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为谁俯首
周贵妃没有理会洛然雪，而是转向洛离君，语意阴森，“武宗帝年间，陈淑妃为夺仁后之位，特扼杀腹中之子，而陷害韦皇后，最后韦皇后被废打入冷宫。.尔后各朝宫中女子为得宠爱，谋取高位，这样的事层出不穷，谁又能保证宸妃没有效仿之嫌？连庄太妃都可以为了荣华富贵将年幼的皇上丢弃在行宫，更何况宸妃腹中那还没成型的孩子！”
“周思乔——”太后骤然起身上前，一个巴掌打在周贵妃脸上，胸口被气得不断上下起伏。
大殿之中瞬间无声，连空气都变得凝固起来。洛然雪心中一滞，竟有片刻忘了呼吸，不是为了周贵妃对自己的污蔑，而是因为她竟然敢提到皇上的痛处。洛然雪立即抱住洛离君的胳膊，看着他紧抿的双唇，轻轻在他耳边唤道：“皇上——”
洛离君看了眼洛然雪，拍了拍她的手，以示自己无事。紧闭的双唇吐出一口轻笑，如一抹清淡的云晓，声音冷如冰碴般锋利寒颤，“贵妃这是将朕比喻成那浑浑噩噩的武宗帝还是嫌弃朕的出身配不上你这高贵典雅的周家大小姐！”
太后满面怒意，看向周思乔的眼神难掩厌恶失望之色，冷然道：“贵妃中了邪竟然说出这样的浑话，依哀家看今日就先审到这里，贵妃禁足惊鸿殿，无诏不得踏出一步，等再找到其他证据再行审判。”
洛离君目光如电，冷漠的眼神在太后和周贵妃身上游走，呼吸渐渐沉重而急促，那声音如一击一击的节拍传入洛然雪耳中。洛然雪轻轻搂住男人的眼神，娇声道：“皇上，臣妾累了，咱们先回去吧，改日再审问也不晚。”
洛离君收回眼神，低头看着依偎在身边的小女人那满是担忧的脸，情不自主在众人面前吻上她的额头，道：“朕忘了你还在病中，不能太劳累，走吧。”洛离君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太后，搂着洛然雪就进入了内殿。.
洛然雪躺在洛离君身上，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胳膊，直到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渐渐消散，才开口道：“皇上不必将周贵妃的疯言疯语放在心上，她只不过是狗急跳墙才胡言乱语起来，您何必因为一个疯妇而闷闷不乐哪？”
闻言，洛离君轻轻在她的脸颊刮了刮，道：“疯子有时说的才是真话。庄太妃确实因为荣华富贵遗弃了朕，她说的是事实。不过朕现在已经不在意了，朕本来就与庄太妃没感情，朕不在乎。”此刻洛离君连母妃都不再叫，而是用庄太妃来称呼。
“既然不在乎就不要再管别人说了什么好不好？臣妾好自私，也不希望皇上想着除了臣妾的其他女人。”洛然雪慢慢靠近洛离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温热又带着香气的气息洒在他的脸上，“皇上只要想着臣妾一个人就好了。”
洛离君蓦然一笑，一个翻身将洛然雪压在身下，“你倒是会想，让朕心里只有你，那你哪？心里是否只想着朕？”
“臣妾的心很小，而皇上太过高大，臣妾的心被皇上挤满，容不下别人。”洛然雪莞尔一笑，语毕轻轻合上眼，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两颊染上红晕，显得更为动人。
洛离君凝视着身下的娇人，怦然心动。有些人，一旦相遇，便是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始然，便覆水难收。慢慢低下头噙住那娇柔的双唇，直到两人都有些情动才停下来。
洛然雪侧头然雪一笑，心中暗想，西子捧心之所以令君王动容，主要是因为她姿态柔弱、天生丽质，各种条件聚合起来，才得以发挥楚楚可怜的功效，得来男人的无限怜爱。失子之痛难以言喻、痛彻心扉，但她仍要在伤心之余想着怎样发挥这份娇柔才能得来洛离君的心。以前她最讨厌魏姨娘的矫揉造作，如今自己为了拴住男人也同样用上，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此时她真的需要洛离君的怜惜。.
夜色降临，月光照在大地上，仿佛是一层轻纱，又仿佛是一层浓霜。冬日的寒风是真真实实地扎进血肉的，呼啸的疾风狂躁地卷着冰冷如一把叛逆的利剑，使放荡不羁的寒冷汹涌而来。屋外寒风凛冽的嚎叫，将整个天地冻僵。屋内的炭火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让整个寝殿都如春日般温暖，殿内的两个人在玉勾连云纹灯下相靠在一起。洛离君一手批阅着奏折，一手抱着洛然雪，每换一本奏折时便会看一眼怀里的人。
“嘎吱”一声幽长，殿内被推开，福安躬身而进，欠了欠身，道：“皇上，周淑仪求见皇上。”
洛离君两人相对而视，脸上皆是狐疑之色。洛离君眉心微蹙，问道：“她说有什么事吗？”
福安恭谨道：“说是有关周贵妃之事，想为皇上分忧指证周贵妃。”
洛然雪心中惊觉，道：“臣妾一直觉得周依然深藏不露，城府颇深，不想竟然出卖周贵妃，此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洛离君心思一转，讥笑道：“恐怕不是为朕分忧，而是找朕合作来了。”
“皇上是否要见她？”洛然雪盈盈而起，牵起他的手。
洛离君颔首道：“既然来了朕怎能不去？夜寒你就不要去了，乖乖上床躺着，等朕回来说与你听。”
洛然雪给他正了正衣襟，道：“皇上万不要被美色迷了，不然臣妾就不理你了。”
“美色近在眼前，朕又怎会看上别人。”洛离君掐了下她的脸，才转身离开寝殿。
洛然雪望着他的背影出神，指腹轻轻在男人刚才掐的地方滚了滚，低头浅浅一笑，这种以前洛离君最爱做的行为久违已久。总觉得这些日子虽然洛离君对她温柔有加、体贴入微，但是却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她很早之前就已经习惯了他。
倏然，洛然雪提群快走几步追了出去，长廊里洛离君的身影显得尤为高大，“皇上——”
“嗯？你怎么出来了？还不进去？”洛离君听到她的呼唤，脚下生顿，转过头来，挑起眉头，问道。
洛然雪巧然脆笑，眉目如苏，眸里溢出欢快笑意，提起莲步向洛离君跑去，忽跳入他的身上，猛亲一口，娇声道：“皇上，臣妾还是喜欢您对臣妾坏一点的样子。”
洛离君长日来的忧心终于松了口气，虽说她早已不再哭闹，但是脸上的笑容总是凄哀，就算与自己再亲近，也充斥着疏离。他知道她终究是怨自己的，所以这些日子他都哄着纵着，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对她的疏忽。而今她又对自己展露出那明媚的笑容，恢复了平日的娇颜，心中的堵塞也瞬间消失。洛离君拍了下她的屁股，假意喝道：“下来，朕真是把你惯的坏了，竟敢如此放肆。”
洛然雪清脆笑声盈盈吐出，紧紧箍住男人的脖子，娇嗔道：“皇上把臣妾送回寝殿，臣妾再下去。”
把洛然雪送回寝殿后洛离君才去了正殿见周依然。进入大殿，洛离君漫不经心的抬目扫了眼她，淡淡道：“淑仪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周依然屈膝福身，曼声道：“臣妾知晓皇上于公于私都想除掉周贵妃，臣妾愿意助皇上一臂之力。”
“起身吧。”洛离君顿觉有趣，扬声问道：“不过朕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朕要除掉贵妃，她虽不得朕心，但怎么说也是朕的妃子。”
“据臣妾分析，皇上纳宸妃娘娘入宫也不过是找一个帮手对付周家而已，不然也不会在宸妃娘娘进宫后，周家以及和周家关系密切的妃嫔接二连三折损，想来宸妃娘娘定然聪慧无双才进了皇上的眼。”周依然顿了顿，抬起脸看向洛离君，面色清冷而坚定，“臣妾虽是女子，不懂朝政大事，但也算精通史书，知晓功高盖主的下场。周家此时看着权势繁荣、家族显赫。然而火焰就算燃烧的再旺盛，若是不收敛其光芒，必然会被反噬。俗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臣妾愿意成为皇上的一枚棋子，为皇上分忧。”
洛离君眉心皱起，疑惑的双眸在她身上打了一圈，“不想周家心思最明亮的人竟然是周淑仪。不过你为何要弃周家而投靠于朕？”然雪说的没错，周依然的心机城府远远高于他所想的。
周依然乍然跪下伏身，声音清冽似碎冰玲珑，“臣妾虽为周家女儿，却与周家有着杀母仇恨。臣妾父亲周之秋宠妾灭妻，毒杀臣妾娘亲，臣妾对他恨之入骨。臣妾五岁时，周之秋纳了定远将军之女张氏进府，而娘亲因母家失势而渐渐失宠。一年后，母亲与那张姨娘先后有孕，但在一次娘亲好心给她送去吃食后意外流产，而诬赖娘亲害死她腹中之子。周之秋竟在周家祠堂当着周家所有人动手殴打身怀六甲的娘亲，却无一人阻拦，皆是冷眼旁观。而母亲腹中孩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活活打死。流产的时候本是可以救回来的，可是根本没有人救她。娘亲被抬回房里的时候奄奄一息，似有血崩之势，臣妾挨个房头去求人找大夫救救娘亲，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反而一个个落井下石，说娘亲是毒妇，没有休了她已经给她留有脸面。而娘亲也在几个时辰后血崩而死。死后更是惨淡，只有一口棺木，一床被子。”眼中的泪水倾然而出，周依然整个人陷入回忆中，脸色因痛苦仇恨而变的狰狞，片刻，她整个人从那痛苦的回忆中才抽身出来，擦掉眼中的泪水，“臣妾自知无法得到皇上的宠爱，但也不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活一回，更不想娘亲的仇无法得报。所有周家的人皆是臣妾的仇人，臣妾要看着周家全家不得好死，看着宫中那些曾经欺辱过娘亲和臣妾的人全都对臣妾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