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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南苑

    三月初十,南苑,曲水阁楼。

    “你怎么来了?”渥丹正跪坐在长桌前,桌上摆满的瓶瓶罐罐都是她平时调香的用具。

    “来看看你。”一袭黑衣的归荑长身立在窗前,东方破晓,鱼肚白的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有什么好看的?”渥丹失笑,摇摇头又继续调试她的香。

    “我知道你每次想他的时候都会跑到这里来。”归荑自问自答般转过身盯着她道。

    “那又如何?”渥丹仰起脸眺望远方,她很喜欢南苑,从这里一路向南半日便可到卫水,她便能见到云若,纵那是孤坟一座,也让她感到温暖。

    “我给你带了份礼物。”归荑扬起脸,狡黠一笑:“你应该会喜欢的。”

    “礼物?”渥丹纳闷,却仍旧移步去了片晴楼,远远便闻到了浓郁的酒香,酒?

    渥丹疑惑地看向归荑,只见她眯眼一笑,然后翻窗而去,还不忘丢下句“这是抵那净莲花的~”

    待渥丹登上楼发现自己的床榻上侧身躺着一个男子,那宽大的袍子将来人裹在其间,是如血的红色!她瞬间清醒,那是喜袍,难道是慕容无攸?她走过去翻过那男子的身子,才敢确定真的是慕容无攸,归荑也太胆大了,绑了他来可是要闯大祸。

    眼下慕容无攸仍在昏睡之中,他蹙着眉头,似乎睡梦中被什么事情烦扰着。渥丹叹了口气,又伸手替他把了把脉,发觉归荑下的药有些重,他才到现在没有醒过来。也罢,这一身酒气,醒来也该是难受的。

    这边想着,渥丹起身去打了一盆热水过来,她解开了慕容无攸的袍子,用沾湿的帕子替对方擦身,想起上一世身体虚弱至极的云若,渥丹的眼眶里涌出泪水,她抬起袖子擦去泪水,又继续了。

    等慕容无攸醒过来时,已接近黄昏,他以为自己躺在王府的床上,可清醒了下脑袋,又觉得不对,因为屋里点着安息香,悠悠长长,而是舒适,可是在王府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不爱香的,所以府内常年也都不备香。

    他揉了揉宿醉后有些头疼的太阳穴,直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竹楼的阁楼之上,站在窗前遥遥看去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再往近处看,竹楼底层空地处放着一张长长的藤椅,一白衣女子正躺在上面,似在小憩。那女子的模样很眼熟,竟是昨日在喜宴上跳惊鸿舞的女子!

    “别动。”冰冷的匕首抵在了渥丹的脖颈之间。

    渥丹勾了勾嘴角,有些失笑,自己好生待他,竟然……这边想着,她无谓地坐直了身子,脖子因冒然欺近匕首而划出一条血线。

    “你!”慕容无攸没想到她会作出这样伤害自己的举动,惊得赶紧撤回匕首。

    “王爷,接你的马车已经在路上了,过一会便该到了。”渥丹看了一眼远处的竹林,悠悠说道。

    “你为何绑要本王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慕容无攸却不信她的话,心想必有什么阴谋,便追问道。

    “家妹淘气,以为你是我的故人,所以才请了来,还望王爷见谅。”渥丹解释道,眼中有些苦涩。

    “只是这样?”慕容无攸看向渥丹,心中大怒,在大婚之夜将他绑来,竟然只是因为家妹淘气?

    “只是这样。”渥丹无奈道:“外面风大,王爷还是先回屋吧。”

    慕容无攸想了想,她一弱女子也不能奈自己如何,便随她进了屋。

    “王爷,请——”渥丹泡了一壶青竹茶,就着炉火给他倒上了一杯。

    慕容无攸接过茶杯,却一直在手中把玩,他一双眸子始终不离渥丹的脸,他实在是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

    渥丹见状淡淡一笑,拿过慕容无攸手中的茶杯,将茶汤一口饮下。稍而又提起茶壶倒满一杯,递回给他。

    慕容无攸脸色方霁,接过茶杯连喝了几口,刚才在外面凉风吹得久了,这喝了茶胃里才觉得暖了些。

    渥丹正要给他再倒上一杯,却见他猛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肃声道:“本王真的很像你那个故人?”

    因为太过猛烈的动作,渥丹提壶的手一颤,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哀伤,过了半晌才点点头道:“嗯。”

    “哦?那他是谁?本王可认识?”慕容无攸松开渥丹的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他倒要听听对方能编出什么样的谎话来。

    “他?”渥丹一愣,她没想到慕容无攸会对云若感兴趣,然只瞬间的事,她便微笑着又饮下了一杯茶,开始叙说云若的故事:“他是重尨历史上最得道的高僧,他懂六国语言,他翻译了无数经文典籍,他的脚步曾踏过六国的山河。他的剑术极好,琴弹地拙劣,但是他很有天赋,他会制陶。”

    “据我所知,重尨历史上行最知名的高僧……”慕容无攸忽然想起自己最爱的诗集《饮水词》正是由元历年间的高僧云若编撰的,云若的一生像极了眼前这女子的形容,可他到底是三百年前的人物了,而且最终还是被当时的先祖以叛国罪处死。

    渥丹见慕容无攸沉思的神情,知他应是猜到了什么,便不再说下去。她站起来,微微一笑送客道:“来接王爷的人已经到了。”

    果真,转眼就听到破虏的大嗓门:“六哥——六哥——”

    慕容无攸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渥丹一脸深思,他从小习武本就耳力极好,破虏的到来他都未发觉,对方一个弱女子怎么就比自己先知道了。

    破虏进了门,这才发现请他来的竟是昨夜喜宴上的奇怪女子,他有些尴尬地朝对方笑了笑。

    慕容无攸端坐在竹椅上,目光一转,打量着他:“就你一个人?”

    破虏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明白道:“姑娘叮嘱了别让太多人知道,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渥丹见听着破虏与慕容无攸说话,便转了身向里屋走去。

    破虏看着渥丹离开的背影一脸纳闷,难道自己有说什么冲撞到她的话了?

    只一会,渥丹又从屋中走出,她的手肘上搭着一件玄色斗篷,看着做工很精致。

    “外面风大,王爷一路走好。”渥丹将斗篷与一个香包一起递给慕容无攸,稍而又补充道:“清水香能解酒后的头疼,王爷若觉得不适,可以闻些。”

    慕容无攸接过香包一看,那月白色的香包上绣着一株兰草,看着分外清爽。

    破虏在旁边看得甚是奇怪,六哥平时最讨厌这些荷包香料什么的,今日怎接得如此顺手?

    “告辞。”慕容无攸披好斗篷,将香包系在腰间,向渥丹告辞道。

    破虏朝渥丹憨憨地一笑,还要与渥丹说什么,却听门外有人喊“还不走——”

    “就来!”破虏一跺脚,这便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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