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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她心想着,果然是母女连心,她想什么,娘都一清二楚,还刻意成全她,真正是她的亲娘。.

    闭目不答的柳毅敲敲车壁,问道:“高叔,还要多久?”

    还要多久,这句话问的不是到下一个落脚处的时辰,而是……

    “快了。”高一回得简洁。

    长春困惑的搔搔头,实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拉开距离。”柳毅的嘴角往上轻扬。

    “是的,公子。”喝了一声,高一轻甩马鞭,加快马车前进的速度。

    “真想看看泥猪打滚的样子。”柳毅愉悦地道。

    出城时,两辆马车行驶在平坦的官道,早春的冻土尚未完全融解,路面还有点湿泞难走,朱巧儿坐的那辆马车,车夫都不敢走快,就怕车轮子打滑,马车翻覆,而柳毅的那辆马车速度也不快,两辆马车前后相距不到半里路。

    可是柳毅坐的马车忽然加快了车速,把两辆马车的距离由原来的半里拉到一里,渐渐地,一里半、两里……接着猛地转了个弯,就再也看不到影儿了。

    “差不多了。”从书笼里取出一本古籍,柳毅气定神闲的翻开,颇有书生风骨,看得有滋有味。

    长春不解的问:“什么差不多了?”公子说的话好奇怪,但是他有股不太好的预感,公子从不做无谓的事。

    “捂住你的双耳。”

    “咦?”捂耳?

    “快捂。”

    “是。”虽然不解,但长春不敢不从。

    第5章(2)

    就在他双手贴上耳朵之际,三里外传来女子惊恐万分的尖叫声,接着是杀猪般的惨叫。.

    “……毅……毅弟,救我……我被压住了……好痛……我动不了……”朱巧儿觉得腿好痛,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路的正中央有辆华丽的马车翻倒在地,两个车轮子有一个不知所踪,一个被压得变形,成了碎裂的木头,拉车的马呼哧呼哧的站在路边,颈上的缰绳被扯断,正悠哉的低头吃着青草。

    主仆数人,包括车夫在内,没人注意到在一堆碎木中,断得相当平整的车轴被掩盖在赭红的褥垫下。

    “小……小姐,表少爷的马车已走得很远,他听、听不见我们的声音……”满脸是血的仆妇惊恐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上下两排牙齿直打颤,死里逃生,真把她给吓惨了。

    “不,不会的,表弟看到我们的车没赶上,他一定会折返的,你……你们快把这鬼东西推开……”疼得快厥过去的朱巧儿一头的汗,丰唇咬得都破皮了。

    “小姐,马车太重了,奴婢们抬不动呀!你再忍耐一下,看有没有路过的人能帮助。”一名受伤不重的丫鬟抖着唇道。她身上新做的衣服全沾满污泥和黄沙,裙子也勾破了。

    “你要我等……”她愤怒的一吼,还没吼完便全身痛得快裂开似的,喉头一锁,面露痛苦。“去,去个人把表弟追回来,要快,骑马去,让他回来接我,送我就医……”她每说一句话,身子都火辣辣的疼着。

    “我、我们不会骑马……”丫鬟、婆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手足无措,像一只只无头苍蝇。

    “叫车夫去。”朱巧儿又忍不住发火,当然又再一次痛意钻心。.

    一旁的车夫也伤了手,头上还流着血,他一站起身便天旋地转,赶紧又坐了下来。“不行呀,小姐,我伤着了。”

    “饭桶,全是废物!我养你们干什么,白领月银了……啊——好痛,我的脚……”朱巧儿一动,原本扎在她腿上的木刺又入肉两分,几乎要将她的腴白大腿给洞穿。

    也不晓得是她贼星该败还是霉运当头,平时人来人往的官道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一直到天黑才由一名伤了胳臂的丫鬟回城搬救兵,他们最终也没有等到回头的柳毅。

    朱巧儿的腿真的断了,是众人中伤得最重的一位,动筋伤骨一百天,在和舂堂大夫的诊治下,她至少要卧床三个月,等复原情形再看脚有没有跛。

    这叫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必林文娘母女俩非常懊恼吧,大好的机会平白从手中溜走。

    “公子,我们真的不用回去看看吗?”

    凄厉的惨叫声犹在耳边环绕,如同夜鬼尖啸,怎么捂也捂不住,直往脑门钻,惊心又动魄,双腿还有些发软的长春脸色发白,不住的往后瞧,毕竞年纪小,历练不多,见识少,一点小事就吓得魂不守舍,一点也没有他家公子的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不用。”柳毅道。

    长春还是很忧心,“表小姐他们不会遇到狼了吧?”

    “咱们这地头上没有狼。”野狗多倒是真的。

    “要不然是拦路打劫的?”

    柳毅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在官道上打劫?长春呀,若是你,会不长眼的找死吗?”

    长春一本正经的回道:“小的不是土匪。”他是书童。

    瞧他一脸傻气,逗起来真无趣,柳毅懒懒的道:“表小姐是你家祖宗吗,干么把她往供桌上拜。”

    “公子,表小姐姓朱,跟我家祖上没半点关系。”他哪敢高攀,人家可是个官家千金,身分地位可比他卨好几个等级。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柳毅用手中的折扇往他后脑杓一拍。“朽木不可雕也,我怎会挑一头骡子当书童。”失算,当初看走了眼。

    一头雾水的长春憨憨地摸着后脑,不解地掀起车帘向高一问道:“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做错了什么吗?

    高一同情地看着他。“多听、多看、少开口。”

    “嗄?”怎么一个个都高深莫测的,有心让他猜不透。

    “你想让公子多一个整天只会摆官架子的妾?”看长春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高一好心的提点。

    “当然不要。”长春毫不考虑便回道。

    想到朱家表小姐,他硬生生打了个冷颤,她的专横不讲理已深植柳家下人心中,她朱、柳两家不分的当自个儿是柳家的主人,常常不请自来,一住十天半个月的,赶也赶不走,而且打狗都要看主人,她却是连柳毅的颜面也不看,看中什么就直接拿走,问也不问一声,老是要柳毅把她当上宾看待,打骂丫鬟更是常有的事,俨然柳家主母。

    当她还不是名正言顺的柳家人时就敢无视他人了,要是真让她当了柳毅的屋里人,那还不翻了天。

    所以柳家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没有一个欢迎她的到来,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她不来纠缠就是祖上积德了。

    “这就对了,公子也不要,把她留在后面我们也清心。”最好一辈子也不跟上来,烂在土里。

    长春自以为了悟的噢了一声。“我晓得了,公子是故意丢下表小姐,因为表小姐一进门就会鸡犬不宁。”

    听他自作聪明的臆测,意思是掌握到了,可是说法还是有欠火候,高一为之失笑,在人生的历练上,他还是太生嫩了。“差不多,但是公子是无心之过,公子急着赶考,一路苦读,浑然不觉表小姐落了单,切记、切记。”

    公子是要当官的,可不能落人口实。

    长舂一下子机伶了,连忙点头。“我知道了,绝对不会对外胡说,公子是太用功读书了,才没发现表小姐没跟上来。”

    多好的借口,柳毅连原由都备好了,不是他不带朱巧儿上京,而是她走得太慢了,严重的落后,他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而不考了吧,那不是本末倒置,枉费他寒窗苦读。

    至于马车在官道上翻覆一事他是毫不知情,走在前头的他哪晓得后面发生什么事,要是知道了肯定下车救人。

    瞧!这心有多黑呀!为了将人留下尽使阴招,他本人是毫无愧疚,天将降大任前,得先搬走几颗硌脚的石子,路平了,才走得顺,他可是打算走万里的呢,不是有句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没错,孺子可教。”柳毅笑着揉揉长春的头,这厮终于有点长进了。

    “嘿Y!我是公子的书童嘛!”他呵呵傻笑。

    马车行走了一日,还在湖北境内的杨柳镇,离长安还有好长一段路程,一路上又是山,又是水的,山重重,水溅溅,马声嘶鸣,这还是苦日子的开始,往后还有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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