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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朝殿上,百官噤若寒蝉,只余殿上油灯燃烧的窸窣声响。.

    半晌,赢政才淡声道:“全都退下。”

    “遵旨。”如蒙大赦,百官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

    不过眨眼间,朝殿上只余赢政一人,就连内侍也被他屏退。

    他垂着眼眸,想着方才李斯所言,魏王假愿用安邑换取荆轲,难道他们两人真有私情?还是,魏王假亦不知荆轲是个女人?

    如果荆轲是个男人,他还可以用君臣之情绑系着,但偏偏她是个女人,那他能用什么挽留她?别说挽留了,他连要怎么面对她都不知道。

    想起那晚震惊人心的一幕,除了头皮发麻之外,还有他己身强烈的欲求。那从不曾出现在他身上的浓烈欲望竟在夜里侵袭他,教他连入睡都怕梦见那一幕,如今要他怎么见她?

    他会失态,肯定的。

    可是,他想见她,想问她那哂然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他眼里看起来有几分自嘲的味道,但她自嘲什么?

    他到底该如何调适心情,才能在见她时不教她察觉他深沉的欲望?

    “大王,福卫尉大人求见。”内侍在殿外细声喊道。

    赢政眉头一皱。“宣。”该不会是荆轲出了什么事吧?他说过不能再让她饮酒,福盛该不会又蠢得拿酒给她喝吧?

    福盛入殿,进退趑趄,面色犹豫。

    “说,发生什么事了?”赢政从上座走来,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大王,没什么事,只是……该用膳了,臣想问大王是否移驾庆平阁?”福盛试探性地问。

    可恶,他真不想来,却又不得不来!

    荆轲那张嘴像是蚌壳一样,怎么撬也撬不开,啥都问不出来,可偏偏那群同侪天天找他哭,别说他们了,他淋雪也淋得很想哭好不好。.

    赢政欲言又止,背过身去,久久才闷声道:“寡人手头上的事还忙得很。”

    福盛随即垮下脸,心一横,豁出去了。“大王,荆轲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大王不快何不告知臣,让臣好好与荆轲说说。”看是怎样,各退一步嘛,小两口到底在吵什么?明明前阵子相处得那般融洽,宫中更是出现久违了的闲散步调,谁知道沐浴也会沐出问题来。

    难不成是荆轲的身子缺了什么,惹人王不快?

    “她没有做什么。”是他,满脑袋淫思邪念的是他,他简直快被自己给逼疯了。

    “那要不要臣到后宫差个女官来教教她?”想来是荆轲什么都不会,配合不上,让大王不开心了,这事好办呀,闹腾什么来着,也不想想被折磨的到底是谁,好歹也替他们着想着想。

    福盛忿忿想着,突见赢政逼近的冷鸷俊脸特写,吓得倒退一步,赶忙摸着自己的脸,怀疑哪怕没说出口,也因为表情而露馅。

    “为何要差女官教她?教什么?”赢政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可怕。

    福盛忍住逃跑的冲动,硬着头皮压低声音道:“自然是能取悦大王的一些花招,这种事不差女官,难不成大王还能教她?女人家的事,自然得要交给女人才好。”最后一字才落下,他就被赢政一把揪到面前,吓得他狠狠倒抽了口气。

    老天啊,他是哪里说错了,为何大王的脸像是被雷打中了一样黑?

    “你知道她是个女人?”像是怕隔墙有耳,赢政压低声音问。.

    福盛满脸慌张,一时没细想,脱口便道:“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啊……”啊啊,难道说大王不希望大伙察觉她是女人?可是那么明显,荆轲活脱脱是个美人,比花还娇艳,有长眼的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大伙都知道?”赢政不自觉地抽口气。

    “如果、如果大王不希望大伙知道,其实也是可以下令的。”很多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对不?

    赢政一把将他推开,无言地抚着额。

    大伙都知道……所以,当他上朝穿着单袖玄衣,大伙的眼神才会那么暧昧,所以荆轲有时看他的眼神那般难以置信……天啊,她那哂然一笑,该不会是因为他直到那当头总算确认她是个女人?

    怎会如此?大伙都发现,他却直到裸裎相见才发觉?他是怎样,原来他才是最笨的那一个吗?这下子他更无脸见人了。

    “大王?”福盛小心翼翼地唤道,对于大王的反应摸不着头绪。

    “你可以退下了。”赢政咬牙道。

    他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情,他现在谁都不想见,丢脸到只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福盛哭丧着脸,他也很想退下,可是大伙日子难过,把重责大任交托给他,他只好当炮灰了,不然咧?

    “大王,臣不知火王与荆轲之间到底是怎地,但不管怎样,女人家嘛,哄一哄就好了,况且荆轲的个性不拘小节,没有寻常姑娘的小心眼,她够大气又爽朗,只是这阵子遭大王冷落,她天天郁郁寡欢,连话都不说,大王又说不能喝酒,实是教臣看不下去。”

    一听她郁闷到又想借酒浇愁,赢政不禁想起她饮酒之后对他又是吻又是上下其手……啊,难道说,她是以女人的身分喜爱自己,可偏偏他不识情到这种地步,连她是个女人都没发现?

    想起她饮酒后趴在他胸膛上低泣,他心里就一阵抽疼。

    “大王?”

    赢政收敛心神,问:“你没有自作主张让她喝酒吧?”

    “臣不敢。”福盛还不急着去投胎。

    赢政微点着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过身,又一把揪住他的襟口,硬是将他扯到面前,带着邪气地道,“你明知道她是女人还趴睡在她腿上,嗯?”

    福盛瞬间脸色惨白。没人这样的吧,都过了这么久才算帐,这……君王也不能这么无赖。

    “臣……”

    “大王!”殿门口传来福隆急促的叫唤声。

    赢政眉头一皱,放开了揪着福盛襟口的手,“发生什么事了?”福隆的性情向来沉稳不急躁,要他跟在荆轲身边,他是绝无可能无故擅离的。

    “荆使节出事了!”

    第7章(2)

    庆平阁里像是炸了锅般纷闹。

    赢政得知荆轲在用过早膳后就口吐黑血昏死,立刻判定膳食有毒,马上让福家兄弟仔细彻查,并将荆轲抱回自己的寝殿,差太医过来医治。

    可糟糕的是,最擅长使毒解毒的夏无且只剩一口气,其它太医能力不足,哪怕开了药方,却不见半点起色,他只好派人出宫寻找善于解毒的大夫。

    “大王。”

    一听到福隆的声音,赢政回头就问:“查出名目了吗?可有解药?”

    “大王,御膳房的厨子已招供是郑夫人给的药,臣亲自去找郑夫人讨解药,可郑夫人却说没有解药。”

    “杀了她。”赢政脸色阴冷地道。

    “大王,杀了郑夫人也没用,倒不如让臣妾替卿姊姊解毒。”

    一道陌生的娇柔嗓音从福隆身后响起,福隆一退开,就见一抹……圆圆的身影。

    “你是谁,谁又是卿姊姊?”

    楚夫人无奈的叹口气。“大王,这些可以暂缓解释,还是先让臣妾替卿姊姊诊脉吧。”

    赢政见她是个女人,圆脸和气,半点杀伤力也无,便放行让她入内,他则守在床边,只要她胆敢对荆轲动手,就别怪他毫不留情。

    楚夫人替荆轲诊了脉后,略略疑惑地蹙起眉,随即开口说了几项药材、用量和煎煮方式。

    “这样就可以了?”赢政不是很相信。

    “嗯,卿姊姊的底子极佳,中的毒一时还没伤她太深,赶紧解毒就好。”话落,楚夫人随即动手解着荆轲的腰带,瞧见暗袋里有随身携带的药粉,她眉头都快打结了。

    “怎么了?”赢政紧张的问道。

    “卿姊姊身上也有一般的解毒药,毒发时,她应该可以及时服下的,但她却没有……”楚夫人万分不解,唯一能解释的是荆轲放弃活下去,但这是不可能的,她所识得的荆轲不是这种人。

    嬴政所想与楚夫人如出一辙,也同样无法理解,想解谜,恐怕得等荆轲醒来。

    待内侍煮好了药呈上,赢政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药灌进荆轲的嘴里,约莫两刻钟后,终于见她灰白的气色渐褪,才教他高悬的心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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