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身穿飞行员连身飞行装的林忆福,把头盔夹在腋下,他稍稍瞥眼看向不远处的膳房里正在用餐的几名停机棚的空军弟兄,然后接过袁俪娸手中的文件,低首翻阅着。.
“上级开始把我推向海外任务的方向。”林忆福像叙旧般平淡的说着,“但是,连队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
“看看我,我是国家最好的人选?”袁俪娸自我解嘲的说。“你应该抓会,外面的世界很大。”
林忆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经意的看她的小腹一眼,不胜欷吁的含笑道:“我真羡慕你肚子里孩子的爹!你一朝他飞去,就不要再回头。”
“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袁俪娸反而替他担心。
“嗯!在我后悔之前。我现在就走进那间小浴室,你看机会就跟进来。”林忆福一说完就走了开去,在走向浴室之前,他停在膳房门口若无其事的道..“嗳,洗个手就得上路了,你们别招呼,继续用餐。塔台那儿都已经先告知过了,下回见啊!”
说完,林忆福径自走进小浴室里。袁俪娸则绕过“天马sBJ”的机尾,从另一边也跟了进去。
不消一分钟,林亿福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衣内裤,他把头盔交给袁俪娸时说道:“路上凉,把我的长棉衣也穿着。”
“谢谢你,小福……”袁俪娸忍住不让泪水流下来。
“现在,你得先痛揍我一顿,好让我保住饭碗,你可千万别手下留情!”他半开玩笑的说。
“念在你过去对我不怎么好的份上,我下手会重一些!”她不再多想,朝他的下巴挥出第一拳。
林忆福顿时觉得下巴一阵酸麻,嘴角有血腥味,但是他觉得还不够。.“来吧!再重些,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身手!”
袁俪娸忍不住哭了起来,但是她知道不能停手,而且专挑他的脸打,这样伤势比较明显。“小福……”
见她心软,林忆福一咬牙,把自己的额头用力撞向石造的洗手台,他的脸顿时流满鲜血。
袁俪娸几乎叫出声来。
“别杵在那儿,穿上飞行衣,快走吧!”林忆福催促着。
她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从此两人就要各奔东西,而她还有另一个前程得奔去。
第10章(2)
着装完毕,戴上了飞行头盔和眼罩,走出小浴室时,袁俪娸故意停了一下,向膳房里的弟兄们招招手。隔了一小段距离,并没有人注意到林忆福和袁俪娸在体型和身高上的不同。
在登上驾驶舱之后,她先把事先写好要给B的简讯送出去,然后发动涡轮引擎,将飞机缓缓倒出停机棚。
有两名弟兄甚至丢下吃了一半的饭,跑出来看“天马sBJ”起飞。
又一次,袁俪娸被蓝天白云包围,但是这一次,她是飞向自己的天空!
从哈尔滨直线飞到中国和尼泊尔的边界,距离大约是四千公里,当“天马sBJ”加满油料,以最高的速度飞行时,只需要两个小时就可以完成这趟旅程,飞行时间不算太久。
当袁俪娸接近青海时,就一路低空飞行,以避免被中国空军的雷达侦测到。二十分钟之后,她从空中看见了西藏高原的边缘,心跳不觉加速。.
最后,她看见了喜玛拉雅山。
她沿着喜玛拉雅山的山脊平行而飞,所经之处,不少游牧民族都仰起脸来看向天空。
她呼啸地飞过了圣母峰,像一只过了河的卒子,绝不回头!
从飞机的卫星地图萤幕上,袁俪娸看到了中国、印度和尼泊尔三国的交界处,在附近卡拉虚山的后方,有一群大小不一、自然天成的蓝色湖泊。
有水的地方,就有游牧民族。
她必须找一座离边界最近的湖——她看见了,还有一支正要去边界的小城做买卖的商队。
当她把飞机平稳的降落在一座湖边时,她打开机上的卫星导航追踪器。她相信,不需要多久,无远弗届的中国空军就可以找到这架被她“抢走”的喷射机。
然后,她以急行军的步伐,朝那支游牧商队的方向前进。
尼泊尔“来去茶店”
邢笠恒坐在这间只有四张桌子的小茶店里,从早到晚,一壶又一壶的喝着那位沉默寡言的老店主所泡的“来去茶”。
正如袁俪娸所说的,他每一次喝完一杯,总是有不同的感觉和心情。
有千万个可能性可以让他胡思乱想,想着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被逮捕、被处刑、被强盗杀害是其中的几个可能。
如果她平安,又要怎么来到这个三国交界处的小村庄呢?
邢笠恒不停的告诉自己,袁俪娸受过最严格的海陆空全能训练,还是一个顶尖的情报员,而且,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比一般人具有更强烈的求生意志。
那一天,当B收到袁俪娸发出的简讯时,邢笠恒人正好在台北,正打算和两年不曾团聚的家人一起度过新年。而今天,是二00七年的最后一天,他无怨无悔的坐在一家小茶店里,耐心的等着他心爱的女子前来。
他曾试着拨打那支闵晏生留下的,意外留在袁俪娸身边的手机好几次,但是总是打不通,他心想,可能是因为收讯不良,或者是没了电力。
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是他并不担心住的问题,因为从他第一天抵达“来去茶店”时,他就跟那位老人打商量,租下茶店后面一间两坪大的小客房。
可是,如果袁俪娸一直不出现呢?
除夕这天,小村庄的村民们也准备着跨年的庆典,许多刚去庙里膜拜回来的人,脖子上都挂上以大黄花串成的项链,每个人的眉心也点了一记红珠砂。
邢笠恒想着,当他已经很老、很老的时候,他依然会记得一清二楚,在二00七年的除夕这一天在做什么,但是,他很害怕这个记忆里没有袁俪娸陪在他身边,而这让他无法忍受。
店家老人送上一壶刚沏好的茶,打断了邢笠恒如潮的思绪,稍一回神,他才记起他原先的茶还没有喝完,也没有请老人再沏新的一壶。
邢笠恒还没有开口,老人就将瘦骨嶙峋的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另一手则指向店外,轻轻的以不太标准的英文道:“你在等的人,刚从山坡下的小路走上来。”
闻言,邢笠恒差点跳起来,打算冲出店外迎接袁俪娸。
但是没想到老人力道颇大的按住他,微笑着说:“来,去,就是一生了,你急什么?”
他一时情绪激动,开始哭了起来,两串清泪滑下他的脸。他脸上并没有戴人皮面具,只戴了一顶黑色皮制的军帽,特别设计的军帽延伸出一部分成为面罩,盖住他左眼附近的颜面,上头有个洞能让他的左眼露出来。
他早就决定了,当他再度和袁俪娸重逢时,要让她第一眼就看见他的真面目,不再有任何面具。
他相信,见多了世面、看尽人生的茶店老人,不会介意他把面罩摘下来,于是,他抬手将面罩从从头上掀去,然后放在小桌上。
当他抬眼看向门口时,正巧看见袁俪娸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来,四目交接的刹那,两人心中所有的千语万言,全化作一声欣慰的叹息。
邢笠恒想站起身来,但是他的脚忽然没了力气,而且全身颤抖,他不停的流着泪,两手交握放在小桌上,深情的眼眸目不转睛的凝睇着慢慢走过来的袁俪娸,看着她在身旁的长条凳上坐下来,把两手轻轻按在他直打哆嗦的双手上。
“我好怕这只是一场梦……”邢笠恒泣不成声的喃喃说着。
“不,我来了,我在这里。”袁俪娸坚定地道。
这时,茶店老人走了过来,把一张小纸条放在桌上。纸条上是一行以尼泊尔文写的字。
“三天前,有个陌生人教村里的一个孝把这张纸条送到我店里,说等你们两人见面之后才交给你们。”老人解释着。
“这上面写了什么?”袁俪娸惊讶的问。
“这用英文怎么说?”老人摸了摸有着白胡碴的下巴,思忖了一会儿才翻译道:“Iamwatchingyou(我在看护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