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越陷越深
夏知靡心不在焉的并未发现容妈的特别,只当她年岁大了容易疲倦摆摆手让她去了。.可没等多长时间,容妈便踉跄着白着脸回来了。
“女郎……”容妈红着眼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道:“没想到,那也是个负心的。”
夏知靡同一干人等听的糊涂,想问一问却见容妈哭的很是伤心,桃心赶紧上前给她抚背,轻声问:“容妈慢些说,您这样说,连女郎也是糊涂的。”
容妈一听这才抽抽搭搭的说:“我刚准备去东郊夏氏去见阿蛮想劝说他回来,可刚刚出门便见谢府门前围了一群人……”她说道这里看了夏知靡又看了看桃心,桃心背着夏知靡朝她眨了眨眼睛,容妈擦了擦眼泪方才继续说道:“说是……说是谢郎玷污了王氏女的清誉,如今王氏虽然还未有人出面,但谢氏却必须要给人一个说法。”
夏知靡微微偏头问:“玷污了王氏女的清誉?是王氏谁?又有何人瞧见。”不知怎的,心中对王氏的厌恶一点一点的增大,这般为了得到她而阴损,真真是让人心寒。
容妈喘了口气说:“是王氏家族最小的女儿王钰,听人说是王钰正在沐浴谢郎就闯了进来,当下……当下便将王钰看了个光。”说道这里容妈啐了一口说:“定是王氏给谢郎下的圈套。”
是圈套,想必全天下人都知晓是圈套,可却没冤枉你谢家齐,毕竟你看了人家姑娘身子。说道这个,夏知靡便忍不住苦笑,王平之对于他们连这个都算计到了,不可谓是不用心,不可谓不说对她真的报了势在必得的心思。若不是谢家齐进她的房间从来不敲门,若不是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太多防备,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说到底,这个机会是他们携手送到王氏手上的,若是她站在王平之等人的角度上,也会同样做吧!
见夏知靡沉吟不语,桃心想了想说:“女郎,谢郎一定会想办法的。”
夏知靡苦笑着说:“能有什么办法,王氏嫡女同他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嫁给他也不会委屈了谁,也必是许王钰正妻之位。若是没了正妻之位相待,我若是个势力的,要么选择成为皇妃要么选择成为王郎的正妻,对谢家齐即便是有心思,也会伤心难过因此转而投奔别人怀抱。”
“女郎,这件事定是有误会在,谢郎也是身不由己。”容妈见她说的这般无力,心疼的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夏知靡摇摇头说:“我不在意,我只是感觉可惜罢了r许最开始是因为王桐,接着又是表里不一的王郎,继而又是阿雪……对于王氏的人品,我失望透了。现如今只是觉得谢郎这等风华的男子,携手一生的却是王氏女,也不知,他心中是否好受。”
桃心走上前说:“女郎,您说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夏知靡闻言微怔,已经被看光了身子,并且顷刻间便被街坊知晓,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唯一的余地便是王谢两族在自此之后在明面上撕破脸,但谢氏也将陷入被动,陷入被天下人的误解当中。这个局,简直完美的让人惊叹!
“除非……”桃心刚刚说了两个字,便被夏知靡一句话给顶了回去。
“不可能!”她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直接说了这么一句话。即便是因为她,谢氏也不会现在就同王氏撕破脸,因为自古门阀世家都是相依而存,而如今,谢氏再拿不出同王氏皇室争夺的筹码,如今这方舞台谢氏已经远离。
“都下去吧!”夏知靡站起身扶着桃心的手回了卧房,收拾一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眼看着青碧色的承尘,水玉色的床帐被月光晕染的如雾如烟,可这样的颜色,她却是不喜,太素净太悲情,没有鲜艳颜色的那种喜庆,让人看着就心情大好,而这样的颜色,只会让人觉得压抑。
再过两日哥哥他们便会启程了吧!若是他们按照锦囊走的话,即便不立下大功也会被世人所歌颂,届时再回转,成为家主便不会再有人阻拦了!
自从言罢同父母断绝关系,现如今也不知晓他们过的如何,母亲那样一个要强的女子,听自己那般说,定是很伤心吧9有父亲大人,他一直觉得对不起自己,如今自己这般模样,心中最痛恨怨怼的不是自己亦不是家族,而是怨自己没有顾好女儿,他定很自责吧!
她知晓,随着被世人关注的提高,同父母的意愿背道而驰,越离越远,可她就像是射出去的箭矢,没有任何回头余地。即便没有今日这样的结果,想要瞒过王郎几乎是不可能,所以她早就做好死亡的准备不是吗?再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啊!已经知道死是如何,便没有任何痛苦了,不过是又死了一次而已……
想着想着,有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而出,无声而落。即便是再看得开,在知晓自己何时会死时,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脑中倏然闪过那日谢家齐的言语,脸上不知不觉绽出一抹笑容来,至少此番重生归来,她终有人真心相待。
她想起了孙宇,那是个很爽朗的男子,也是第一个对她表白的男子……桓清,他对自己很失望吧!不久前听说他年纪轻轻,便成了古琴圣人,早前世提前了好些年……她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人只有经历过真正的感情,方才能领略人生真谛,乐者奏动听乐章,诗者为圣人也。可如今她却是没有机会了……她却忘记,唇边的笑容还未散去便成苦涩。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有太多太多的放不下,可她却习惯了隐藏,将所有的想法都埋藏于胸,然后任其腐烂掉。
天空渐渐泛白,她方才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没觉得睡多长时间便被桃心一脸急色的唤了起来。
“女郎,出结果了!”桃心脸上虽有急色,可却并未有难过,夏知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她这个样子连忙清醒过来问:“怎样了?”表面再怎样掩饰,可心中还是着急的。
“听说谢郎当即给那女人一巴掌,还说她是清楼女子来勾银人的。”桃心喘了口气说:“街坊还说当时随同谢郎一起进去的还有谢琅山。”
夏知靡闻言有些发怔,桃心唤了她两声,她的脸就红了,桃心在心中暗笑,嘴上却道:“谢郎真厉害,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都能给反转了,女郎……”她的话没有说完,容妈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女郎,听说郎君明日便要离去了。”容妈擦了把眼泪说:“您跟郎君都是我自小带大的,俗话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纵然是有错在先,但也是血亲兄妹,郎君今日一早派人送了信件,说希望明日能在十里亭见一面。不管怎样,还是希望您去一趟。”
夏知靡闻言蹙了蹙眉道:“我难道不知晓,如今的知靡站在风口浪尖上,一旦同谁过多接触,都将会给那人带来灾难。”她顿了顿看着容妈原本从伤心变的呆呆的样子,心有不忍,但为了耳朵日后着想,还是说:“谢郎不就是一个例子。”
“容妈,有些事急不得,您想谢郎在如此困境之下都能反手,他断不会就此让女郎嫁了王氏的,您大可放心。”桃心走上前凑近容妈耳边小声说了这么一句,容妈垂下眼睑说道:“女郎,若是不去,也容妈送郎君一程吧!”
“能不去,最好不去。.”容妈走到门前,夏知靡说了这么一句。
当天,皇宫又下来赏赐,随同而来的还有雪妃给下的帖子,桃心拿在手中仔细看了又看说:“女郎,雪妃如此着急的要见你,必是打的什么坏主意。”
夏知靡没有答话,帖子下的匆匆,并且还要求她今日便进宫,如今天色已过午时,这般急切所为何?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仔细过了一遍,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炸开,猛然反应过来,得不到便毁灭,这一招一是让谢氏退出争夺,又成功将王氏女嫁给谢氏,可谓是一举两得。王雪啊王雪,也为难她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告诉来访的公公,说我前日醉酒还未醒透,昏昏沉沉怕冲撞了宫中贵人,便不去了。”说罢看了容妈一眼,容妈连忙投了个面巾放在她头上,还真像那么回事。
因被软禁在夏园之中,闲来无事夏知靡吩咐园中之人将园子里一些能自己动手的东西都动手整理了一遍,容妈出去一趟回来,却并未将阿蛮带回来,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很开心的样子,哼着小曲儿给夏知靡做了她最爱吃的紫鱼糕。
夏未央离开建康城她并未去十里亭相送,即便是容妈最后也没去,不过两个人一个站在梅林一个站在屋里,各自看向十里亭的方向看了好久方才收回目光,其实都心照不宣,谁都不说而已。
三日之后谢氏传出同王氏结亲的消息,自然是谢家齐偕同谢琅山闯入正在洗漱的王钰房间,谢琅山先走过去,便给王钰扇了一巴掌,紧接着谢家齐便说王钰乃清楼女子……说这一切不过是误会而已,乃是谢郎不明状况,实际上是谢琅山说王钰给她写信让他来一叙……不过是两个情投意合的男女想要私定终身而已。
聘礼的队伍从朱雀大街头一直排到尾,排场不可谓不大,五日之后王钰便过门嫁入谢氏。说起来这件事倒也没委屈了王钰,谢琅山的名头即便比不上谢家齐,但到底是谢氏嫡子,怎么都是门当户对的。
这几日夏知靡安心呆在夏园中,将一切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便在园子里发呆了。听说那日夏知靡拒绝了雪妃的邀请,雪妃气的将整个鸾凤殿都砸了,皇帝安慰了好长时间赏赐了许多珍宝方才让她安静下来。
这样安静的日子,夏知靡却知晓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果不其然,王谢两族结亲之后,王平之便来了,他前脚刚刚到,司马永和也到了。
相比于王平之坐在厅内一言不发,司马永和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一脸认真的说:“知靡,这件事我们堪堪能压下来,但你可要做选择了!”
夏知靡微微抬头,目光快速掠过王平之,他也正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而后各自收回目光,夏知靡便说道:“其实这件事我也没个主意。”顿了顿又道:“眼看年要过了,再没几日我便行及笄礼,不如这样,我便效仿古法抛绣球吧!”
“只是要委屈皇上了!”这样的作法公平又公正,便是连司马永和都不能挑出错来。
司马永和点头说:“那知靡想在哪里进行?”说罢看了一眼王平之,他们两个的身份不允许他们太过张扬,若真的抛绣球的话,只能在小空间下进行,如此夏知靡想了想说:“便在后院的竹楼上吧!”
“既是如此,若是定下,亲事便在二十之前定下吧!”王平之站起身看了夏知靡一眼,对司马永和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这次因着王钰的事,没了谢氏的事儿,朕知晓你们之间关系非同一般,簪者便有谢郎担任吧!”说罢对身边的太监说道:“将朕珍藏的羊脂暖玉簪明日送过来。”
“是!”
“这几日你好生休息,虽然事情压下了,但皇室同王氏两方制衡携手才完成,你今日的方法很好,既不得罪王氏也不得罪朕。”尔后话他没有说,但夏知靡心中却是泛着嘀咕,这绣球若是真抛,便只能抛给皇室了?
夏知靡默了一默说:“奉贤巷程老太太,昔日曾欺辱与我……”
“朕晓得了!”司马永和满意的勾起嘴角,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夏未央离去五日之后,东郊夏氏却得到了夏未央等人全部失踪的消息,夏墨元当即便带着人赶去,阿蛮便急匆匆的从东郊夏氏来了乌衣巷夏园将这件事告诉了夏知靡。
夏知靡听罢心中咯噔一下,夏靖远还是没有死心啊!他千方百计的想让夏未央等人出去立个所谓的功绩回来,说好听点是为了日后当上家主累积功绩,其实不过是想趁机将夏未央等对家主之位有竞争能力的人全部一网打尽,如今他们甚至可能已经遇难。
不过五天他便忍不住下手了,难不成是得到什么小道消息?她想不明白,不过却是不能坐以待毙了!
“晚上你趁夜到蛮熟胡同去见一见未子,告诉他我有急事想见谢郎一面,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来一次。”阿蛮脸色凝重的点点头,快步出了夏园回了东郊夏氏。
晚上的时候便来到蛮熟胡同,果真见到了正在买糕点的未子,两人嘀咕一番,未子便离去了,他也回到夏氏等消息。
子夜的时候,屋子内有衣料的摩擦声响起,夏知靡赶紧起身,果然见窗前一个伟岸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不知怎的,只感觉眼角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整日里不上不下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了下来,只因为这一抹身影带来的不止是能为她做一切,还因为能给她安心。
房间太黑,幸好能稍作掩饰,不过谢家齐还是能感觉坐在床上的少女有些异样,他压低声音问:“发生了什么事?”
夏知靡擦了擦眼泪将阿蛮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谢家齐沉吟片刻说道:“你且再等几日,我这就回去差人去打探。放心,凭着我对夏靖远的了解,他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如此做,所以你哥哥等人性命应该还在。”
夏知靡哽咽一声说道:“谢谢你!”
谢家齐没有吱声,只是透过浓郁的黑夜看向坐在床上的少女,半晌才开口问道:“知靡,你真的要嫁给他?”
“嗯!”鼻音重重的,或许别人问的时候她还能答的理直气壮,可他问出口,她却是回答不出。
“可绣球招亲,总是不准的,你若是欢喜他们其中一人,我给你在绣球上做个……”
“不必了!”夏知靡深吸口气看着他说:“我没有欢喜谁,一切都顺其自然吧!”虽然明知道他感受不到自己的目光,可她还是认真的看着那隐藏在黑夜中的身影,那般静静的站在那里,便能让她安心,让她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心甘情愿的向他吐露,是因为信任,是因为她的秘密只有他才知晓,是因为所有人接近她都是为了从她身上牟取利益,只有他顾念她的安全。
“好!我尊重你!”半晌,他方才这般说着,这样浓郁的黑夜,能最好掩饰两个人的表情,这一刻都不会再继续伪装,因为没人能看见。谢家齐忽然发现,他是这般喜欢黑夜,不只是能掩饰一切,也是最好的放纵。
从最开始的相遇,到后来的相信,相知,他们走过了这么远的路,命运让他们的手从一开始相互牵着,就没再打算放开过,可最后她还是决定放手。
“你今日同皇上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知靡,为了报仇,牺牲未来的幸福当真值得?”他向前走了几步,可她却出声打断他前行的脚步。
“你不是我,根本不了解我心中的恨意有多深。我重生回来,便是来报仇的。”
她的固执,他自动忽略。“听说你要修葺庙宇,你可曾知晓,菩萨是念你前世受苦太多方才赐予你这个重生回来的机会,只是让你把握幸福,别再犯糊涂,你为何偏偏执着于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便是这个仇恨报了,你又能释怀了?你以为程陌然真是因为王平之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太天真了!知靡,即便是他许诺你再多,也不能全为你做到。”谢家齐的声音有些激动,他甚至已经走到夏知靡面前,刻意压低的声音却不能掩盖从心底迸发出的怒意。
他愤怒这个女人的固执,他痛恨这个女人太过无知,难道不知这条路就是一条不归路吗?愤怒这个女人太傻,太天真,为那样一个渣男付出两生两世,值得吗?
值得吗?这句话她也曾问过自己,可每一次,心底的回答都是不值得,可明明知晓不值得,每次一回忆过去,心都痛的好想死掉,恨不得没有重生,恨不得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越是回想往事,越是恨,便越执着于报仇,便越陷愈深,挣扎在仇恨的沼泽里,永世不得翻身。
“可只要我不将那些所知晓的事情全说出不就没事?”她梗着脖子,一脸的无所谓。
闻听这句话,谢家齐恨不得抬手狠狠抽她一巴掌,可他更知道,即便是将她打个半死,她这认死理的性格都不会知晓事情有多严重,那些人为了利益连自己的终身幸福都能牺牲,届时将她的秘密掏空之后,一句妖人便可随意诛杀……到时候即便是司马永和都不能左右。
这天下说是司马家的天下,可实际上却是王谢两族在背后操控,司马皇室不过是傀儡罢了!
“知靡,只要你一句话,我……”他说着已经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在黑夜中模糊不清的娇美容颜,轻声道:“我只要你一句话,你会后悔否?”
“不会!”她说的极是痛快,因为黑夜能帮她掩饰所有的破绽,眸中所有的不甘心,心中所有的怨怼。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谢家齐连着退后了三步,她这两个字,将他这些日子所做的努力都贬低的一文不值,连同他对她的心也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摔的粉碎。
“我走了,行了及笄礼就代表你成年了,很多事情都能自己处理。”谢家齐说道这里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黑夜中的少女轻声道:“我忘记了,你早已成年,早已能自己做决定……知靡,你要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被琐事缠绕太深,再高贵到最后你也只能是一个凡夫俗子。”谢家齐说完再不迟疑,踏上窗棂几个闪身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