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山茶＆星夜之下思绪生
【人界·南山·比翼国】
小乔不再搭理桓，领先一步走到队伍的前面，背着手独自走着。江瑶靠近桓，冷哼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想要说一句。”
桓瞥了她一眼。
江瑶咳了咳嗓子，道：“你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应该知道怎样能够避开燃火点吧？”
桓一愣，随即明白了江瑶所言何意，笑道：“好像和你没关系。”
冷冷扑来的冰块。
“姐姐，桓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碧螺上前拉住了江瑶的手臂，试图缓解尴尬的局面。
江瑶正在气头上，又见碧螺如此，没好气道：“你好像很了解他嘛。你和他认识多久啦？”
说完，江瑶还不等碧螺搭话，就先行一步了。
队伍零零散散地抵达了所谓的最诗情画意最有情调的南巷的书香小扎。夜色朦胧中，隐约可以看见小扎的竹藤制门上挂着两盏东瀛风格的灯笼。
“这个地方的主人是东瀛人”江瑶惊讶道。
“姐姐好厉害，这样就看出来了。”小乔回头笑道。
“东瀛的风俗大多跟风与我们中原一带，但却不是完全效仿，还掺杂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风格。所以，想要认清楚还是很容易的。”
江瑶浅笑，前一步敲了敲那扇竹制的大门。
“是外面来的客人吗？”里面传出一声温和的问候。
“是的，我们是从中原来的。”江瑶应声道。
“进来吧。”里面的人没有再多问，直接招呼他们进去了。
这态度与之前樵夫夫妇的态度全然不同。樵夫夫妇是警惕性极高的，必须知道江瑶一行人的成分，这才敢与她们来往。现在想来恐怕是因为在结匈曾经遇上了那种事情，给他们夫妇留下了阴影。
比翼国就不同了，刚进国界就是扑面而来的国泰民安的气息，住在这里的人当然更随意一些。就好像孟子所说的那个“大同社会”那样。
不过说起来，若吸血怪物真的是碧螺……她与多年前杀死樵夫孩子的怪物有什么关联呢？是同一个人，还是同一个家族？
江瑶一时走神，竟忘了要走进去。直到小乔推了她一下，她方才醒过来。
“进来咯。”江瑶推门而入，却差点儿没被吓死。
一个苍白的女子的面容倒挂在江瑶的面前。
“啊——”江瑶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小乔倒是吓得跳了起来。
那面容扯了扯嘴角，随后倒挂的身子重新立了起来。
那是一个清秀中带着几分妖气的女子，身着一袭东瀛特色的浴袍，上面却用中原的苏绣技艺绣着一朵朵淡雅的樱花。她脚下踩着木屐，落地的时候发出“啪啪”的响声。
“哈哈哈……”那个女子理了理长发，笑道。
“云姐姐！”小乔嗔怪，“你又乱吓人！”
“是你？”被唤作云姐姐的那个女子惊讶不已，“你回来了？”
“是呀！”小乔叉腰道，“三年没见了，可有想我呀？”
“是呀，都三年了，是到了你回来的时间了！”那女子笑道，“这次回来必定带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吧！快说来听听！”
两个久别重逢的朋友相聚，场面自然感动人心。但江瑶生怕小乔就这么站在门口给那女子讲故事了，赶忙阻拦道：“赶路一整天，小乔也累了……”
“喔喔！”女子反应过来，忙进去道，“我先给你们砌一壶茶，然后大家坐下来慢慢聊！”
待众人围坐下来，女子将茶端了上来，自我介绍道：“我叫云端，是书香小扎的女主人！也是妃……”她看了小乔一眼，笑道，“也是小乔的好朋友。”
“幸会幸会。”江瑶伸出手握了握云端的手，“我叫江瑶，来自中原。”
云端笑着看着江瑶的面纱，道：“这里没有陌生男人，姑娘可以揭开面纱透透气了。”
原来，云端见江瑶蒙着面，只当她是那来自礼教拘谨的国度，不能以面目示人。
江瑶尴尬地笑了笑，也不解释，只把那面纱取了下来。
云端一惊：“你？是你？”
江瑶见云端这副模样，心中确认自己绝对不认识她。那既然如此，认识她的必定是玉璐藤了。毕竟两人同属仙界，云端看起来只是普通客栈的老板娘，但肯定身份不同寻常。
“她不是玉璐藤。”桓道。声音里依旧带着轻蔑。
云端神色微变，以她的智慧，应该也猜到了江瑶的身份。她苦笑道：“对不起，姑娘。”
“没关系。”江瑶低声道，“没想到你与她是朋友，这也算我们的缘分。”
“云姐姐，那玉璐藤是谁啊？”小乔歪着脑袋问道，“路上就听桓说，瑶姐姐是她的转世。”
“也难怪，玉璐藤在仙界那会儿，你还小呢！你定是没见过她，所以才不知道有这等人物。”云端摸着小乔的脑袋道。
“这玉璐藤曾是仙界瑶池飘渺宫的宫主，是主宰仙界的仙子。”
“哇！这么厉害啊！”小乔惊呼道，“可我真的没听人说起过她呀！”
“因为她犯了罪，变成了仙界的禁忌。”桓在一旁插嘴道。
“什么罪？”小乔面色瞬变。桓却扭头不说话。
还能是什么罪？抛弃仙界、将神器私自托付他人，不顾法规下凡……这一条条都是滔天大罪啊！江瑶心道。
“人总是要犯错误的，不是么？”云端的脸颊上滚落几颗晶莹的泪珠，“玉璐藤是一个命苦的人！但她能得到那样的结局，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她自己！”
这话却是说对了。江瑶看了云端一眼，内心中对这位东瀛女子的好感升了几分。
小乔听的云里雾里，见云端面露悲戚之色，也不好再提这件事情。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姐姐不必难过！想那玉仙子也是积德积善的人，转世也能投个好胎！”
小乔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这玉璐藤的转世不就在她面前啊？
“你也认为，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玉璐藤主宰的，是么？”江瑶凄惨地笑了笑，“玉璐藤是善良的人，我就能有好报；她若是恶人，我此生就会陷入不复是么？”
“啊？”小乔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瑶笑了笑，转身离开书香小扎。
“江姐姐——”小乔哭喊道，却被桓拦住。
“你看吧，她就是这样的人！心里容不下玉仙子！她才是自私的人！”桓拉着小乔道。
“也许，她只是不愿被前世束缚吧。”云端看着江瑶的背影，叹息道，“这世间的因果轮回，爱恨纠葛，缠着人生生世世，永不能自拔！”
碧螺冷眼旁观这小小的书香小扎内发生的这一切。世间的因果轮回是什么，她不清楚。但她与江瑶有着同样的问题：为何人生来的命运就有好坏之分？为何有人生来就是王公贵族，难道是因为他前世造福很多？那些生来就是奴隶的，难道都是因为前世作恶多端？
可前世如何，自己无法决定呀！
就好比自己的命运，若都由前世决定，岂不太悲哀？
碧螺的双拳微微攥紧。
……
江瑶独自一人在幽深的小径里漫步。头顶是漫天星辰，远处是绽放的烟火。在异乡，难免会生出一些忧思之情。
江瑶独坐在布满青苔的阶梯上，撑着下巴望着远处的隐藏在黑夜里的山峦。
此刻，她的脑海浮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从花城第一次遇见独孤楝，再到后来在上元佳节碰见上官姝，继而穿越到南北朝时期的齐国寻找西泠笛，又无意中穿越到了宋朝碰见了楚弦歌和白若离……从开春到入秋，眨眼间一年即将过去，这一年，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充满着奇幻的色彩。
她遇见了很多很多人，贯穿六界。神族大祭司，道界蜀山掌门，妖界少主……连她自己都是仙界主宰的转世！这些都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原本只想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可谁知天意难违。或许，真如那算命的相术师说的一样，她注定不凡？
“姐姐？”小乔的声音怯怯地传来。
江瑶原本想要起身离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小乔一屁股坐到了江瑶的身边，同样撑着脑袋道：“姐姐，你不生气了？”
“我原本就没有生气。”江瑶道。
“姐姐，我与你的想法一样。你不应该被前世束缚。玉璐藤是玉璐藤，你是你。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活出你自己！”小乔振奋地说道。
“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江瑶第一次诚恳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这是她一直很清楚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姐姐，你不试试，如何知道？”
“那我说我这容貌也不算是我的，你又如何？”
“恩？”小乔没听明白。
江瑶狠下心将九天上重塑容颜的事情给小乔说了一遍。
“难怪你不能晒太阳！原来……”小乔恍然大悟。
“小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悲，很可笑？”江瑶苦笑道
“姐姐……”
“我是长得丑，可我始终觉得这是玉璐藤做的梗！按照正常情况下，前世和转世是一样的容貌！可我不是！为什么呢？绝对和玉璐藤造的孽有关……”江瑶咬咬牙道，“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已。”
小乔默默不语，过了一阵，缓缓道：“我不认为姐姐是错的。”
“可我的心为何还是如此难受呢？”江瑶的眼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