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虽然她势利了点,总想攀上高枝,到更有出息的主子跟前当个体面丫头,说不定日后小姐嫁了还能傍上姑爷捞个姨娘做做,不过形势比人强,眼前的她什么也攀不了,只能暂时安分点,先攀上二小姐这棵瘦巴巴的小树。.
有总比没有好,起码她不想到洗衣房,从早到晚有洗不完的衣服,把一双秀气的手洗粗了。
“好了,闹够了也听听我的打算,我准备开家甜食铺,卖你们没听过的甜食。”话一出口,李樗以为会得到热烈的回响,得意地扬起下颔,可是——
第一桶冷水由柳绿泼下。
“二小姐,你没有铺子。”画饼充饥只会饿死,脚踏实地才不会被美梦冲昏头。
这一箭射得李樗胸口鲜血淋漓。命中红心呀!果然筑梦要踏实,否则也只是在作白日梦。
“二小姐,我们没钱。”春红更实际,点出重点。
李樗的“内伤”更重了,雄心壮志硬生生折了一半,信心满满挺起的胸稍微被压垮一寸。
现实总是残酷的,她就是没钱,不然怎会一心想赚大钱……
银子的祖宗,你到底在哪里,让我好生寻找呀。
“哎呀!开铺子总要人手,你到哪找人手,没个有经验的哪开得成,总不能自己站在门口拉客吧!”吴婆子考虑的是铺子的运作,没人还能如何,全是空谈。
看着黑漆螺钿小匣内的几两碎银,李樗有种被打击到的感觉。
开门做生意怎么这么难,要钱、要人、要铺子,样样都要到位,缺一不可,哪一样不是教她头痛,闺阁千金就数她最少见,两袖清风、身无长物。.
不行,不能屈服,路是人走出来的,多少白手起家的富豪还不是一步一步开拓出康庄,她占了懂得不少现代知识的优势,还怕顶不起一片天吗?
至少她脑子里有别人绝对想不到的好点子,她欠缺的是机会,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俗气物——银子。
“除了我后娘外,这府里谁最有钱?”她那个只生不养的爹总该有所贡献吧!做官不贪,十年清寒。
而看看这座府邸,院落层迭,小桥流水,酒窖里藏了上百坛陈年老酒,书房里的名家字画十之八九是真的,她家老爹贪呀!仕绅名流的孝敬拿得欢快,黑心钱照收不误。
自古以来,十个官员九个贪,只差在吃相好不好看而已。
可惜她没门路,要不顺手摸走几幅字画就有银两入帐,荷包饱饱做什么都方便。
“老夫人。”三人异口同声。
“老夫人?”李樗一怔,纤白葱指搓着下巴。
怎么忘了李老夫人这号人物,那常氏不敢动李柔,就是因为李柔有老夫人靠,老夫人在府里如此有权威,除了基于中国人讲求孝道外,她手中必也握有让人不敢轻视的田产家财。
“老夫人当年的嫁妆就有好几里长,再加上这些年老爷给的孝金,老夫人手头可宽裕了,更别说,她还代管了前夫人的妆奁,光是每年那些田地、铺子的收益就有好几千两,她一个人哪用得完。”
要不是大小姐隔三差五的伸手要银子,买些钗簪首饰的,想必老夫人更富有。.
身为府里的老人,吴婆子看得最透彻,谁轻谁重一目了然,瞒不了她。
第三章女人当自强(2)
“什么,几千两?!”李樗有点意外了。
几千两白银放在现代也是一大笔财富,何况老夫人手中的几千两只是田地、铺子一年的租金收益,她娘也死了十几年吧!前后算一算,万两银子跑不掉。
“二小姐,你问这些做什么?”看她眼睛越来越亮,像有什么要跃出,吴婆子有些不安。
“借钱。”
“什么,借钱?!”
一头银发一丝不苟往后梳成髻,霜发中夹杂着几缕青丝,李老夫人的神情严谨,不苟言笑,一双低垂的眸子淡若无波,左手一串香木佛珠,上头刻着经文,由磨得光滑的表面看来,此串佛珠深受她的喜爱。
但这不表示她是个念旧的人,念佛之人也不见得有慈悲心,丈夫早逝,儿子成材,府里又有媳妇掌理,整日空闲无所事事的她,除了念经礼佛还能做什么,吃斋念佛也是一种避世,省得为俗事烦心。
她唯一还挂心的是嘴甜的大丫头,打小一口米粥一口米粥喂大的娃儿和她最贴心,看着娃儿一日日的长大,由蹒跚学走路到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就盼着帮大丫头找户好人家嫁了,心愿也就了了。
至于不得她欢心的二丫头,好吃好喝的供着也就罢了,自己一把年纪了,没什么精力再看顾她,丫鬟、婆子跟着总差不到哪去吧!
不过说句老实话,她还真不记得二丫头的长相,每回见着了总是低着头,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模样,问她一句话回答得结结巴巴,就是让人生不了好感。
可今日,她竟有胆站在她面前,神色泰然地直视她,不见怯弱和慌张,少见的落落大方,那双明亮大眼盈盈生波,神似她生母蒋秋水,连对她的无礼也如出一辙,毫无一丝恭敬。
这样的性子实在不讨喜,难怪她始终入不了她的眼,母女俩都有看似温驯,实则执拗的硬气,骨子里天生带了不服人的骄傲,就算给了梯子下也不屈服,直挺挺的像不易折断的竹子,风一过又挺直腰杆。
“是的,孙女急需用钱,请老太君疼惜,刮两枚金甲片给孙女应应急。”向人开口真不容易,还得先想好借口。
“你要钱做什么?”李老夫人拨动佛珠,抬目轻睨。
“孙女想打副首饰。”先把银子骗到手再说。
李樗表现出低眉顺目的样子,语带恭敬,不轻不重地多了一些讨好的意味。
“上辈子”老人缘好到掉渣,“这一世”总不会惹人嫌吧!
看老人家的表情好像不太满意,她要不要多说两句话哄她开心?老人家孩子心性,总要人哄着。
“首饰?”李老夫人话一顿,眼神锋利地一扫,那没说出口的嫌恶尽在眼皮垂落的双眸中。
她开始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叫屈。“娘为孙女说了一门亲,临要下聘才发现孙女的匣里竟拿不出足以见人的首饰,三朵珠花、两支包银的铜钗、一副过时的铜鱼耳坠、三块教人看了都会发笑的发霉水粉,已结成硬块,摔在地上也摔不碎。”
时下仕女用的是胭脂水粉,那粉状的水粉都硬如饼了,可见用了多久、嫡女在府里被苛待得有多惨。
李樗有意无意的往李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一瞟,语气更加楚楚可怜。“瞧瞧老太君身后的姊姊,她发上插的是掐丝衔珠金钗、海草碧玉簪,腕上套的是通体深绿的翡翠镯子,孙女身为官家千金还没个丫鬟来得体面,说出去还打了老太君和娘亲的脸,难怪人家一听嫁得寒碜就悔了,好好的一门亲事黄得丢人呀!”
“谁说你没嫁妆来着,你娘的嫁妆我全给留着。”只不过是要留给大丫头的,她的那一份由常氏出。
“可孙女从头到尾没瞧见嫁妆单子呀!老太君你给了我什么添妆,怎么都没瞧着,该不是有人从中污了,连我娘的嫁妆也想霸着不给人。”
偏心也该有个限度,花轿都快抬上门还一声不吭的,若是她老人家的财产,她想给谁,那是她的自由,但霸着她娘的遗产不放是什么道理。
听了李樗话里的暗示,李老夫人有些不自在的面上一臊。“谁……谁说不给你了,二十四抬嫁妆全给你备着,等你出嫁再抬到夫家,没人敢贪你的嫁妆。”
“有二十四抬呀!可真是不少,那孙女可不可以先瞧瞧嫁妆里有什么,免得到了人家家里只剩破碗破碟的,想打赏下人还拿不出手,徒教人笑话当官的爹穷酸,连点象样的嫁妆也舍不得给女儿充场面。”
吴婆子是娘的陪嫁,她明明说有一百二十抬嫁妆,整条街都塞满了。
这位老祖母也真狠心,一口气贪下这么多也不怕撑了,若是再加上这些年的租金收益,一百二十抬都算少了,她居然心偏到北极去,二十四抬嫁妆也好意思拿出手,她羞不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