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眼疾
“罢了罢了……”对峙半晌述夷给自己找台阶下：“左右我是哥哥，本不该同你一般见识，便是你对我无理，我也是要原谅你的。”
龙雀一屁股坐在躺椅上，没有诚意道：“那便多谢五哥哥不同我计较啦！”
述夷忍了忍气，坐了下来。却是突然一拍大腿，责怪道：“哎呀！被你一吓唬，竟将今日前来的正事给忘了。”
龙雀随意翻着书，漫不经心道：“你能有什么正事？”
述夷白龙雀一眼，正了正神色：“事关于你。”
“哦？”龙雀抬头：“说来听听。”
述夷搬着凳子坐近：“你眼神不是一直不好吗……”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龙雀不满打断：“什么叫眼神不好呀，说得我仿佛老太太一样，我那是眼疾！”
“好好好，眼疾眼疾。”述夷不愿与她争辩，随口敷衍：“你有眼……疾，平日里夜间外出也不方便，恰巧前几日西海宫中来了位我父王的旧友，唤做持灵仙人的，听闻医术高明，专治奇难杂症。我便同他讲了讲你的状况，他与我分析了分析，我虽不曾听懂，但瞧着倒是有模有样，不如你教他给你瞧瞧。倘若治好了是喜事，治不好也不妨事，如何？”
“有人能医治自然不错，可我听你的形容，怎么像是江湖骗子呢？”龙雀将信将疑。
“勿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向来不善言辞，但我决然不会害你，你若是同意，便与一同去教他看上一看。”述夷难得真诚。
“我倒是同意，只是……”龙雀面露难色：“我如今禁足虽是过了，可父君还是看的紧，怕我又出去惹是生非。况且那件事父君的气还没完全消呢，如今敏感时期，我也不敢轻易再出门的，万一运气不好碰上个什么事，我又得受罚。”
“这个好办！”述夷难得脑子灵活：“我们去你的织蜃岛上看吧，我去求你父君教你陪我练练武，左右不出东海，想必没有大碍。你在岛上等上一等，我去请持灵仙人过来，倒也方便。”
龙雀点点头：“那便由五哥哥安排吧！”
龙雀在织蜃岛上等了半晌，果见述夷携着一位白衣飘飘的仙人风尘仆仆的赶来，龙雀站起，一派端庄，拱手作揖：“有劳仙人亲自赶来，小神不甚感激。”
仙人点了点头，回了个礼：“三公主客气了。”
龙雀忙让坐，待持灵仙人坐定后，龙雀方才细细打量了一番。持灵仙人白衣白发，胡须飘飘，倒是有十足的仙者风范。
龙雀想了一想，启口道：“今日劳烦仙人前来，是为我一旧疾……”
龙雀还未说完，述夷急急抢过了话：“仙人不晓得，我这妹妹的眼疾自打出娘胎时就有了，时经这些年，也没好过。天下名医也不记得请了多少，却无人可找出病根，因而皆是束手无策。今日倘若仙人能够指教一二，便是大恩了。”
述夷话头太快，龙雀对他翻了翻白眼，述夷倒是没在意，憨憨一笑过去了。龙雀无奈，只好提着笑道：“确如五太子所言，不晓得仙人可有妙招？”
“不知三公主可介意让老朽号号脉？”持灵仙人闻言道。
“今日请仙人过来便是为治病，仙人有何要求只管吩咐便是，介意二字，可是折煞晚辈了。”龙雀也甚是客气，说着伸出了手。
持灵仙人手指轻轻搭在龙雀的经脉上，号了许久，似有不妥，又抚了抚胡须，闭目不动，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龙雀差点都以为他睡着了，可是持灵仙人突然一睁眼，似是惊讶，又蹙眉凝神想着，良久才松开了手。
收回手，持灵仙人道：“三公主的病症，老朽也是第一次见得，今日确然让老朽开了眼界。只是三公主怕不是患的眼疾，而是一种遗传。”
述夷矢口否认：“这决然不可能，神龙一族乃上古神兽，从来眼神都是极好的，遗传什么也不会遗传眼疾的。”
“哦？”持灵仙人不大高兴：“五太子这话，是说老朽误诊？”
述夷脸色僵了僵：“晚辈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方才仙人也说雀儿妹妹的病是第一次见，大约……大约您记错……”
“哼！”
持灵仙人打断了述夷的话，怒气冲冲：“老朽虽然高龄，却还不曾老糊涂，有些事情还是记得清的。”
龙雀对于持灵仙人的阴阳怪气很是理解，毕竟年纪大了，都有些怪脾气，青华天尊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只是述夷无端吃瘪，脸色难看的紧，心里怕也不好过，龙雀也只好打圆场：“仙人莫动怒，五太子素来性子耿直，说话难免快了些，但绝无恶意，仙人还是莫要同他计较为好。五太子从小与晚辈一同长大，对晚辈很是熟悉，因而才如此肯定，只是方才仙人的话，不如同晚辈说上一说。”
龙雀一言谦和有礼，仙人的气消了大半，又自觉同小辈们置气却是有伤规格，神色倒也软了不少。只是到底述夷方才一番话，分明是对自己医术的不相信，想想还是生气，便对着述夷哼了一声，转向了龙雀。
“你的病症我虽从未见过，可是古书上有详细的记载。方才我为你切脉时，并未感觉到你体内有何不适之处，反而精力充沛，脉象康健。而且你体质特殊，是否伤势愈合的比旁人快些？”
龙雀回想，便是上次被赤焰兽击伤一事，虽伤势严重，但确实两三天便能下地走路，半月也就痊愈了。如今想来，确实很快。
龙雀点点头：“确如仙人所言。”
“如今看来，老朽的推断大约是对的。”持灵仙人抚着胡须，幽幽说道。
“那仙人的推断是……”龙雀往前凑了凑。
“三公主的父君虽是神龙族龙王，确实有极好的眼神，但或许，三公主眼疾，遗传的是母亲……”
“这便更不可能了，神龙一族族长向来只与凤族通婚，凤族美目天下皆知，即便是遗传母亲，雀儿妹妹也没有遗传眼疾的可能！”述夷又一次没忍住。
持灵仙人更加不悦，板着脸发表疑问：“旁人的家事，你似乎通晓得很？”
述夷向来反应慢，还沾沾自喜：“那是自然！龙族为保血统纯正，世世代代皆是如此，不只东海，我西海也不例外。仙人如此说，便是在怀疑我雀儿妹妹的血统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持灵仙人闻言气得胡子都在抖，硬声道：“那今日便是老朽误诊了，左右三公主晓得便好，时辰不早，老朽还同西海龙王相约下棋，先行告辞。”
“今日有劳仙人跑一趟，仙人慢走。”龙雀恭敬送了几步。持灵仙人大约气得紧，“嗖”一下便没了影。
龙雀却是站在原地走神。述夷过去扯了扯龙雀的袖子：“雀儿妹妹在想些什么呢？方才那老木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是胡扯的。我还以为他医术有多高明，哪里晓得竟这般胡言乱语，今日算是五哥哥的错，教雀儿妹妹受委屈了。”
龙雀摇了摇头：“不妨事，到底五哥哥是好心，雀儿在此谢过了。”
述夷惊讶：“雀儿妹妹今日倒是难得的通情达理。”
龙雀没有同他调笑，看似精神不大好：“我伤病痊愈不久，不大有力气，今日坐了半晌倒觉得累了，便先回去了。五哥哥也快回去罢，不晓得仙人会在西海龙王面前如何编排你，你可得小心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述夷感到事态严重：“对对对！雀儿妹妹提醒得是，父王对那老木头比对我还要好，倘若他在父王面前说我坏话，父王定然要教训我的，我得回去看着才是。如此便先走了，雀儿妹妹多注意身子，改日我再来看你。”
述夷向来是个急性子，说着便急急走了，龙雀却是不曾回到东海龙宫中去，而是躺在织蜃岛中，静静想着心事。
持灵仙人说：这病怕是遗传你的母亲。
述夷说：神龙一族世世代代族内通婚，绝不会有此眼疾！
如此说来，倘若龙雀此病果然遗传母亲，那么……龙雀的母亲难道并非祥凤一族？！难不成，自己当真众人口中的野孩子？
龙雀大惊，虽然神龙一族并未明令禁止与凤族以外族群联姻，可千百万年来，皆是两族相亲，并无例外，已然成为不成文的规矩了。可如今自己的情形，不得不教人疑惑。想起自己自出生便未见过亲生母亲，想起自己不能化身成龙，一切的一切，真是太教人匪夷所思了。
倘若自己的母亲并非凤族中人，那又是谁呢？
自己究竟是不是父君亲生？又究竟是不是这东海龙宫终名正言顺的三公主？
倘若是，又为何自己诸多不能呢？
……
疑惑太多，龙雀觉得很是焦躁，忘忧琴音也转向嘈杂。
龙雀不想带着疑问过活，便想了个最直接的法子：找老龙王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