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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祭天大典

    夜里子时一过,承武门外的大火熊熊燃烧起来!如同炼狱般的葬尸场,在狰狞夜色下,愈发显得诡异!两个人影晃动,将一坨重物狠狠摔在地上!蔡仕安的躯体从麻袋里掉出来,眼睛还微微睁开着,最后一丝气息尚存!

    “都说杀江湖郎中不吉利,他已经死了。我看,咱还是回去吧!”

    其中一个人影晃动,声音略有瑟缩!

    “那不行的,回去要交差的,”这孤魂野鬼飘荡之地,搁谁不怕,另一个声音在坚定了半刻之后,搓着愈发冰冷的手,终底气不足的说:那就等野狗来了就走!”

    话音刚落下,一阵寒风吹过,远处,几声犹如从地府里飘来的狗吠声传过来!

    蔡仕安的身体被拖出,他睁开眼,由于满脸血污,根本看不清楚此时自己身在何处!

    只觉得远处有几个黑色的影子在朝自己靠近,湿热的触感带着黏溺的气息,刺向他的脖子!

    他的头瞬间歪倒在地,最后一丝气息被地狱使者勾走,倾城,倾城,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相府初遇,是我的命结!可是,他却从未后悔过!

    然后,他死了!

    权谨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倾城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听蔡仕安受刑后说的话,那她应该是不知道。踱步到竹屋里,看着依旧生龙活虎的天山毒蝎,不过是少了一只脚而已,其余的都完好无损!

    权谨跺了跺脚,脚底一只竹板自动抽离,袖口微动,掉在手上一个瓷瓶。他只淡淡看了一眼,就将瓷瓶旋开,将里面的药粉尽数倒在竹板之下湍湍流动的清溪之中。

    没有迟疑,更加没有犹豫,尽管这是能够救治倾城的最后一点希望,他也连一秒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蔡仕安辛苦数日的解药全部付之东流,之后再有人能够力挽狂澜,也只是回天乏术!权谨嘴角勾起轻蔑的笑,他当年差点诛杀翊妃,后来,因为翊妃喝下一碗送子汤,一切才风平浪静!

    美丽的女人就是循花香而来的蝴蝶,愈是美丽,就愈难以控制,愈难以控制,总有一天反受之限!

    每走一步,就像是酷刑!倾城记得这里的一切,纵然那日天色已晚,昏暗不清,但清溪的流动出的凉意,冲入鼻尖的青草芬芳,还有竹林的清幽淡雅,以及尽头,那间竹屋!

    竹林,竹屋还在,只是,曾带自己奔赴未来的蔡仕安,已经不在了!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

    “倾城,过来!”

    “是!”

    随着权谨,一步一步跨过月桥,往竹屋里走!

    尽管已经见过一次,可还是让她难忍恶心的微微别开眼,不敢看权谨近乎于变态的药材!那些扭曲的动物,虽样貌奇丑,可也算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算小如蚂蚁,也想尚且苟活!

    可权谨,是连这一丝的机会都不会给予的人!

    “若害怕,你就闭着眼吧,把手给我!”

    “不用了,相爷带我来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倾城后退一步,因为,她知道,再往前几步,就会见到害死蔡仕安的凶手了,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拒绝往前走。

    “这是能永葆青春的好地方,但是,自从你入相府,我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已经不需要了!”

    沈陌北从后边走出来,提着一个琉璃瓶,里面正蠕动着倾城见过的天山毒蝎,黑褐色的躯体上,似乎还能看见凝固的鲜血!

    那是她的血,当然也有可能是蔡仕安的血!

    倾城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眼泪凝结在心中,她抬头看着权谨说:那是什么?”

    “不过是只虫子,原以为能靠它延年益寿,现在,看起来是不需要了。”

    权谨伸手入瓶中,抓起毒蝎,见倾城眼中现出惧意,他轻轻退了一步,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

    “我在南疆见过这种虫子,其实很普通,并没有能让人延年益寿,不过,既然泡在酒中还能够活下来,相爷为何不留着!”

    曾几何时,说出口的话已经不需要经过深思熟虑便能够脱口而出,倾城突然很想拿镜子照照自己脸,是不是还满面笑靥,是不是在蔡仕安魂归黄泉后,还能够拿自己的笑去面对仇人!

    结果,她发现,自己竟然做到了!

    “已经没用了!”

    权谨意有所指的说道,沈陌北手举着一个火折子走过来,一簇火烧起来,很快,又一个不值得一提的生命,在他手中殒灭!

    倾城面无表情的看着,反而觉得很幸福!

    因为,再没有第二个蔡仕安了!

    这样,挺好!

    祭天大典很快如期而至,倾城从竹屋里安全走出来之后,花如意也就再没有来过相府,倾城等了几日,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大概就知道她真的惹怒他了,只不过是比权谨多了几分善良而已。这些权贵皇室,何曾真正在意过她人的想法,一句话可以定人生死,一句话也可以说尽世间好话,却从未重诺过!

    祭天不比宫宴,在距离封栾苑的奉天寺前十日就开始准备,本来是礼部的事,皇甫翼有意顺水推舟,让禁卫军统领陈骑锋监管奉天寺寺卿之职,王植从旁协助!倾城是第二次来到来到这里,有人比她来得更早!

    “小姐,皇后娘娘在那边,我们过去请安吧!”

    刚下马车,就看到了宫撵之上的高皇后,似乎是看了她很久的样子。

    “好!”

    秀秀跟在她身后,一边帮她留意着四周的情况,见她从醒来就心神不宁的,纵然掩饰得再好,可还是逃不过她秀秀的火眼金睛!这个主子为人和善,秀秀觉得跟着她一定没错的!

    “倾城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起来吧,祭天之后,你就会离开相府,正式入宫去服侍皇上了。倾城,以后我该改口叫你妹妹了!”

    入宫,对她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皇后走后,倾城扭头对秀秀说: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吗?”

    秀秀点点头,说:我记住了,但小姐也要记住,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恩,若可以,秀秀和我一起回南都吧,不要留在相府!”

    心中盈满了感动,倾城忽然想起蔡仕安,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

    “皇上驾到!”

    远处,刘全安的声音传过来,一应侍从,还有已经陆续到的文武百官,连带着已经入了寺门的皇后也走出来,迎接皇上!

    “参见皇上!”

    请安的声音震耳欲聋,震得倾城瞬间清醒过来。她和众人一样,跪在地上,看着皇甫翼从远处的过道上走过去,他身姿挺拔,侧脸看起来优雅而又英俊,明明是走在平路上,明明没有一丝风,可是他却隐然脚步生风,皇袍飘飘,像是走到了山顶一般!俯瞰着众人,每一个向他膜拜的众人!

    倾城低下头去,顷刻之间觉得自己卑微到了尘土里,她垂首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皇甫翼侧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是,稍纵即逝!

    那眼神中,并没有多大情绪,皇甫翼在想,王植不会成功的,但权谨总有一天也会因骄狂自大而落入谷底!因为,倾城是不可能被他赏赐给任何人!

    “倾城妹妹,”张慕卉远远就看到月倾城站在那里,微笑着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倾城见过姐姐!”

    “快别跪了。”张慕卉一把拉起她,执起她的手,不小心摸到她手心里的伤痕,不由得惊讶道:妹妹在相府这么多日子,可受苦了!”

    倾城一怔,看见自己手心的伤痕说:谢谢姐姐关心。”但觉她似乎是话中有话,问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张慕卉放开她的手说:你是跟着权相走的,权相势力如日中天,他先提的意见,又怎么可能真的把你安排在太卿寺呢?不过,好在,祭天之后,你就可以回到宫中了!”

    淡雅秀气的眉毛弯起来,倾城将所有的情绪掩盖在眼底,梨涡渐显出来,对着张慕卉笑着说道:今日献舞,和姐姐同台,希望能顺利完成!”

    “放心吧,你的舞艺浑然天成,再说了,权相一定也安排了人教你练习吧!”

    “是啊!”

    倾城不再多言,只盼望着这一天赶快结束!

    “倾城,你向左边看一下,那就是翊妃娘娘!”

    “恩!”倾城依言扭头,只看到一抹娇艳的身影,她想到花如意说过的话,权谨曾经差点杀死这个翊妃,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但是,最后,既然没有死,铁定是拿了什么去做交换!

    “好了,别看了,你在看她一眼,她就会不高兴了!”

    张慕卉拉过她,继续往前走!

    “这位翊妃挺美的,不过,听姐姐此话,为什么会不高兴!”

    “她是未入宫就承欢的翊妃,皇上起初很喜欢她。后来,失子之后,依照规矩,半年都不得承宠。可能是许久太过压抑吧,看谁都不顺眼!”

    “孩子,是皇上的孩子吗?”

    “傻妹妹,当然是皇上的孩子了,你这话让别人听到,可不得了啊!”

    “哦,失去孩子,一定很痛苦吧!”

    惊觉自己失言,倾城连忙拉回正题!

    “太医说,她不会再有孩子了,说起来,都是可怜的女人!”

    张慕卉也没有孩子,心中的苦涩渐渐蔓延,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在这深宫之中,总不必为了每天苦等皇上的到来而感到心力交瘁!

    这之后,倾城没有再出过房间一步,秀秀为她换好衣服后,就给她准备茶点去了。倾城坐在窗前的木椅上,看着外面的一株海棠树,正在吐蕊开花,想着张慕卉的话,伸手摸向袖口里小小的瓷瓶!

    权谨的意思是让她当第二个翊妃,然后,在这之后,让她当现在的翊妃!

    不过,她不需要!起步走到海棠树下,倾城把瓷瓶中的合欢水尽数倒在泥土中,她不是高皇后,不是翊妃,她就是月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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