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人千百般，条子都一般（四）
“封兹望！”刚刚回来的祁鹤怒气腾腾冲过来的揪住他的衣领，封兹望冰冷的视线一触即发，电光火石间两个男人扭打成一团。.
害怕被误伤的方若翎赶紧逃离危险地带，“怎么回事啊？”
几个警员上去将他们分开，年纪大的老警员帮不上忙，就给方若翎充当解说员，“还不是为了你。”
其实方若翎最多是个导火线，他们两个互看对方不爽很久了。一个是凭自己的实力坐上今天的位子，另一个是‘空降兵’，一来就是副署长。之前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署长要退休了，曾明言下一任局长会在此二人中选出。
之后他们势同水火。
“怪我喽！”方若翎指着自己的鼻子，“是他把我带到警察局的好吗？”她也是受害者。
老警员耸肩，“不就是这样。祁鹤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你是无辜的，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自然会护你周全。”
方若翎一愣，大眼睛扑闪扑闪，“那他未免也太有责任心了。”后面的话她声音越来越轻。之前她一口一个死条子臭警察，难道他都不生气吗？
视线凝聚在他们身上。
祁鹤脸上挂了彩，封兹望好像没什么事还笑得花枝乱颤。
二人眼睛依然通红，就像随时随地又要爆发打一场，而拉开他们的四个大男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若是再打一架，一定死伤惨重。
为避免再发生争端，一向崇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方若翎竟然主动冲上战场，挡在他们中间，面朝祁鹤，“你！”她点名，“跟我出来。”黑着脸昂起脖子往外走。
嘴角流血，脸上淤青的祁鹤耸动肩膀，从拉着他的警员手中挣脱，伟岸的站立，看着除了呼吸不顺以外没有丝毫不妥的封兹望，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现在他正被人拉住手臂，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打红眼的祁鹤攥紧的拳头还没来得及挥舞。
“祁鹤！”已经到门口的方若翎回过头冲他吼，勾勾葱白的手指，“你出来。”
青筋暴起的祁鹤看向她放下拳头，踏着不稳的步伐走去，身上的警服已经变得皱巴巴，手腕处的扣子也不见了。晃到门口就被凶巴巴的方若翎伸手拖了出去，关上门没几秒钟，又重新被打开，方若翎探出头，对着后排的矮冬瓜说，“你们可以走了。.”
停顿几秒，她没有退出去的意思，拿手遮掩嘴巴，压低声线，轻轻的说，“记得把我妹妹送回来。”
矮冬瓜连连点头，“兄弟们走！”得意的走出警察局。
屋内的警员一个个站起来。
“让他们走。”倒地的封兹望拦住他们，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门口的方若翎和祁鹤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警员们眈眈相视，不约而同的坐下。
大家心里都清楚，谁剿灭了青龙帮就是下一任局长。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不然，一切都只是开始。
“嘶。”方若翎拿食指点着他嘴角印记偏深的一块淤青，引来硬汉祁鹤吃痛的哼声。
看他眉毛皱成一团，方若翎忍不住说他，“老师没有告诉你，打人是不对的吗？”一想到封兹望那家伙一点伤都没有，她马上修改语句，“先动手是不对的。”
祁鹤一把拽下警帽，蓬松的黑发平顺的落在额头，侧开身子，不想和她谈论这个话题。在警校封兹望就是出了名的逃课王，不管什么课，能逃就逃，不能逃就躺着睡觉，年年倒数第一，最后因为家里的关系他占据了唯一一个去德国留学的机会。
封兹望永远都是这样，不用出一分一毫力就可以得到所有东西。
“喂。”方若翎跑到他面前，那手肘捅他手臂。“你不用自责，我没有关系的。”她听了老警员的话，真的以为这场架是单纯为了她展开的。
她想过了，自己的人生本来就暗沉无光，她不介意更惨一点。再说这次的事情也算是因祸得福，一股脑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晚上风很大，把警局外面的风吹得沙沙作响。
身影高大的男人矗立着，为她挡风。祁鹤低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卷曲而浓密，高挺的鼻子，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笑起来就像一道弯弯的月牙。明眸皓齿，她甜甜地说：“不过看你被人打，我还是很开心的。哈哈。”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不知为什么严肃的祁鹤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还牵动了嘴角的伤口。他忍着痛用指腹抵在伤口上。见她笑颜如花。
“方若翎。”
比千年寒冰还要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方若翎本能的转过头，也打断了发呆的祁鹤。.
是封兹望！他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还莫名其妙的伸出两根手指头在空中挥动，褶皱的制服贴在他身上，带一点萎靡，带一点慵懒。
更深雾重，方若翎这个名字跟了她十几年，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听到，既熟悉又陌生。
冷风吹过，她涣散的意识便清晰。
“叫你爸爸干什么？”她凶巴巴的走过去。
祁鹤站在树下，矗立于风景之外。空中悬着他什么也没有抓到、空无一物的手臂。
风景内，封兹望从腰间掏出手铐，不由分说把方若翎拷住。
“我去！你奶奶的腿啊！死条子，你有病啊！我们……”
为了堵住她的嘴，一向不温不火的封兹望抬眸，凶恶的瞪她，用眼神压制住她飞扬的气焰。
被他瞪得心里发慌的方若翎声音越来越轻，口齿模糊不清，咿咿呀呀的说：“我们是合作伙伴。”
“做戏要做全。你既然承认是青龙帮大姐头，我必须把你依法处置。”他邪气的勾起嘴角压着她回警局。
就这样可怜的方若翎在警局被关了一个礼拜。
蓬头垢脸穿得破破烂烂的她被放出来的第一天就冲到警察局门口找杀千刀的封兹望理论。
在门口遇到了多事的老警员，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脏兮兮的丫头是引发两位副队长争端的导火线，“丫头，你这么快出来了！”他无视方若翎翻的白眼，自顾自往下说，“精神还不错嘛！”
“快你个头啊！死老头！”忍无可忍的方若翎冲着他耳朵大吼，“你眼睛有毛补是耳朵有毛病？你看不见我被折磨得老了十岁吗？”在监狱里每天都要祷告自己犯的错误，顿顿都是粗茶淡饭，还要给政府义务劳动，最气人的是，临走前还要写两千字的反省书！五千字的保证书！他奶奶的腿！我方若翎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写过那么多字，大脑都不属于我自己了，差点就停止运作了，好在聪明机智的我直接把监狱守则抄了一遍。
老警员看她盛气凌人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又想到自己已是一把老骨头，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不愿和她多做纠缠，悄悄地移步离开。
“你去哪里？！”没走两步就被方若翎拖住衣领，“告诉我那个王八蛋在哪里！！”分明说好要各取所需做联盟！但她每天祷告，吃素，踩缝纫机！！！写检讨的时候！！封兹望个缩头乌龟到底在哪里！
她气红了眼，血丝布满了大得吓人的眼眶。老警员脸色惨白，支支吾吾的问，“你是问祁副署长还是封副署长？”
“封兹望啊！死老头！”方若翎的忍耐已经到崩溃边缘，她拉着老警员的衣领差点把他提起来。
“封……封副队一向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老警员看她脸色越来越黑，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大姑娘不会真把他给打了吧，“丫头，我好歹也是一个警察，你先把我放开。”
七窍生烟的方若翎不为所动，牛眼快要瞪出来了。
“我身后就是警察局，你千万不要乱来。”老警员被她的气焰吓得直缩脖子，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东倒西歪，看起来十分滑稽。
警察局！气红了眼的方若翎抬头，手劲大的她一点点松开老警员的领子。逃出升天的老警员一溜烟跑了。方若翎快要喷出火的眼睛透着绿色的幽光。好！封兹望！你狠，我今天就把你的警局给砸了！我看你出不出来！她卷起袖子管，蓬乱的头发一把扎在脑后，气鼓鼓的踹开警局的门。
原本嘻嘻哈哈谈笑风生的警员都愣住了，呆呆看着前来踢馆的她。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方若翎一进来就掀了最前面人的桌子，摆在桌子上的杯子被摔得粉碎，里面的液体瞬间如花绽放，白色的文件漫天飞舞。
所有人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文件掉到水里，无能为力。
“快捡起来！这是各地发来的电报。”不知谁先反应过来吼了一嗓子，一屋子的人争先恐后来帮忙。
趁乱怒火不减的方若翎又把边上的桌子给掀了。
文件堆得比她人还高的桌子腾在半空中，最上面的文件夹已经严重倾斜，蹲在地上捡文件的警员个个心都提到嗓子眼，这里面可都是上级通报下来的文书，说不定里面会有关于各市的重要情报，按规矩是一件都不能少啊！不少人害怕看到文件损坏的一幕，不由蹙眉闭眼。
幸好，桌子被另一股力量所牵制平稳的回到原地。
气昏头的方若翎不依不饶的想要掀桌子。
长方形的桌子一动不动。文件堆得高，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桌子被胶水黏住了，力气用尽的方若翎双手叉腰大口喘口气，“你奶奶的，怎么不动啊！”她一着急，想要把文件推到地上。
“方若翎！你疯了！”对面的人抢先一步拿走最上面一盒文件袋，露出怒气腾腾的眼珠。
“祁鹤？”方若翎一眼就认出了他，松开扒着桌子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你给我过来！”他迈开步子走到方若翎身边，不苟言笑的脸阴沉无光，结实的肌肉锻炼过以后像是要破衣而出。
方若翎看到他的身穿警服，充血的眼睛一下子黯淡，她撅着嘴默默地补充，“你当然会在这里。你是警察嘛！”
“跟我出来！”祁鹤板着脸孔，抓着她纤细的手臂往外拽。
原本依照方若翎的性格，她今天！不！此时此刻是必须要撒泼到底的。可视线一触即他嘴角的淤青，所有的怒火都消失了，脑海中不由想起那个夜晚，他为了自己和封兹望动手。
还是那颗白玉兰树下，香气萦绕。夏日的阳光如水般音符一样灿烂的流动，湿澈了不同的妩媚的忧伤。润红的娇阳为晴天添加了一抹色彩。
风水轮流转。今天是祁鹤把她拉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祁鹤停下脚步，翻身抓着方若翎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他的脸突然凑近，方若翎没缘由的往后退开一步，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说话口不择言，其实她一直忙着赚钱，从来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过。手腕被祁鹤按住，她动弹不得，挺直的腰板往后倾斜。
阳光穿过交错的树叶，星星点点落在祁鹤和方若翎身上，构成一幅和谐的画面。
“我来找封兹望报仇！”她昂起下巴，置气时眼神都不肯输一分一毫。
“封兹望不是你可以对付的人，快回去。”
方若翎仰着小脸，恶狠狠的瞪他，“怕他的人是你，不是我！”使劲挣脱他的禁锢。
可他就像一块钢铁，又硬又臭。“祁鹤，你放手。”
他无奈吐气时眼神匆匆一扫，视线外出现一抹白色纯净的身影。低头，口气严肃，“方若翎，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妹妹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