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护主
言烁这是也是一脸的难堪,一双黑眸望着那安然睡在圆桌上的佳人,分明红了一双眸子。咬咬牙,他又飞身过去,再次揪起了只剩下一口气的独孤峰,颇有些疯狂地质问:“你在诓我们,一定有解药的,你快些拿出来!否则我让你这一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独孤峰此刻两眼已经是不能张开,一张脸已是血肉模糊,根本就认不清他是什么模样,除了低低的嘶痛声,他便没再发一句。
狠狠地丢下他,言烁如同失去了魂儿一般,静静地站在原地,一拳怒然地捶在了一旁的石柱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凹印。
蓦地,宝珠脸色狰狞,不知从哪竟是拿起了一把银剑,狠狠地向着独孤峰的方向奔了过去,拿起剑对着他便是一阵凶残的砍杀:“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人渣,禽兽,你害死了零……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啊9给我啊!!!”
顿刻,一阵血肉飞溅,红艳的血流了一地,场面十分的血腥。鬼医等人回过神来后更是马上冲了上去,紧紧地宝珠了疯狂的宝珠,却见她依旧是一脸的狠戾,面上的清泪就如同崩了堤一般止也止不住。
整个大厅内回荡着她一句悲怆的哭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宝珠这次当真把独孤峰了结了,本来就伤的血肉模糊的他,在被宝珠一剑刺入了心窝后便彻底地停止了呼吸,死之前双目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宝珠。
用宝珠的话来说:“这么轻易地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至于在东郊的总堂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言烁也在事后一一为众人解了密。
原来鬼医他们在东郊看到的那个被软禁中毒的人并不是言烁,那只不过是披着人皮一面具的天地堂喽啰罢了。而制造这张惟妙惟肖的人皮一面具的人便是绮云宫出逃的重要叛徒,同时也是言烁的师叔——此人极其擅长制作人皮一面具,身怀神秘的千面术,言烁此前的换面之术便是从他的身上学来的。
言烁的师叔近些年坠入了魔道,更妄想要夺取绮云宫宫主的身份,因为遭到了言烁的驱逐和捕杀。也不知他是怎么和独孤晔联系上的,更不知道他们勾结究竟有多长的时间,反正独孤晔二人被救出后便上演了这么一场戏,设下了重重的陷阱,引开真正的言烁,却用以假乱真的人皮一面具成功地瞒骗了零等人。
他们的计划实际上非常的完美,早早地便预料到零不可能真的一个前来,故而在零中蛊以后,独孤晔等人早就匆匆躲入了一个秘密的地道逃跑。却不想就在零倒地的一刻,柳轻非体内的魔性爆发,整个人完全不复平日的慵懒,不仅让独孤峰等人震惊不已,就是言烁也吃了一惊,丝毫想不到他竟有那么强的功力。
几乎就是一瞬间,那些要躲入秘密通道的人直接被柳轻非用内里逼了出来,个个口吐鲜血,受了身重的内伤。柳轻非杀红了眼睛,仅是查探了一下零的气息便一脸狰狞地冲向了独孤峰等人,独孤晔更是生生地被他拔下了一条手臂。
言烁也没有闲着,同样是一副清冷的模样,轻易地抓住了他出逃的师叔,望了一眼那个垂死的“假言烁”,再看看情况堪忧的零,心中涌起了狂暴的火焰,当场便把他残忍地厮杀了。
其余那些喽啰,柳轻非二人也并未放过,整幢大宅的人全部倒在了血泊中,无一生还,除了独孤峰兄弟。柳轻非那时情绪十分的激动,手段极其残忍,内力和刀剑齐用,独孤峰不仅五脏内腑都被震碎,整个面容更是血肉模糊一片,要十分仔细才能认出个人样。没有当场杀了他,那是因为柳轻非知道,零身上的蛊毒,唯有他才能解出来……
至于独孤晔,在柳轻非和言烁二人分神厮杀之际,他便抛弃了自己的亲弟偷偷隐去了踪影,消失在了东郊。
自那一夜过后,柳轻非整个人崩溃了,终日守在那个昏睡不醒的零身边,鲜少饮食睡觉,再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在鬼医带病废寝忘食的研究治疗下,零身上的蛊毒依旧不能解开,但是命却是保住了。每日都只能靠柳轻非口对口地对她喂进粥水药物维持着生命,除了微弱跳动的心脏,她一脸苍白,整张美颜丢失了神采,脆弱非常……
一个月后,独孤家族的全部人不是被发配充军便是被流放边境,永生不得回到影月;独孤明月更是在发生这件事情的三天前被发现痛苦地死在牢狱之中,七孔流血,死状十分惨烈。
武林的那场闹剧以后,整个正派和朝廷均是元气大伤,恢复了短暂的平静。而那被称作邪教的“绮云宫”和“血影楼”却在江湖中失去了任何的消息,似乎并无任何兴趣要称霸这个武林,却把所有的人力和资源用在了搜寻两个人之上。
一个是独孤晔,一个是祥灵大师……
又一个月过去了,血影楼依旧沉浸于阴霾之中,没有了欢声惬意。
“她……她还没醒来,是么?”八王爷面上无光,双眸中带着淡淡的哀愁,环视了在场众人的无奈和哀伤表情,心中早已是有了答案。
宝珠扭了扭头,抬眸望向柳轻非卧房的方向,清泪忍不住便簌簌而下。鬼医心痛地把佳人搂在了怀中,紧凝的英眉没有再舒展开。
小翠带着泪腔,抬起一张坚强的小脸,定定地望着八王爷:“八王爷,你说皇上和太子也在帮助咱们寻人?这是真的吗?”
“嗯,这也是我此次来要告诉你们的。”八王爷颇有感叹:“其实两个月前那件事之后,父皇便撤去了追捕柳楼主和皇姐的皇榜了,私下里,皇兄也时常向我问及皇姐的消息……只是,连鬼医也解不开这种蛊,宫中的御医便更是无用了……”
众人无一不垂头低叹,室内再次笼上薄薄的阴霾。
“她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夏洛神情坚毅,定定地望着门外一轮皎洁的月光,“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会没事的。”
经历了那么多,他如何也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死去,不,老天定不会这么无情!
小翠擦了擦湿润的眼睛,篡起了拳头,硬是扬起了笑容,“夏爷说得对!小姐可不是个弱女子,她都还没有教我武功,还没有尝我新学会的点心……还没有……”说着说着,她忽地又哽咽了,话语都有些模糊,“不会……好起来的,一定……”
说到最后,却已是泣不成声了。
林净紧紧地搂着她,咬紧了牙关,“小姐喜欢坚强的人,小翠,你莫要哭,我们都不哭!”
一旁的春花从一开始便是泪眼婆娑,现下也忍不住,低低地泣了出声。魅影静静地靠在墙角处,一声不语,脸上的表情有些虚弱,但是那一丝骨子里散发出的坚韧却也是依稀能见。
八王爷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么个时刻,心中更是涌起一阵酸意,阴柔的面上愈来愈哀伤,也止不住眼角的湿润。
蓦地,一个温厚的大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那带着些安慰的力度让他感觉到一阵舒心。抬起头,正好对上夏洛关怀的俊容,“男子汉,不准流眼泪!”
室内霎时又陷入了深深的愁绪之中。
“八王爷,在寻人方面,皇宫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无名一面安慰着春花,一面严谨地谈起了正事。
八王爷怔了怔,随后才叹气,“没有,那右丞相,不,独孤晔……他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皇城的官兵正四处搜寻,但是却没有回音。”
顿了顿,他似乎是想到些什么,倏然打起了一些精神,“倒是那个祥灵大师,李公公他说他似乎曾经听过这么一个人。对了,李公公就是皇兄身边的心腹小李子。”
在场的众人瞬间醒了醒神,“怎么说?”
“据那李公公说,他此前曾经见过独孤晔的人神神密密地领了一个大师模样的人进宫与独孤晔兄弟会面,他听到那些接待他的人尊称他为‘祥灵大师’……但是他在皇宫也就只住了一夜便离开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问题又再次绕回到了独孤晔的身上,那些本就带着期许的人不觉又是一阵失落。
在鬼医宣布不能救醒沉睡的佳人的时候,柳轻非便瞬间回想起很久以前零曾经和他说过的,在这个朝代中有一个叫做祥灵大师的人,能够助她渡劫。却不料那个劫竟就是如今这个生死大劫。从前广派出去的影子们居然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如今再次寻找,也未必有很好的结果。
“可恨的独孤晔!怎么一切都与他有关,他怎么不去死!!”小翠愤恨地咒骂了一句,脸上满是愤慨。
林净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就莫要激动了,如今也无补于事。”能找到人才是正解。
“那若是找不着……”八王爷嗫嗫地插了一句。
“不可能!”众人明显情绪激动。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与哀伤之中。
而此时此刻,在柳轻非的卧房中,三抹人影皆十分沉默。
言烁立在床柱旁,头发高高束起,额头靠着柱子,静静地望着床上那个沉睡的佳人。
一头散发披散在床,丝薄的被褥盖在了她的胸前,若是仔细,便能瞧出那胸前的薄被每每随着薄弱的呼吸轻轻地浮动。此刻一张美颜仅是苍白,长长的睫毛安然地遮盖住了她的眼睑,樱唇颜色十分的淡,血色微弱,比起在皇宫失神的那时,此刻的她就像个气息游若的瓷娃娃一般。
柳轻非坐在床前,双手握着她的柔荑,放于自己的唇边,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微弱的体温。这两个月来,他从未出过卧房,每日只在喂佳人进食的时候自己喝上几口粥水,以致如今的他整个人瘦的比床上的佳人更为厉害,胡渣填满了他的下颌,模样十分的狼狈。就连他自己都忘记自己是有多久没有沐浴了。
静静地望着他们二人,言烁似若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他比不上柳轻非。他对零更多的其实是感兴趣,是好奇,但是柳轻非,却是用生命在爱着她的。若是零死去了,他也不会惊讶柳轻非会随她而去。
有些感情不见得要大起大落用语言告知世人,那些淡淡的温情从平日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便可抓捕到,不知从何时生了情,也不知从何时深了情,待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用生命在相爱了。
这样的感情,没有他言烁插足之地。
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言烁淡淡说了句:“别担心,她是个其妙的女子。”
“……”柳轻非望着佳人的目光十分温柔,轻轻拨了拨她额前调皮的发丝,“我知道。”
“介意告诉我她的故事吗?”
言烁一直觉得零是个奇女子,她虽然是用着独孤傲雪的身份,虽然曾经是皇帝册封的凤舞公主,但是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她的真实身份,更遑论柳轻非几人一直叫唤她为“零”,他的确对她很好奇,很着迷。
柳轻非呵呵地笑了两声,却有好一阵没有说话。
言烁也并未强求,就那么静静地靠着,望着那个沉睡的女子。回想起这段日子里相处的种种片段,唇角不觉泛起了淡淡的柔笑。他是个邪派的人,平日也有不少的女人,但是却从未有一人像她那样走进他的眼中,甚至……心中。
“你知道吗……”这时,柳轻非就似自言自语一般,轻轻地述说着自遇见零那日起的一点一滴,听得言烁在一旁也伴着他扬唇、挑眉、淡笑。
整个房间十分的安静,只有柳轻非清淡的说话声,回荡在房间中,却有着无比温馨的感觉。
整整一夜,两人就这么静静地陪在佳人的身旁,亦不管外头月亮清辉透白的光芒,整个夜晚就似笼罩了一层安然的薄纱一般,让人放松了不少。
但是天刚吐白,寅时刚过,卯时刚到之际,无名和不悔一脸谨慎又带些欣喜地在门外扬声禀告:“禀楼主,影子们寻到了独孤晔的行踪!”
“走!”
半个时辰后,柳轻非和言烁二人带同着鬼医等几个堂主一同来到了京城角落一个破旧的马厩中,正好见到独孤晔披头散发地扑窝在干/草堆中,喃喃低语,身上十分的肮脏破烂,就好似……疯汉一般。
柳轻非脸色阴戾,显然仍然无法控制住要杀去他的想法,皱了皱眉,强忍下心头的怒意,瞄了鬼医一眼。
鬼医瞬刻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便上前揪住独孤晔的衣衫,凝眉深深地观察着他,对入他一双无神的眸子,对于他喃喃的话语就更为清晰了:
“我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都要服从我……我独孤家要统治王朝,统治世间!统治王朝……我是丞相……”由是不断喃喃重复,听得在场的几人脸色均是十分怪异。
“他疯了?”言烁满脸的不相信,右掌抬起,十分想对着他的脑门就这么拍下去。
鬼医认真地观察了几分,随后才随意地一甩,便让独孤晔踉跄了几步,往后瑟瑟缩缩地又躲回了干/草中。双手一拱,他一脸认真,“禀楼主,独孤晔他……的确是疯了!”
瞧他如今没了右臂,全身肮脏破烂,脸上更是不知为何多了许多脓疮,恶心至极。更毋论他一身散发出来的难闻气味,还有那一双无神的眸子和发疯的言语行为,这种种的一切都在告诉着所有人——独孤晔疯了!
两个月来也不知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但是天地堂是一夜间便被柳轻非和言烁二人狂暴扫灭了,他便是什么后援都没得到。加上断了一臂,所有人都在大街小巷寻他,依照他这么的模样,估计是遇上了不少的事,只是对于他这么一个人,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可怜的事。
柳轻非英眉深皱,大掌微微抬起,便有一股内力发出,几乎一霎,独孤晔的身子便被吸到了他的面前,被他狠狠地扣着喉头,硬是对上他散发着冰冷霜意的美眸。
“告诉我,祥灵大师在哪里!”
此刻的疯汉独孤晔难以说话,脸上有着痛苦的表情,嘴上却依旧是那番毫无意义的低喃,只是话语模糊了许多:“我……我是丞相……丞相……皇帝,万人之上……服从我……哈哈哈……”
“告诉我!祥灵大师,在哪里!”蕴藏着深深的怒意,柳轻非脸色十分的难看,此刻的他接近要抓狂了。他深爱的女子还躺在床铺上未能转醒,长久这么拖下去,也不知那蛊会不会取了她的命!
“再不说,我便生生剥了你的皮!”这句话可谓是寒气尽露,让言烁几人也不觉感觉到丝丝的冷意。
“嘻嘻……我是丞相……”独孤晔的面上却依旧是犯傻的表情,完全陷入了疯狂的世界中,没有了常人的喜怒哀乐。
“你……”狠狠地把他往草堆中一甩,柳轻非大叱了一声便要凝气杀了这个孽畜,却不料就在这一刻,一个沧桑却又带着睿智的老人声响蓦然响起,让在场的几位武林高手皆是一愣:他究竟是何时出现,又是如何出现的?!
“命运天定,你又何苦硬要夺了他的命。”一个身着白袍、蓄着冗长白胡子的仙风道骨的老人静静地站在马厩外头的空地上,迎着吐白的天际,倒觉得他身上似乎泛着一层金光。
“你是谁?”言烁这时往前踏了一步,脸色微凛,无法感应出这位老者的能耐,误以为他是独孤晔的同伴。
那老者却也没有说话,抚了抚胡子,一脸的肃意,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众人,最后眸光落在了柳轻非的身上,许久无言。
蓦地,柳轻非“扑通”一下跪下身去,对着那个老者便是深深弯腰垂头一拜。再抬眸,他面色虔诚,一脸认真地说道:“祥灵大师,求你,救我心爱的女子一命。”
那个女子,可是他今生的唯一呵……
“什么,他是祥灵大师?!”包括言烁在内,鬼医几人无不吃惊,丝毫摸不着头绪,为何他就知道这个老者是祥灵?!
那祥灵大师一双精锐的眸子闪着些睿智的光芒,颇满意地望着跪在地上的柳轻非,“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为何。”
“为了她,什么我都愿意。”柳轻非面不改色,也无一丝的踌躇。
“为了一个女子,当真值得?”
“她是我的唯一,是我的生命。毋论什么事,值得。”
“如果我说要你的命呢?”
柳轻非抬头,妖魅的眸子坚定非常,“无所谓,只要她安然。”
“柳轻非!”言烁蓦地脸色黑沉,“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以你的命换她的命,她若知道后会如何!难道你愿意为她死,她就不会为你死吗!”
祥灵大师一脸的慈悲,此刻竟也是扬起淡淡的笑意望着柳轻非,“他说的对,你可有想过她的感受。”
柳轻非唇边群噙笑,话语清淡,似耳语,又似自言自语:“她不会,即使她知道我是为她而死,她不会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随我而去。”顿了顿,他轻笑,“她是个奇女子,她珍惜她的命,即使她会恨我,会怨我,但是她却不会去死。这就是她,这就是零……”
那在场的几人听了无不脸色变了几番,有诧异,有深思,复杂非常。
“人命天定,上天注定让她死,我便不能阻止。”祥灵大师抚了抚胡须,“为何你认为我会救她。”
柳轻非这时静静地站起身来,“不,命运掌握在人的手中,这是她说的。”对上祥灵大师深深的凝视,“我愿意用一切换她的生命,一切。”
好一阵,那祥灵大师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是没有任何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