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将军vs公主42
说完,容不得小太监多做思考就踢了他一脚。.小太监大概已经习惯了这个新皇的喜怒无常,他甚至在想,或许民间的传闻都是真的,大概枳禾国要易主才能继续下去。想到这里,小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庆幸这些掉脑袋的想法只在他的脑海里运转。
穆府大半夜里接到皇召,不疾不徐。仔细整理一番才随着传召的太监出门。这太监有些年纪了,从刚才皇帝传召的口吻就能听出,这个穆远之必定不是一个惹得起的主,所以就算他在出门前耽搁,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等候着。
穆远之在宫中走得闲庭信步,抬头,见月色正好。墨黑的苍穹上点点繁星,耀耀清辉,明亮的月光透过繁密的枝叶洒在地上如积水般空明。
离启煜的宫殿只有几步之遥,穆远之却放慢了步子。传召的太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毕恭毕敬地提醒穆远之:“将军,皇上还等着呢,还是不要误了时辰好。”
穆远之淡然一笑:“我早已不是将军了。”
传召太监圆滑地回应:“皇上怎么叫,奴才们就跟着怎么叫。”
穆远之也不再纠结称呼,只淡淡说道:“走吧。.”
又行过几处行宫,终于来到启煜的宫殿。此时宫里早就做了清场,原本送来和启煜交好的新妃不知又被送回了哪里,四周寂静无声,连守卫也不见几个,侍女太监更不必说,早被下令今夜不许踏进启煜的宫殿里。
传召太监只将穆远之送到离寝殿不远处,便识趣地自行离去。
穆远之一步一步地,走入了启煜的宫殿。
启煜鲜有地,正襟危坐地坐在寝殿内的椅子上。虽然没有喝酒,却也能看出此前早已经喝过了不少。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刚才穆远之送来的锦盒,敞开着,毫不避讳地露出那块玉佩来。
不过启煜现在,也着实不需要再顾忌、避讳什么,他已经是这天下,最位高权重的人,掌握的是别人的命运。可是,他不知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即将来到的这个男子,牵制着。
在等待穆远之到来的这些时间里,启煜回想起了许多事情。
那年,他八岁,徙南十二岁。
不知是不是因为母妃是清鸾的原因,宫里的皇子都不愿意和启煜一起玩,连清鸾也说,那些皇子的背景不好,不让启煜和他们多接触。.
可是,八岁的小少年,每日在学堂上下看着诸位皇子和公主玩的不亦乐乎,心里自然不舒服。启煜幼时分外乖巧,人又沉默少言,所以常常被其他皇子欺负。皇子们知道启煜背景好,将他欺凌一番,还警告不许知会母妃。
终于有一日,徙南在路过宫廷拐角的时候,救下了被其他皇子打得不省人事的启煜。他护在他身前,把那些欺负启煜的皇子一一打了回去,还逼皇子们和启煜道歉。
在这深宫之中,最重要的莫过于身份背景。徙南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奴婢生下的皇子,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他“高”出不知多少阶层。
“独善其身”是母亲一直告诉他并且要求他的,可是,那天下午,他依旧救下了那个柔弱的身躯。从那之后,徙南和启煜常常“厮混”在一起。表面上,他们是因为各自的母妃水火不容而不相往来,私下里却经常一块玩耍。四皇子徙南课业向来优异,也时时教导着启煜一起,不懂不会的尽心教辅,让他不至于还挨了先生的骂。
“小煜,别来无恙。”
夜月下,寝宫中,一个男子正襟危坐,一个男子负手而立。启煜听着这熟悉的昵称,十多年来,再没第二人如他这般叫的亲切顺耳,他心中原本因回忆往事而酸楚无奈,此时都忽然得到了几分安宁。
“徙南……哥哥……”
启煜声音轻颤,内心却有如翻江倒海似的波澜,他起身,走到穆远之旁边,强忍着情绪,问道:“是你吗?”
“我十七岁入选禁宫侍卫,常听宫里的老人们说这宫中晦气不少,连空气也比宫外的污浊。不过好在穆家在城郊有一个别苑,我从型妹妹都是在那边长大的,和宫中之人素无往来。说来,我在穆家,受到的礼仪教育虽然严苛,但好歹父亲待我十分不错,和家妹打打闹闹关系倒也好。”穆远之忽然开口,说的却是全然不相关的事情。
“我从前一直问我父亲,别人家的孩子都父母双全,为什么我独有父亲,而不见母亲。父亲告诉我,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因病去世了,他要我一直记得,虽然母亲不能时刻在我身边陪伴着我的成长,可是她已经化作了天上的星辰一直在看着我呢。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关于母亲的回忆,却总是有她的影子,有她模糊的音容笑貌。我在午夜梦回里常常能够梦到她,梦到她不清晰却温暖深刻的身影。”
启煜愣愣地听着,他幼时和徙南交好,也不时听到徙南对自己母亲的种种评价,无不饱含着眷恋与深情,如今听到穆远之的回忆,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曾经的少年和眼前的男子,轮廓重叠在了一起,让他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
“后来,我总是想起母亲的一些话。她告诉我独善其身,不要去惹不相关的闲事,她总以为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就能逃过一劫,可是她错了,”穆远之闭上了眼,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没有一丝激昂,可听来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冷酷和悲痛,他说着,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叹命运对谁的不公,“她错的太厉害了。她没想到,即使自己做到了千万般的退让,也还是让人逼入了死境。”
启煜怔然地立在原地,颤声道:“我……我竟不知……”他的眼角有泪水淌落,而穆远之依旧是淡如清风的神色,好像这么一个听者伤心闻着流泪的故事是别人的,他只是一个说书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