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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炎成是船老大,对她态度友好,知道她带着妹妹要往南去依亲,这才说起他家中也有两个像她一样年纪的弟弟,或许是因有了亲自要是在巡逻时碰见她,也会出手帮衬她一些她不太做得来的事情。。

    她心里感激,却又因着不能表明身分,骗了这么好的人而觉得歉疚。原来読话就是这样形成的,说了一个接着一个,便回不了头了。

    此刻的炎成有些发怔,这小子的身子真轻软,像个姑娘家。但是他为人忠厚,马上拍了下自己的脑勺,胡想什么,西太瀞可是有带把的臭小子呢!

    「石头又偷懒了?就你好说话,这是第几回了?」她嘿嘿笑。「石头哥和人约好下船去找乐子,说怕去迟了,对人不好意思。」

    「是去青楼窑子找乐子吧。」船上生活枯燥乏味,乏善可陈,靠岸下船能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

    这话题西太瀞很难接。

    炎成也发现自己失言,怎么看西太瀞都还是个小少年,在他面前提及风月场所,毕竟对这少年身心都不好。他哪里知道前世的西太瀞对于那些风月场所并不陌生,有些生意非要去青楼才能谈成,美食与情欲,醇酒与美女,在商场,都是必须的武器。

    纵使她再不喜欢那种诚,人在江湖,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我想说到了淮安再带妹妹上岸去逛逛,她一个人总闷在房里,淮安是大城,新奇的玩意肯定也多,她一定会喜欢。」这趟水路,因着水源充足,航运正常,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应该不久就可以到扬州了。

    「太瀞真是个好哥哥。」

    「哪里,我可比不上炎大哥。」

    「反正我也没事了,我来帮你刷船板吧。」

    他个性憨实里带着韧性,韧性里参杂着刚烈,家原来住在漕河沿岸的小村庄里,庄里二十几户人家都靠田地过活,却因为黄河长期夺淮,整个村庄被淹没数次,为了养活大水中幸存的家人,他毅然弃了被淹过一遍又一遍的田地房子,上船讨生活。他对西太瀞虽然说不上一见如故,但是一个人的好坏通常可以从他做事是不是诚恳尽责看得出来,这小子做事不马虎、不偷慷、不摸鱼,态度审慎有礼,在漕船上,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我自己的活,哪能每次都麻烦炎大哥?」船上的活没一样是轻松的,每个人都很辛苦,自己得管好自己的事。

    「大家都在一艘船上,兄弟互相帮忙,客气什么?」取水对他这么粗壮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对这小不点,却着实困难了点。

    「谢谢炎大哥。」

    「就说了别跟我客气,反正我手头上没事,我们一起把事了了,你也好早点去歇着。」

    「那我从这头,大哥从对面刷过来,这样看起来比较好玩。」她抓起刷子,也不跟炎成客气,笑得一脸灿烂。

    湛天动上甲板来的时候见到的就这副情况,一个少年和一个青年各拿一把刷子从对面刷过来,交会时,嘻嘻一笑,到底了,转身,换一条路线再刷回去。那少年偶尔调皮,弹那青年几滴水珠,青年倒是老实,就这样让他弹,开心得像个宠弟弟的哥哥。那景象,仿佛洗船板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他走路向来无声,这会却重重踩了一脚,果然,炎成和西太瀞都同时抬起头来,看见了湛天动。

    「大当家。」炎成毕恭毕敬。

    「见过大当家。」这是西太瀞,一点惊慌也没有。

    夜里的湛天动穿着很随意,黑青色潞绸直裰,脚蹬黄鹿油靴,长发不像白天束起戴冠,而是散在肩后用玄色发带束起,看起来少了白天的严酷冷肃,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这位当家很少上甲板来,听说连房的门也绝少出来,也就是说,自从上船那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会儿,他上来做什么?

    西太瀞浮想联翩,可也醒得很快。

    人家上来做什么,你管得着吗?这整艘五百石的大船都是他的,不,据说,这条大运河有九成以上的船只都是这位大当家的,他就算想在甲板上站一个晚上也没你的事。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淡淡一瞥,跋扈嚣张的眉毛眼睛动也没动。

    炎成却好像知道他的不耐烦,抱歉的朝着西太瀞笑笑,又有点不是很放心的多看一眼,才垂首退下。

    「哼,你也给我滚!」这个没眼色的小子,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回大当家的话,我的活还没做完,要丢下不管,明儿个,头子会找我算帐的。」他看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上甲板吹夜风,是能让人抒解心情,可他要是在这里耗一晚……她的活还没做完,不就得一直等着这尊大神直到心情转好,一夜甭睡了?

    那可不成,这些天她睡不好、吃不好,精神已经够难维持的了,今晚要是不让她睡,明日她爬得起来才有鬼!「我没有让你在这时候就滚远一点。另外,谁让你我啊我啊自称的?不懂尊卑,需要再训练!」

    「大当家的,你这样说就错了,小的是在船上谋一份糊口差事,又不是卖身为奴,什么训练……」她嘀嘀咕咕,声音含在嘴里,但也深知在人家屋檐下,要万事退一步的道理,很快便见风转舵,放大声音。「大当家体恤下人,小的这就下去休息了,小的告退。」敢情好,她早就想回去洗洗睡了。

    湛天动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西太瀞一圈。

    真是个滑头,随便的时候没有尊卑的自称我我我,一要求了,立刻改成小的,为这种小事治他罪,难以服众,可不给他一点苦头吃,他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底。

    到底是谁给他这胆子的?

    他不是没发现,见到他,这小子的态度很平常,那沉着好像是这小子骨子里的气质,天生的,不管是不是当了打杂的船工,都不会改变,不到情非得已,才敷衍一下。

    应该说这小子一开始就这副德性。

    他叫老二一声大哥,也只是为了好能名正言顺的待在船上,上船后,便不曾再见他来献过丝毫殷勤,随便安插个位置,也不见他来要求好待遇,可说他知进退,感觉也不完全是那回事,见到他几次,自己一直有这种感觉,这小子真的不怕他。

    他会记住这小子,除了对方的姓氏,或许也因为他这点和旁人不一样的与众不同吧。

    「我没有叫你走,你就在这里待着,伺候茶水。」想走?他就不让他如愿!

    「大当家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西太瀞快乐的收拾着刷子、抹布和水桶,闻言,瞪了他一眼。

    这小子这是瞪他吗?

    「谁说我说话一定要算话的?」自己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罚这小子呢,他又以下犯上了。

    「小的的意思是说,您身边不都有专门伺候的人,哪轮得到我,若伺候个不周,我不是又要倒霉了?」她委屈又生气,这是找碴,他看她哪里不顺眼了?这是祸从天降!

    「要怕我不满意,就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瞧瞧,这家伙不是又忘记要自称小的了。算了,他大人大量不计较这个,可是不想伺候他?可知道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这小子居然嫌弃?

    只是,他怎么了?竟然和一个小家伙一句来一句去的?

    第四章无法排遣的遗憾(2)

    其实这些日子,他的心情没好过,一直在后悔。

    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想一展雄心壮志,不是为了「他」的鼓励,想让那个人看见他衣锦还乡的样子而离开通州码头,他也不会在「他」死了一年半后才得知消息。

    他离开通州码头那年十一岁,花了四年随着师父学武,花了五年在血泊里站稳脚步,杀出一片地盘,又因为自己的心魔,想亲近那个人,却恨自己居然喜欢上一个男子,他堂堂男子汉好男风?这有多讽刺和不堪!

    那是他多年跨不去的关卡,他别扭挣扎多时,自欺欺人的以为,凭那人的家世财力,必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所以,他从来没有让自己的情报网将「他」罗列其中,只求眼不见,心不烦,所以,他该死的错过了「他」所有的一切。</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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