了口气说:“终是男子,皆都薄幸。”

    此话听的夏知靡极是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解的问:“年纪小小怎的用这般老成的口气说话?好像你能看透这世间所有男人的心。”没等桃心反驳复又说道:“这世间之人不就是这样,有好人坏人之分的,也许也有那情深意重的郎君等着你去遇见。”夏知靡说着朝着门口呶呶嘴,桃心一脸疑惑的回头一看,不知想到了什么羞红了脸颊。

    阿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女郎,郎主同夫人已经请来了!”

    夏知靡点点头对桃心道:“你去做该做的事吧!”桃心应了声是,走上前去同阿蛮耳语几声,两人便联袂而去了。

    这厢夏知靡快步去了正厅,便见夏墨元夫妻已经等在那里,竟是连容妈也在。见到她进来夏夫人连忙迎了上去,拉住她的手一脸嗔怪的说:“知靡,即便是我们与你有愧,可婚姻大事素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的连知会儿一声都不做就让容妈去置办了嫁妆?”原来容妈去了谢氏一趟这一耽搁,这边儿阿蛮已经将夏墨元夫妻请了过来,两方在巷子里遇见,容妈便被截了回来。

    夏墨元闻听妻子的话哼道:“她长大了,翅膀硬了,早就不将父母放在眼中。”瞪了一眼夏知靡说道:“如今的她,已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若不然也不会已经决定了才来通知。”话一出口,就火气冲天。

    这是夏知靡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夏墨元动怒,上一次即便被气成那个样子,过后儿还是一直差人打探她的情况,她带在夏家身边的家仆有不少是汝城夏府的家生子,自是以主人为要,夏知靡一般有何情况都被夏墨元夫妻知晓。到底是血缘至亲,即便是生气也是一时,可如今夏知靡这般做摆明是不将他们二老放在眼中,这让总是感觉对不起夏知靡的夏墨元又是愧疚又是气愤,可却无可奈何。.

    夏知靡闻言默了一默,冷冷的抬起头同父亲对视,皱眉说道:“知靡不过是想先置办嫁妆罢了,并没有说定谁家亲事,父亲何以如此责怪女儿?说到底父亲就是觉得女儿不如哥哥有用,是个赔钱货罢了!”

    “夏知靡!”夏墨元气的站起身,颤抖着指着夏知靡喝道:“你竟如此大逆不道顶撞父母,当真不孝!你上有父母高堂家族,竟如此无视,自今日起给我滚回族中去。”

    夏夫人一时间也很难相信素来乖巧懂事的女儿今日怎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竟然出言顶撞起自己的父亲来!父母纵然有错,但尚情有可原,可如今这般冲撞却是大大的不孝,一时间怔在当场,愣愣的看着女儿一张俏脸含煞含冰,竟好似不认识了一般。

    “如果觉得知靡不孝,不如逐出族中同族中再无牵扯岂不更好?”夏知靡站在当前,目光清冷,下巴微扬。

    这般将家族撇开的直白言语彻底激怒了夏墨元。刚刚还站在主位前的夏墨元大步走到夏知靡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那巴掌直打的夏知靡头昏脑胀双眸模糊,身子晃了几晃终于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夏夫人站在她跟前儿不远处,整个人似是傻掉了一般。

    “我打死你个不孝女!”见她根本不为所动,双眼亦是不屈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他,气的夏墨元又是一巴掌扇去。

    到底是女子,即便是有武功在身,这般毫无防备的被打还是一个踉跄,若不是容妈及时用自个儿身子托住她,只怕已经摔倒在地。容妈伸手将夏知靡抱在怀中,哭着哀求说:“郎主,求您手下留情吧!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知靡已经够可怜了!”说罢擦了擦眼泪,伸手颤颤巍巍的抚摸着夏知靡已经红肿的脸颊,哽咽道:“自小您就一直带着大郎在外奔波,夫人又整日在道观修行,家中只余年幼的知靡一个……”

    “还记得知靡小的时候总是问老妪,为何父亲大人还不回来,难道他不想知靡吗?容妈就告诉知靡,郎主大人是忙着建造更牢固的家,刚开始的时候知靡总是会笑着说:那以后这个家一定很美好的……”容妈抽噎着看着夏墨元轻声问:“如今老妪想问一句,郎主这些年来,可给知靡一个美好而牢固的家?”

    夏墨元扬起在半空中的手悻悻落下,嘴角微翕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容妈哭着说道:“老妪来替郎主回答吧!这么多年郎主一直想给知靡最好的,可偏偏知靡从小的时候就在等待,她还是个孩子,至今还未及笄的孩子啊!一年、两年、三年、十年过去了,知靡还在等待,容妈即便目不识丁也知晓这样的等待终是会靠干一个人的所有意志,更何况知靡那时还是个孩子……数年来,她一点一点的长大了,学会坚强,知晓等待并不能圆梦,所以她学会了筹谋,为自己打算。或许手段并不光彩,或许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并非就能得到,可至少她努力了,是自己亲手在努力,而不是继续徒劳等待……”

    这一番话说的正厅内静如只针,众人屏佐吸,眼角发酸。即便是刚刚被买进来的小丫鬟们都双眼含泪,翠儿脆声说:“以前我爹爹也总是这般对我说,想要给我最好的,终有一日会得到,可是他最后却是去了,说过的话再也不能实现。”她这样一说,孩子们都呜呜哭了起来。

    夏墨元瞪着眼睛,可眼圈却有些泛红。夏夫人抽泣道:“夫主,知靡不是孝子了,如容妈所言,她已经学会坚强,不用我们庇护,不如放手!”

    “夫人!”夏墨元瞪大眼睛,不知为何此时妻子竟然出口劝他放弃,毕竟之前来的时候,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沉住气,切莫同女儿计较。.

    “夫主……”夏夫人抽泣着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夫主,我们已经失去知靡了,永远的失去她了!”说罢扶在夏墨元怀中哭了起来。夏墨元搂着妻子的手臂微微发抖,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夏知靡,眼眶发红微微眯起,沉声问:“夏知靡,我现在身为你的父亲问你,你是否真因荣华而抛弃父母兄长?是否真因富贵而抛弃家族祖宗?是否真的要同汝城夏氏一脉彻底断绝?是否真要独为一人?”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好像针一样扎在夏知靡的身上,每一个语调,每一个音节,都好像重锤一般敲响在她的心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有些东西,失去之后就再也拿不回来了!就算真的为了谁好,就算真的不想连累亲人,可心上的伤口,却永远不会愈合,即便表面完好如初,也始终会留下疤痕。

    如今的她就像是亲自拿着一把尖刀,一下一下扎在亲身父母身上,凌迟身体也不过如此,更何况她此时做的,是扎在他们的心?如斯残忍,如斯无情。

    宽大袖袍里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捏紧松开,松开捏紧如此反复数次之后,她慢慢抬起头,挑起眼皮,面容冷酷。那一瞬间,只让夏墨元感觉眼前熟悉的女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他到此时方才发现,原来真的已经失去了她。就如夫人所说,失去便是永远失去了,即便是费尽心力也不会重新抓在手上,即便心是好的,是想要继续呵护保护,可终究是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原来,曾经不过是曾经,永远代替不了未来也预示不到以后,毫无关联。

    “我,汝城夏氏知靡,因富贵荣华抛弃家族,背弃父母兄长,自今日起被逐出夏氏家族。”她目光冷淡,字字清晰,句句如刀。

    “知靡……”

    “女郎……”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娇俏女郎,一身浅色玉衣,不施粉黛,俏脸含冰,眉目如画却如仙如魔,那般矛盾却又出奇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矛盾的气质,如那出鞘的利剑却又如放置在锦盒内的美玉温和美丽,但不管是仙是魔,终归都是无情的。

    夏墨元身子晃了晃,夏夫人更是两眼一闭倒在夫君身上。

    “夫人……”夏墨元皱着眉头,眼泪在眼圈里转转,却固执的不肯掉下来。堂堂男子汉,即便是被人迫害,即便是被亲族人迫害到走投无路,他依旧没有落一滴泪,可现在却是很想哭,也很累,夏知靡的一句话,抽干了他的全部力气,也抽干了他的生机,所谓心如死灰,也不过如此。

    容妈低着头整个人傻掉一般,阿蛮瞪大眼睛,怎么都没想到,不过是一次议亲,却让女郎同郎主崩了亲情,若他知晓,怎会亲自将郎主夫妻请来?最后这般结果,是不是就是因为他?

    阿蛮抬起头看向夏知靡,第一次,他不认识眼前的女郎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表面上是主仆,可实际上夏知靡待他却如亲人。而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便是女郎同容妈了,他曾想过,即便是夏知靡让他去死,只要她一句话,即便是桃核的死,他也只是郁郁了一段时间,毕竟桃核是为了女郎而死的,若不是桃核被交出,那遭殃的指不定是女郎……想通了,他便不再愿了,只是留下一抹遗憾。

    他知道,她从在半年前就改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闯祸的姑娘。改变后的她,安静了,聪慧了,心思缜密了,再也不似之前那个蛮横无理的小魔女,而是人人称赞的心善菩萨,可她的心却是不纯洁了,她学会了盘算,目光放的更为长远,即便是王谢两族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可这样的她,却再也不似从前那个干净而纯粹的姑娘,像是湛蓝天空上的一层乌云,只会让人感觉压抑。

    站起身,深深行了一礼,阿蛮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的眼说道:“对不起知靡,我不知还能以什么样的心来待你。”说罢走上前扶住夏夫人对夏墨元说道:“郎主,我们一同将夫人扶回去吧!在他人府上,终是有些不便的。”这般说是彻底同夏知靡断绝了关系。

    夏知靡闻听阿蛮的话有些发怔,等到大厅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方才反应过来,她抬起自己的手,看向手心的纹路,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桃心拿着狐裘大氅披在她身上,握着她冰凉的手轻声道:“女郎,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夏家,我们没有退路。”

    夏知靡轻轻抬起眼皮,好似那眼皮有千斤重,终于落在桃心的脸上,那张几乎同桃核的脸一模一样的容颜,那般亲切,无论她的手是怎样的不干净,总是不放弃,固执的牵着。“桃心……”她咬着下唇,大脑却一片空白,眼皮一合向后仰去。

    她太累了,累到好些时日没有睡好,累到心力交瘁,累到连报仇的勇气都要失去了,就让她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时光若水,岁月荏苒,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光阴好似流水,眨眼间就过去了。

    好似不过一夜之间的事,她经历了死亡到重生,经历了从为人妇变成待嫁少女,不过眨眼之间的事。容妈将洗好的帕子搭在夏知靡的额头上,像是小时候一样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红红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可她睡了一天也不见醒来,想来是累极的,这般年纪却这般累,难不成她是无福的?

    “如何?”王平只走了进来,一脸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夏知靡。

    “一直不见醒来,这一天一夜了,这般睡下去,会伤身的。”容妈抹了一把眼泪,抬眼看向王平之说:“谢郎已经不管我家女郎了,郎君,您别放弃啊!”

    王平之闻言微微凝眉奇道:“家齐放弃了知靡?”没等容妈回答,自语道:“这根本不可能,他的性格既然从一开始就插手,断不会放弃的,不会的!定是暗中有什么动作。”

    容妈皱眉看着王平之,她第一次感觉,站在自己面前如谪仙一般的王郎,同寻常人一般,是充满市侩跟算计的,也低俗的可以。

    好似才发觉自己的不妥,王平之连忙收敛表情,继续一脸担忧的看着夏知靡,蹙眉对长随冉灵说道:“去宫中将御用医者请来。”冉灵低声应是,心中盘算着这般去宫中请人,只怕会惊动皇上。

    冉灵刚走不一会儿夏知靡便醒了过来,不过睡了一觉,却恍似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梦境中,她竟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她死之后的一段时日。

    顾琉歆在她死的时候怀孕,联合妯娌荣素将她同一双儿女欣儿钰儿在大年三十被撵出府邸,她为了给两个孩子保暖被当晚冻死,而两个孩子当时怕她担心,两个小小的身子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所有御寒的东西又全部盖在他们身上,到底是保住了性命,而他们则是在两天以后被过路之人发现。

    两个孩子被程陌然接了回去,而她则被程陌然暗中厚葬了!当时不知程陌然是如何想的,表面答应顾琉歆将她扔在乱葬岗,可实际上却是使了银子给她置办楠木棺椁,同一些陪葬品厚葬,并站在她的坟前整整一日直到日落西山方才回转。

    夏知靡看到那个场景时,心中却是无悲无喜,只是多少有些唏嘘,想着他终是没有全丧了良心。可她终究还是走了,只在死后的得到他的一些垂怜,却也无用。

    她很想看他们日后的生活是否美满,可大梦醒来,入眼处所见的是王平之担忧的双眸,还有容妈红肿如核桃的双眼,桃心站在一旁,脸色有点难看,目光却幽深似海。

    她一惊之下坐起身,紧紧攥着王平之垂在身体两边的手。

    这一切让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她死后不甘心的一场虚幻大梦,也或许那一切才真的是梦境,因为眼前的人体温温热,呼吸浅淡,更像是真的。

    “你没事吧!”王平之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显然有些愣神儿,半晌才出声问道。

    “没、没事。”有些慌张的,她抽回手,看着自己的手心,似乎那里还残留着一些他的体温。

    “没事就好,这几日你也累的紧,眼看就要年关,一切事情等过了年后再说。”王平之坐在一旁,接过来桃心递来的水喂夏知靡喝了一口说道:“有些事不能太操之过急。昨日之事委实是你的不对,虽然我们都能帮你,可影响还是有的。”他在说昨日夏知靡同家族断绝关系一事,她知道,在注重名誉为生命的时代,这样大不孝的她会被全世界人唾弃。

    她相信,年关过后,她夏氏知靡一定是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更相信,等过几日她同王平之等人议亲,不单单是族中个别人会阻拦,即便是皇室那边也会有所犹豫,而她的下一步棋,也是时候走了!

    夏知靡昏迷过后不久王平之便来了,桃心将之前大厅内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他听后只对桃心说放心,此事对夏知靡断不会有太大影响的,他这般说,桃心便放下心来。毕竟王郎日后是要娶女郎的,若女郎名声品德真的不好了,那么天下人也不会允夏知靡嫁给他的,这个王平之自是知晓。

    因此他断不会允许夏知靡有任何闪失。不过最让他想不通的是,夏知靡为何要同家族断绝关系?要知道她若是真的嫁给王谢两大家族或是皇室,都是要有母族在其身后支撑的,若然没有将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届时只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不得安宁。

    到此时,他总觉得自己有对夏知靡看不透的地方,从前他所认识的夏知靡是宁静如兰的,一点也不似别人口中所说的娇蛮任性,横行霸道。后来的熟悉之中,他更觉得少女言行根本不似本身年纪,如此成熟老成,连他亦是忍不住侧目,而渐渐熟悉之后,他更是觉得,她心思深沉,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那平静如水的双眸中偶尔在看向身旁之人也会难以掩饰一些戾气,那时他便忍不住去关注她……

    不知是否真安下心来‘鸣金收兵’竟是一连几日都不见有人来上门,而素来活跃非常的王郎更是连个人也不曾派过来,好似所有人都遗忘了夏知靡一般。

    转眼间便是年关,夏知靡休息了一日之后便将所有的节日礼品都置办齐全,将一些东西分别送到王谢两族同司马永和那里。便是姬无尘那里也有收到,而王雪那边她更是备了一份厚礼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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