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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皇宫内外,灯火晕黄,人影幢幢。

    尽管外头骚动的声音不断,却丝毫没能影响房里那个手握着笔,全神贯注在纸上作画男子的情绪。

    随着手上毛笔的移动,绢纸上的动物逐渐成形,那是一只潜伏在竹林间伺机而动的猛兽,虎目炯炯、生动得仿佛随时可以跃出纸面。

    不一会,门外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这声响让男子手上的毛笔一顿。他抬起头,待见到推门而入之人脸上的微笑后,他的注意力回到绢纸上,开始为纸上的猛虎描绘身上的的花纹。

    “朱师傅。”踏入房间的华服男子拱手行礼,态度十分恭敬。“一切按照我们的计画进行,现下皇宫内外全乱成一团。啧啧!说来可笑,皇宫里成千上万的人,就因为银镜公主一个人而人仰马翻。”

    银镜公主受到刺激昏倒后,太子连刺客都不追了,紧急派人召了太医,然后带着禁卫军急急忙忙赶到银舞殿,就怕银镜公主出了什么意外。

    皇帝一接到消息也匆匆赶了过去,换句话说,皇宫里最有权势的人,现在全都聚集在银舞殿。

    若是现在有人在银舞殿放一把火,直接将那伙人烧个精光倒也干脆哩*服男子在心里忍不住这么想,嘴里因而发出轻笑声。

    “这次下的饵,顺利钓出我们想要的鱼了吗?”被唤作朱师傅的中年男子握笔的动作停住,语气平静地问。

    “这次运气不错,是太子为我们认出那个人的身分。”男子微笑说道:“隐藏在皇宫里的神秘人,就是‘任无痕’。”

    “任无痕?”朱师傅手上的毛笔轻轻一震。

    “任无痕是江湖中人,多年前曾经担任过太子保傅。”男子将自己详细调查后的结果说出。“当初他在东宫待了两年之久,后来皇帝认为江湖中人生活的环境太过复杂、不喜欢他在皇宫里出入,太子迫于无奈才将他辞退。”

    朱师傅蹙紧眉头,因为对方的话而陷入沉思中。

    “江湖人士……太子保傅,难道咱们这些年都让皇帝给骗了?”华服男子用力一击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皇帝假借太子之名将任无痕赶出皇宫,其实是趁机让他化明为暗,留在宫里守护银镜公主?”

    “啪”的一声,朱师傅将手上的毛笔硬生生折断了。

    “朱师傅?”华服男子一怔。自从拜朱师傅为师以来,从没见过师傅的脸色这么沉重过,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虽然咱们被皇帝骗了一次,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朱师傅闻言抬头,凝重的神情渐退,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不错,隐藏在暗处的老鼠一旦现了身,就再也躲不回去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见朱师傅已经恢复成过去从容自信的模样,华服男子也咧嘴微笑,直接拱手请示。

    “暂时按兵不动,你只要注意银舞殿的情况就够了。”朱师傅垂下眼,跟着缓步向前,重新拿起一枝毛笔、蘸了墨,打算为即将完成的老虎做最后的润饰。

    “咦?”华服男子心里困惑,忍不住再问:“那么任无痕呢?朱师傅对他有什么打算?”

    “放心吧!”朱师傅一边作画,一边露出淡淡微笑。“既然身分曝了光,我自然有法子对付他。”

    华服男子心里虽然还有疑问,但聪明地住口不问。“那么,徒儿先告退了。”

    “嗯。”朱师傅应了一声,看也没有多看华服男子一眼,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回画作上。

    又过了好一会,朱师傅放下手中的毛笔,退开几步,眯起眼凝视着刚完成的画作,深沉的眼瞳锁住纸上几可乱真的炯炯虎目,最后他伸出手,一把将完成的画作紧捏在掌心,嘴角扬起淡淡的笑痕,喃喃自语道:

    “嘿嘿,再怎么逼真、再怎么凶狠,也不过是我创造出来的纸中虎,永远翻不出我朱某人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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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漆黑一片——

    被囚禁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日子。

    他知道,自己的意志力和意识正一天天被侵蚀,早已涣散殆尽,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

    就在他即将崩溃,甚至渴望有人能一剑给自己一个痛快时,他仿佛听到了来自阎罗殿的索命声音。

    “告诉我你最后的心愿。”

    “啊?”他在一片黑暗中不停地睁大眼,绝望地想弄清楚站在面前的男子究竟是谁。

    “你就快死了,你最后的心愿是什么?”毫无情绪起伏的男音再次问道。

    男子的问题让他脑海呈现片刻的空白,就在对方这么问的刹那,过往的记忆仿佛潮水般涌了上来:身为独子的他,打从出生起就接受父亲精心的栽培,念书、习武……成为江湖中人人艳羡的少主、成为父亲骄傲的儿子,不久之前,遇见和自己一见如故的皇太子司徒炘,还幸运地成为太子保傅……

    在皇宫里,他除了指导司徒炘武术,还遇见了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小公主司徒宁静,她有一双全天下最温柔、最美丽的眼睛。倘若能预知今日的劫数,那么当初他绝对不会狠心拒绝司徒宁静那个小小的、想要习武的心愿。

    “最后的心愿?我最后的心愿是……”他喃喃自语,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始终是司徒宁静那张因为被拒绝,而写满失望的小小脸孔。“我该留在银镜公主身边,为她完成心愿的。”

    说完后,他抬起头,突然想到此时此刻的处境,忍不住露出凄凉的笑意,对着前面根本看不见的敌人自嘲道:“哈!关在这里太久,都把我给关糊涂了!既然横竖要死,说不说最后的心愿又有什么差别?你要取我的性命就直接动手!不必在这里假慈悲,啊——”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一柄利刃已无声无息地穿过他的心口,他不甘心地瞪大双眼,听见了黑暗中传来的低沉嗓音:

    “你放心,我从来不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托。”

    突然,黑暗之中出现了微弱的烛光,透过晕黄的光,一名高大的男人自黑暗中缓缓走近,最后在他倒下的身躯前停下了脚步,同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静静凝视着他。

    是自己的脸!他瞪大眼,惊惧地瞪着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而就在意识即将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他终于想起对方的身分了!

    是他!那个来无影、去无踪,擅长易容,江湖上从来没有人见过其真面目的神秘杀手——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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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眉入鬓、瞳若冷泉,映照在铜镜里的,是一张气质偏冷、相貌十分俊美的男性脸孔。

    黑瞳的主人凝视着镜中的面容,微薄的唇似笑非笑地扬起,接着,他闭上眼,伸出双手探向自己的下巴,缓缓将紧密贴在脸上的精致人皮面具给扯了下来——

    易容的面皮卸下后,他随即取出另一张替代的面皮,十分熟练地重新戴上。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看向铜镜时,清楚地看见了一个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模样忠厚的男子在镜中与自己对望。

    确定脸上的人皮面具服贴妥当后,他从桌上打开一只小木盒,将褪下的人皮面具收好,将它和无数张人皮面具叠在一起。当他关上木盒的那一瞬间,也等于和人皮面具所代表的身分作了告别。

    他将木盒收妥,踩着稳健的脚步走到床边,盘腿坐在上头,伸手朝桌上的烛台轻轻一弹,房里顿时变成漆黑一片,他将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中,然后闭上双眼,开始运气调息……

    修罗,是组织为他起的名字,也是江湖上的人士惧怕他、称呼他的代号。

    他并没有真正的名字,或者该说,打从一出生就将他遗弃在破庙里的父母,从来也没打算给他一个名字。

    打从有意识起,他就已经在组织里生活了,那里充满了和他相同命运的弃儿,他们在组织有计画的栽培下,成为江湖上的赏金杀手。

    “修罗,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简直就是——天生的杀手。”传授他杀人技巧的师傅曾经如此赞叹过。

    剑术、轻功、暗器、下毒、易容……任何一项有助于提升杀人技巧的技能,他都能学得又快又好,拥有如此本领,让他很快地成为被组织重用的一级杀手,渐渐地,成为江湖上人人畏惧的杀手。

    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喜欢隐藏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自己的目标,他喜欢花时间在目标身上,观察目标的言行举止、一举一动,甚至于能够透过精准的易容术相模仿直接取代目标。

    每次在他决定夺走目标性命的时候,他会给对方一个机会,让他们说出自己最后的心愿,然后,他会以目标的身分完成对方的心愿。

    短暂的、冒充他人的生活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机,却恰恰是修罗永远乐此不疲的游戏。

    这么多年来,修罗一直是这么生活着。他独自一个人生活在黑暗之中,确实地执行组织分配给他的任务。而这么多年来,若要说有什么意外,那就是遇上司徒宁静了。

    几年前,他接获组织的命令,要他潜入皇宫、保护银镜公主的安全。

    这对修罗来说是一个相当新奇的经验,向来只会夺取他人性命的自己,如今必须成为某人的保护者?对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儿!

    直到见到了司徒宁静,修罗才明白其中原因,贵为皇朝公主的司徒宁静,是一个拥有惊人美貌的天真少女,或许正是那份难以言喻的美,为她招来了无数妒忌和无止境的杀机。

    为了确实执行保护银镜公主的任务,他将目标锁定在任无痕身上。

    任无痕,名剑山庄的少主,同时也是东宫的太子保傅。接近任无痕并没有想象中困难,在那几个月里,他偶尔是名剑山庄的仆役、偶尔是任无痕的师兄弟,在任无痕入宫担任东宫保傅的时候,他又化身为皇宫里最不起眼的角色,隐藏在暗处,默默地观察着任无痕的一举一动。

    巧合的是,就在他自信可以完全取代任无痕这个人时,他接到了组织下达的格设令,有人付了一笔庞大的金额要取任无痕的性命。

    就像夺走任何一个目标性命时的原则一样,他给予任无痕说出他最后心愿的机会。然后,他顶替了任无痕的身分,继续留在司徒宁静的身边,保护她、依照她的心愿传授简单的武功,当一名尽责的护卫。

    “任师傅,我这套掌法打得好不好,是不是完全不轮给太子哥哥?”

    “任师傅,你再多教我一点武功好吗?我想象你还有太子哥哥一样,有轻功可以飞来飞去的,那多有趣!”

    “任师傅,外头和皇宫完全不一样,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吧?我真想出去走走,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美丽、单纯,又天真的银镜公主啊!她与他,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中间隔着天与地般难以跨越的距离。

    打从有意识起,他就活在一个冷酷、再现实不过的世界里,想要吃东西、想要活下去,就得不断地变强,直到成为被组织需要的人。

    而她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因为被皇宫里的人细心呵护着,那一双美丽的黑瞳因为触碰不到现实,所以能永远维持澄澈的美丽。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美丽与健康,是自己一次又一次杀掉潜入皇宫的刺客才得以维持的。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笑容之所以始终纯真,是多少人花了多少心血,努力为她打造出一个安全的皇宫。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之所以安乐无忧,是因为他顶替了任无痕的身分,顺着她的要求,为她编织出一个虚幻快乐的世界。

    他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任无痕临终前的心愿吗?他不知道……或许,在自己戴上任无痕这副面具的时候,他也产生了和他相同的心情——他从没想过人世间存在着这样一份无瑕的完美,一旦遇上了,他愿意倾尽一切维持她的美丽与纯真。

    所以,当组织后来撤回对银镜公主的保护令,他确实以任无痕的身分离开了,但也没有真正的离开。

    他依然接受组织的命令游走江湖,他依然是人人畏惧的修罗,但是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易容潜入皇宫,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守护着司徒宁静。

    几个月前,他接到命令前往外地暗杀组织指定的目标,等他完成任务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

    他立刻重返皇宫,这才发现司徒宁静因为一场意外被毒瞎了双眼!

    他愤怒、焦虑,尤其当自己发现这场意外居然来自于组织的策画,他心里更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对组织的反感和厌恶。

    从那一刻起,他主动切断了和组织的联系,不动声色地隐藏在皇宫里,成为司徒宁静专属的保护者……

    咯!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几乎细不可察的轻微声响,让原本在黑暗中闭目养神的修罗倏地睁开双眼,黑瞳警觉地眯起,浑身紧绷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不一会,窗边多了一根小木管,从里头徐徐喷出了一股青色的烟,修罗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随即主动在床上躺好,然后开始耐心地等待着。

    又过了好一会,当整间房里已经被青烟所笼罩的时候,两扇木门从外头被人推开了,三名蒙着面的黑衣人手持长剑闯入,瞄准了床上的位置同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上的长剑剌了过去——

    就在剑尖即将剌到躺在床上的目标时,一道更快的剑气,无声无息地从左到右划了过去,这见血封喉的狠招,让三名黑衣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砰”一声倒地死去。

    修罗自床上坐起,轻轻甩掉残留在指尖、锋利匕首上的血迹,接着,他弯身检查死去的黑衣人,最后在他们的上臂发现了相同的烙印。

    “嘿,连你也敢来惹我?”修罗嘴角勾起冷笑,从床上取出一副面具,踩着无声的脚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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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钡月如弓,冷冷地悬挂在夜空之中。

    位于城外十里左右僻静的竹林边,站着一名皮肤异常白皙,身躯又高又瘦的男子。他的面颊清瘦,唇色带了点病气,狭长的凤眼盈满了既期待又紧张的情绪。

    远远地,路的那一头出现了一抹身影,气喘吁吁地朝竹林的方向急奔而来,守在竹林里的高瘦男子心中一喜,展开极快的轻功,一眨眼就来到那人的身边。

    “怎么样?得手了吗?杀掉他了吗?”他细如枯爪的五指用力扣住来者,语气兴奋地急急问道。

    “彦堂主,没、没有……”一身黑衣、气喘吁吁的男子摇了摇头,面罩下的双眼流露出极度的恐惧。

    “怎么可能?其他人呢?”被唤作彦堂主的清瘦男子面色一沉,语气变得更严厉了。“为了今晚,我一共派了十五名人手,其他人都到哪去了?别告诉我,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人都解决不了?”

    “其他人……全、全部都死了!”黑衣男子说到这里,突然伸手紧紧拉住自己的主人,拼着最后一口气说道:“快走!他……他就要追来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黑衣人呕出一口鲜血,身躯软软地倒下了。

    彦堂主狭长的凤眼露出一丝恐惧,这才注意到属下的背后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自己只顾着追问结果,居然会忽略这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修罗出手,见血封喉,从来不曾失手。既然不曾失手,就不可能让对方有机会逃走,甚至留着一口气来到这里通风报信。

    修罗让他留着一口气的目的,只是想顺着他的行迹找到自己——

    “啊!”想明白的瞬间,彦堂主的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而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一柄锋利的长剑无声无息抵住他的脖子。

    “修、修罗……”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发颤。

    彦堂主听到背后传来若有似无的轻笑声,接着,他感觉到原本站在自己背后的人缓缓走到了面前,他瞪大眼,惊恐地瞪视着一身白衣、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修罗鬼面具的男子。

    “你最后的心愿是什么?”低沉的男音淡淡提出了问题。

    “你、你……不能杀我!”彦堂主因为恐惧变得结结巴巴,隐约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上头对你下了格杀令!你……你若是敢动我,就是和整个组织作……作对……”

    “若真想杀我,为什么派你来?”修罗似笑非笑地问。

    组织里与他能力相当的人不超过五人,如果组织真的下了格杀令,绝对不可能派出彦堂主这种低阶等级的杀手。

    “是……是我不小心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所以……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彦堂主心里后悔到了极点,他对修罗彻底坦白,只希望对方能饶恕自己的性命。“上头要杀银镜公主,可……可你却救了银镜公主,犯了组织的大忌,所以上头下了命令,任何人只要能取你性命,就可以获得奖赏。”

    同样是组织里的杀手,他就不相信修罗能有多强?再怎么强也不过是一个人,所以他带了自己的手下,抢先一步赶到这里,希望能割下修罗的人头,提升自己在组织的地位。

    “你最后的心愿是什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修罗亦不再浪费时间。

    或许是知道自己难逃此劫,彦堂主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江湖上传闻,从来没人见过修罗的真面目,既然我要死了,我想看你的真面目,否则我死也不瞑目。”

    修罗鬼面具下传来了几声低笑,似乎觉得他的要求十分有趣,但修罗却没有多说什么,伸手取下面具,跟着轻轻扯下易容的面皮,让彦堂主清楚地看见他真正的容貌……

    下一刻,修罗手上的长剑迅速结束了彦堂主的性命。

    修罗面无表情地甩干长剑上的血,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彦堂主方才说过的话:组织要杀银镜公主!

    他重新戴上面具,最后施展轻功,往京城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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