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夫君明显拒绝的反应让她觉得既难堪又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者他当真如此不喜欢她,如此的厌恶她吗?
这门亲事虽是由女方家主动提出的,但也征询过他的意愿不是吗?如果他不点头,她是不会硬嫁给他的,可是现在……
她眼眶里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的垂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一滴接着一滴,无声的淌流着。.
她的泪水让裴翊浑身一僵,顿时整个人都被吓呆,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很多年前听过一句话叫梨花带雨,听说是形容女子哭泣时的娇美姿态。他始终无法想象,因为他所见过的女人哭泣,不是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受冤屈),就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悲惨模样(三餐不济的难民穷人),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在伤心绝望时还能哭得娇美的?
可是就在这一刻,看着他刚娶进门的媳妇,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梨花带雨了。
第5章(1)
不知道被什么惊醒,兰郁华倏然睁开眼睛,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在微弱的晨光中侧卧在她身旁、已成为她夫君的男人的睡脸。
裴翊,他的名字。她是在决定嫁给他之后,两家交换了婚书才知道他名唤翊,没有字号。
因为她义无反顾要下嫁,爹娘虽动摇不了她的决定,还是找人将他调查了一下,然后得知他们母子俩是外来户,五年前才来到京城,落户在城外云隐山的山腰上,平日以做生意赚钱糊口。
娘听见裴家竟是士农工商中最低等的商户人家,反应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再度举起了反对旗帜,但爹接下来所说的却让娘整个息怒沉默了下来。.
爹说,五年前裴母身染重病,裴翊当时年仅十四岁,在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的京城中,他一个依然可以称之为孩子的男孩,既要照顾病重的母亲,又要挣钱赚取母亲的医药费和生活费。因为租不起城里房子,只能带着母亲住到城外的半山腰上,每日城里城外辛苦奔波的生活着,还能将母亲所患的重病医治好八成,谁又有资格瞧不起他去经商,做为一个商人?
当时的她真的被震惊住了,完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而十四岁的他又是如何在那种艰辛困难的生活中挺下来,还长成不被权财所惑,心志坚定,堂堂正正,有孝心又有正义感的一个人。
这样一个令爹欣赏娘折服,令她心情澎湃,不由自主的心生佩服与仰慕的男子,如今已成她的夫婿,只是想到昨晚,兰郁华想高兴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满心苦涩。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注定只有付出感情的命,而没有得到回报的命?上辈子对席世勋如此,这辈子即使嫁了不同人,换了一个夫君,依旧得不到对方在感情上的回报吗?
她感觉得出来,昨晚夫君明显是不想与她洞房的,先是在醉酒清醒后借梳洗而逃避了一回,而后在她抛开新娘子的娇羞,走出房门将他领回房主动想替他更衣时,他又拒绝了她一回。
第二回的拒绝直接又明确,就像一巴掌狠打在她脸上,打得她措手不及又痛彻心扉,泪水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她没想要哭的,因为在出嫁之前她便告诫过自己,这是自己的选择,不管以后面临的是何种生活都不许哭泣,因为她是来赎罪而不是来享受的,况且她也不认为嫁到裴家会比嫁到席家的日子更难过。
可是她也不知道昨晚的自己怎会突然变得这么脆弱,一下子眼泪就涌了出来,不仅自己被吓到,也吓到了他。
他手忙脚乱的向她道歉,安抚着她,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而再再而三却依然止不住她不断滑落的泪水后,终于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低头亲吻着她,从眼睫、脸颊到唇口,然后不知不觉的上了床,不知不觉的进了洞房,完成了他们的新婚之夜,周公之礼。
静静地看着他晒得有点黑,不似京城中那些少爷、公子们白皙俊俏,却更显得英气逼人的脸,兰郁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他醒后会对昨晚所发生的事做何反应,而他们夫妻俩今后又会变成一对什么样的夫妻,是相敬如宾呢?还是貌合神离?想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应该是不可能了吧?
轻轻地闭上眼,她让自己别想了,能够重新再活一次,避开上辈子的悲剧,偿还上辈子的欠债,不再被罪恶感与悔恨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就够了。
至于婚姻的幸福或是人生的幸福,她不会强求,但也绝对不会放弃,会尽己所能的去获得,得之她幸,不得她命,就这么简单。
想通这个道理,回到初衷之后,兰郁华的一颗心也迅速地稳定下来,不再多愁善感,也不再忐忑不安。
「少奶奶,该起了。」房门外忽然响起彩袖轻声的提醒。
昨日她担心今晨会睡过头,特别交代彩袖到点时来提醒她一声,免得入门第一天就睡过头徒惹婆婆不满。
这回成亲,因裴家事前的要求,她只带了两个陪嫁丫鬟过来,一个是彩袖,另一个则是彩袖的好姊妹彩衣,两个都是自愿跟来的。
彩袖不需要多说,彩衣的自愿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因为她原在是母亲那里服侍的二等丫鬟,虽不比大丫鬟,在府中丫鬟的地位也是排得上名的,但却自愿跟她到与兰府相比可谓是贫困的裴家,让她着实想不透。
于是她将那丫头叫到面前,开门见山的问她为什么,怎知竟是因为她对李家和张家所做的事,那丫头觉得她这个小姐不仅厚道还心善,根本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跟着她很放心也很舒心,让她一整个无言以对。
从那丫头直白的答话方式来看,她大概可以明白为何彩袖会与那丫头是好朋友了,因为她总觉得彩袖是个聪明、心思缜密且谨慎的丫头,这样的人和心思同样复杂的人相处肯定会累死,只有和性子直又没心机的人相处,才能真正的放松,而彩衣正好就是这样单纯没心机的人。
为了确定,她又问了母亲与彩袖,得到的答案与她想的差不多,彩衣就是个没心机的,所以她的陪嫁丫鬟就定了彩袖和彩衣这两人了。正好彩袖善于服侍人,彩衣则擅长厨房里的事,两人完全互补,配合的恰到好处。
彩袖的声音响起时,兰郁华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夫君,只见他依然安稳沉睡,并未被惊醒,她也就稍稍地松了了口气,因为时间还早,他完全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至于她,除了要先梳洗准备去向母亲敬茶之外,还得去趟厨房帮忙准备早膳,毕竟这里不是兰府,服侍的下人多,这里只有彩袖和彩衣两个丫鬟而言,她得帮忙分摊些工作才行。
在不吵醒夫君的情况下,兰郁华忍着身子的不舒服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披上衣服后,走到房门前轻轻地将房门打开,然后对着门外的彩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让她进房来服侍她梳洗更衣。全程主仆两人都轻手轻脚的,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整理好容装后,主仆二人这才又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两人并不知道在她们走出房间、轻手将房门带上的同时,躺在床上「熟睡」的裴翊已经睁开眼睛,眼中根本没有丝毫的睡意,只有挣扎与苦恼,还有他自个儿都不知道的淡淡温柔与怜惜。
兰郁华在彩袖的带领下来到裴家的厨房,彩衣已在里头忙碌着,她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卷起了袖子。
「小姐——不是,少奶奶。」彩袖一时口快叫错了称呼,赶紧纠正过来。「您这是要做什么?让奴婢来就行了。奴婢虽不擅长厨房里的事,但帮彩衣打个下手还是行的。您站在一旁指示就好,别沾手。」
「一起动手做比较快。」兰郁华摇头道。「这里不是兰学士府,我也不再是府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以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你们俩要记得。现在的我身分是裴家的媳妇,本就该学习做家事,不然要如何服侍好婆母与夫君?你们俩以后不仅要帮我,也要教我。」她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