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不能干涉
城楼上，房间里。
百里子衿赐了慕老将军雕木椅座。慕老将军微微抿唇，还是依循礼法向百里子衿恭敬行了礼，才缓缓落座。
百里子衿眸光幽深，看着自己的老丈人心火未消，面容冷峻的模样，不知怎么心底也闪过一丝紧张。
他缓了缓自己的思绪，才淡淡开口：“朕其实向天下人撒了个大谎，玖儿没有死，她还活着。”
“真的？”慕老将军眸光里闪过狂喜，手下紧紧摁住了椅子把手。但他好像又想不通什么般微挑眉头，历经世事的眼睛就显得更加深邃犀利，“那皇上可以告诉臣，玖儿为何要假死么？”
他的女儿他知道，除非是实在忍受不了，不然不会选择这条路。让亲者痛，仇者快。
那封收到的信里讲述了百里子衿对她冷宫的折磨，还有些别的。一件一件催人心肝。虽不明真假，但一问便知。
慕老将军想到夫人家信中也未提及玖儿身亡或者还健在的事情，想来定是知晓玖儿还在人世的。便不愿让在前线的他闹心。
春风丝丝密密透过窗子吹进来，有一丝凉意。
“因为…确实是朕负了她。”百里子衿眸光幽深莫测，声音微微凝滞，右手紧紧揉捻住了拇指上的玉扳指。
“那您还说什么？”慕老将军闻言忽的一阵火起，身躯站了起来。
“岳父大人，这个朕可以解释，”百里子衿眸色真诚，如缓缓流动的幽深井泉一般，“您且听朕说完，再下论断，好吗？”
岳父……他还认他为岳父？慕老将军看向百里子衿诚挚的眸，又不经意看到他的一头银色发丝，心里如石落地，唯闻回磬。
皇上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初他的女儿也是百里子衿亲手交到他们身边。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兢兢业业，宵衣旰食。政事上雷厉风行，对待他们这些臣子也是体贤下士，可谓是千古难遇的仁义之君。
而皇上对玖儿的感情，他作为父亲，也是一路看过来。十年忍着，盼着，守护着，玖儿想出征，百里子衿便暗地为她保驾护航。而商讨朝事时，皇上眸光仿佛不经意瞥过玖儿时的温柔，分明是深切的爱意。
“皇上且说罢，老臣听着就是。”慕老将军缓了面容，微微叹息一声，眸色里却是晦涩不定。他倒要听听，怎样大的难言之隐，可以让一个男人，如此伤害自己心爱的女子。
城内挨着城楼的地方桃花开了，瓣瓣流红，泛着迷人的馨香。
百里子衿眉眼之间添了一丝恍然，萧然若神的面容上悲喜莫名，缓缓启唇道：“那天，她接了个纸条后晚归，朕等了她许久。后来她回来时便闹了些不愉快。她倔强，不愿说明，朕也就没再追问，但朕心里确实存了些疑心。”
“谁曾想，就因得这一个纸条，让贤妃和她身边的侍女作了文章。朕应该想到那是一场阴谋，但当时朕已经被母后逝世的悲伤和证据确凿她的背叛弄昏了头，而且还有贤妃的毒助力，又想到那天晚上，朕承认，对她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那些日子对她是黑暗，对朕亦是走不出的牢笼。朕反复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她从来都闭口不言。朕以为她想要包庇那个人，她也是个倔强的，从不解释。直到那天卿年来将她带走，朕才知那种绝望，才知她是真的背叛了朕……”
“朕使了手段留了她在宫里，却正好药劲强烈发作，朕控制不住自己。后来她的泪水落下来，朕才惊醒。但想挽回已是为时已晚……”百里子衿眸底更加幽深，想起当时，竟然隐隐还有泪光闪烁。
慕老将军内心震撼，仿佛听了一场深临其境的大戏。皇上确实情深意重，但是他带给玖儿的伤害，又岂是一句情深可以弥补的？
那些日子的黑暗，对于玖儿，定然是无比难捱。
百里子衿，带给玖儿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
百里子衿见慕老将军的眸色里满是深沉思索，心底也便微微沉了些许，如果今日他不同意，那事情便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慕将军，朕知钱太尉给你写了一封信，不过如果你与朕打起来，得益的是谁，想必您也是心知肚明。而且有些事情可能只是捏造，朕对玖儿，是真心的。”百里子衿眸光幽深，声音里添了一丝理智和果决。
慕老将军闻言看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帝王，历经沧桑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淡然，缓缓道：“皇上，臣可以答应退兵，并且皇上也应该治臣贻误战机和擅自回京之罪。只是臣有一个条件。”
“说罢。”百里子衿眸底有一丝轻松。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的打算本就是这样，也算堵住了天下人悠悠之口。若不治慕老将军之罪，会遭受很多非议，这样也算轻描淡写了了事端。
“玖儿现在在哪，皇上知道吗？”慕老将军不答反问。
“她在梅桩城，朕上次去看她，她去了城主府。”百里子衿眸光有些宠溺和伤痛，复杂难辨。
慕老将军有些放下心来，沈羽是个省心孩子，他们的关系不错，他会好好照顾她的。
身为父亲，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子女安好。
“臣有个条件，就是玖儿以后婚媒红嫁之事，皇上不能干涉。”慕老将军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出了他的条件。却让百里子衿霎时变了面色。
“不行，这朕不能答应。”百里子衿眸光幽深，面色有些苍白。
“皇上，玖儿是臣的女儿，臣只希望她能够幸福。后宫不是她能应付的地方，还是放手给她自由吧。”慕老将军神色清明，面上添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百里子衿语噎，竟无言以对。虽然他坚信自己可以给玖儿幸福，但是现在一件件事的发生，让他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这样无力。
“朕…”
“皇上，马上三炷香了。”慕老将军缓缓道。
“您在威胁朕？”百里子衿眸光愈发幽深，他平生最恨威胁，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岳父，是他大炎的功臣。
“臣不敢。”慕老将军略微低了眸。
空气中有一丝僵窒。梨花的香气隐隐约约氤氲在鼻息间。
“如此，”百里子衿唇边缓缓绽出一丝无可奈何，启唇道，“我们便各退一步。无论玖儿日后做什么样的决定，朕会尊重她的选择。”
“好。君无戏言。”慕老将军笑了，他不愿百里子衿做他的女婿，不是看不惯皇上，皇上是个好皇上，但是他并不是玖儿的良人。
日后玖儿的婚事如果皇上不干涉的话，相信她可以过得很幸福。寻一知心男儿，自由畅快人世，白头偕老。这是玖儿最初的心愿，一切也总归是回到了原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慕老将军走出去吩咐三军，今日班师回朝，同拜谢吾皇亲临迎接。
百里子衿心思有些重，他缓缓压下心底的思绪。让三军起身，道了一些场面话，便思索着他的布署是否天衣无缝。
今天注定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京城，即将发生大事。
钱太尉是先帝宠臣，手握重兵，执诸多权宜，势力庞大。
在他的料想中，百里子衿此刻应该和慕老将军激烈开战，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而适才确实有侍卫把消息传回来，城前已开始交战。那么这个时候，便是偷袭占领紫禁城的绝佳时期。
而此时，紫禁城确实大乱。
宫女太监逃跑时惊惧的尖叫声，盘子碟子摔碎落地的碎裂声，还有风声鹤唳。
人心惶惶，整个皇宫陷入一片大乱之中。钱太尉站在正殿的中央，看着近在咫尺的龙椅，眼眸里闪过一丝贪婪和势在必得。
所有的局势马上就能被他的人所控制，皇上定然是救不急的。
钱太尉唇边勾勒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为了这一刻，他准备很久了。终于能有这个机会，可以成为万人之上。
周围依旧杂乱喧嚣，嘈杂异常。而紫禁城另一个地方的顾紫怜，也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但她不知道自己该跑去哪里，能跑去哪里。她甚至最后站住愣了下来，眼睛里闪过怔愣和决然，这个时候，怎么能只顾着逃跑呢？
可她又能做什么？旁边几个人在打斗，双方击打得很是激烈，顾紫怜在旁边有些害怕。
“愣什么。你别怕，跟我走。”一个人的手突然拉住了顾紫怜，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却看到那个熟悉的容颜，顿时心里空白，又如雷电滚滚惊起交加于心中。
“我…不跟你走…不要和你走……”顾紫怜忽然剧烈地想挣脱他的手，情绪激动，面上泪水汩汩而出。
竟然骤然见到她朝思暮想的少年，她深深爱着的少年，她却早已配不上他。
他的脸庞愈发成熟了，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面色晒得微微有些黝黑，更添了一抹男人的魅力。
可他身上穿的衣服……他是叛军？！
那她就更不能跟他走了！
顾紫怜开始更激烈地挣扎：“你放开我！”
“小怜，别闹了，”林南依旧拽着她，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和我走。我是皇上的人。”
“骗我！”顾紫怜眼眸清澈，林南明明穿的是太尉府的衣服！
“你相信我。”林南面上有些着急，眸里满是爱恋，“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