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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看着他那身沉重战甲,古晓霖先是蹙眉,顺着他目光望向木板椅,她莞尔轻笑,继而道:“陛下,可否先行卸去战甲?木椅应是无法同时承受战甲与陛下之重。”

    她轻轻一笑,一刹那竟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他慌乱卸甲,困惑凝视自己带着粗茧的长指,不明白此刻何以些微发颤?

    他抬眼望她,发现她亦将目光投向他,时间彷佛静止不动……他隐隐觉得,这样的片刻,在非常遥远之前便经历过。

    古晓霖缓步走来,她举起手声音甜软的道:“让我来。”转眼,他一身战甲卸落,她手脚利落地将那身沉重战甲搁置竹屋内唯一的木柜上。

    刚才隔着战甲与上好衣料碰触他,她确定上圣者的神能已受禁锢。解甲后,她踱回竹桌旁,倒了杯水,思忖是否该抹去他的记忆?

    至圣神能曾召唤不同上圣者降世中土,祂们各有不同神能、不同使命,彼此不相互干扰、相互敬重,达成至圣神能写定的使命,便可自由来去。

    她回想他们初遇时,他身上流动的强大神能几乎能损伤她,她不明白他为何靠近-那灼热得兴许能焚毁她的神威,他半点没隐藏。

    她知晓他并无意伤她,却不明白他何以不敛神能地靠近,她朝他致送崇高敬意,他不知为何,似有半晌出神,她掐紧空隙远离他,并抹去所有能被他察觉的踪迹,她请求风为她遮掩、大地为她沉默。

    初史时代,上圣者与凡人安然并存,降生的上圣者们彼此保持恰当距离,至圣神能早已写定规矩,一切只为让重生的世界顺利运作传承。

    那一世,这位善战且拥有能召唤风火水土与驰并肩作战的强大上圣者,无视至圣神能规矩,破坏应与她维持距离、不相互干涉的定律,逼得初史的她必须在第一世遮蔽神能。

    如今,原该只来一世的上圣者又再度降生,她卜算不出因果,风与大地同时沉默,即便是召唤她的至圣神能,亦以沉默回应她的卜问。

    她递上陶杯,他接手,一口饮尽,搁下杯,他赞道:“甚好。”

    古晓霖目光淡扫,轻缓道:“杯里仅是烹煮过的野溪清水,并无滋味。”阢尔夏一瞬间沉默,似是不知如何回应。

    第2章(1)

    她举壶往那只空杯再倒了水,搁下壶,她径自在他对面木板椅落坐,一张竹桌一盏油灯,她静默瞧他半晌,忽然问:“陛下,不怕我伤你吗?”

    “你不会。”他想也不想,旋即答。

    “喔?何以见得?”

    “寡人认定你不会。”

    他语气笃定,让她起了疑惑,他的神能是否未完全禁锢?不然怎能如此肯定她不会伤他?她犹疑着,无法确定能否抹去他的记忆。

    “敢问陛下,何以要民女随驾回京?”古晓霖思忖,想抹去他的记忆,得动用她隐去的神能,但必须确定他无法冲破禁锢,万一他能冲破禁锢……忆起他第一世的强大神威,她难以想象贸然行事的后果。

    抹去他对今晚、对她的记忆,她可省下许多麻烦,只要这一世圆满达成使命,她与葛烈安即可自由,不必被拘于尘世。

    同他回京,她完成使命的步骤势必被打乱……

    阢尔夏望着她,思考她的问题,何以要她随驾回京?是啊,对一名于民间初逢的女子,为何执意要她伴驾?

    他环顾简单竹屋,仅容遮风避雨与休憩,摆设亦简陋,一架高竹板床、一桌二椅、一长柜,再无其他。。

    巡了一圈,他迎上她探问的神情,“寡人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财宝金银、绫罗绸缎,无论你想要什么,寡人都能给。”

    “民女不喜财宝金银、绫罗绸缎。”

    “你喜欢什么?寡人命人为你寻来。”

    “有这竹屋与外头一畦药田,民女足矣。”她直言道。

    “你随寡人回京都,寡人亦可命人为你盖一竹屋、垦一畦药田。”

    “陛下,民女……”

    “不必多言,寡人就要你随驾回京。返回京都,你想要什么,寡人都给。”她张嘴欲抗议……但转念一想,反问:“无论民女想要什么,陛下都给,是吗?”

    “自然,寡人必定守诺。”

    “民女斗胆,再求陛下一诺,陛下倘若应允,民女愿随陛下返京。”

    “说。”

    “恳请陛下应允,民女不欲之事,绝不勉强民女。”

    “寡人答应你,你不欲之事,绝不强加于你。”

    “谢陛下,委屈陛下在简陋竹屋歇一宿,时候不早了,民女告退。”她起身就要朝屋外走,却让他一个巧劲锁住手腕。

    “你去哪儿?”

    “屋外有一竹藤躺椅,民女忙累了,常于椅上小憩,今夜情况特殊,民女自然是到屋外休息,免得坏了陛下名声。万一让人误以为陛下强抢民女,这罪民女怎担得起?”她细声婉转道。

    然,她真正的想法却是高贵神人万勿坏民女清誉。唉,他若不是神能受禁锢的上圣者,该有多好啊!古晓霖轻喟。

    “寡人不许你孤身一人露宿外头。”他大掌下的手腕纤细,好似他稍一使力,便能折断。“这屋虽不大,但也够两人住一宿。”

    古晓霖略睁大眼,有些不敢置信,他这话说得真顺口,瞧他的模样好像丝毫不觉哪里荒唐,是她的话过于婉转了吗?当真要她直白说请不要坏她清誉?

    “陛下,民女……”她犹豫的望着竹床,那张床仅够容她一人,仔细说来,他这么个大男人躺上去,恐怕只能侧躺,那双长脚大抵也长过竹床,让给他已是万不得已……

    “床让你睡,寡人就在这把长椅闭目歇一宿即可。”他顺她目光望去,了然直道。

    “陛下……”

    “个在人世间惯于发号施令、将中土上的一切视为己有的王,竟会如此“礼遇”于他无益的寻常民女?

    他对她似乎有些她形容不来的不同?

    何以待她不同呢?她苦思无解。

    “就这么定了,你早点歇息。往后有十数日路程要赶,有你累的。寡人瞧你这屋大抵没什么必带之物,你需要的,沿路经过市镇,寡人再为你购置,衣裳你且先带上两三件,应已足够。”

    她听着,困惑更深,他对她该不会是凡人间的男女情动?

    不,断无可能,她早已使用神能遮抹真貌,寻常凡人决计无法对她动情,除非他仍拥有神能并识得她真貌,但若他见得她真貌、拥有神能,更不可能动情。

    所有降生的上圣者只拥有理性,断不可能情动,因情动即生欲望、欲望生执、执生念、念生因果、因果生轮回,一旦因情而入轮回,便无法返回最初,上圣者将不再是上圣者,一世又一世,逐渐成凡人,同世上人一般,再无法自由来去天地。

    她摇摇头,或许是她想多了。上圣者神能受禁锢,定是有她卜算不出的局,至高神能不愿给答案,必有她不需了解的因由。

    天底下无巧合二字,一切诸果都在众神掌握,他们看似不期而遇,她猜测,这是众神默许下必然之果,顺天而行大道也。

    眼下看来,顺势而为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夜转深浓,虫鸣蛙叫远近交错,她福了身,轻声道:“陛下,民女已觉疲累,先歇息了。”

    “你歇息吧。”

    就着微弱火光,她迈向竹床,褪下鞋,和衣躺上竹床,阖眼睡下。

    不消一刻,他听见轻浅规律的呼吸,他的呼吸却随那轻轻浅浅的规律加深转重,有什么在他身体里钻动,似痒非痒、似热非热的感觉,令他坐立难安……

    他望着竹床上纤弱单薄的身子,直到桌上的油灯燃尽,吞噬最后一簇火光,他才闭目歇了。

    金夏国东南临海,西接掘矿狩猎为生的红夷族,北有游牧蛮族。此时的红夷、蛮族未有文字出现,金夏则因土地丰饶、农渔发达,已有文字发展,其国百姓亦因文化发达,百业蓬勃,文化胜过初史人类许多。

    中土经历多次分裂变动,与初史时代相异,不再完整,此时金夏国占有分裂后大半中土富饶地区,海船未被建造之前,这片富饶之地上的各族国,并不晓得大洋之上存在更多或大或小、或完整或破碎的土地,供养了其他相异人种。</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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