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郑恒一时语塞。.
若说没收到信,他又怎会来此?
但是他去哪里了,他当然不能说。只不过是路上寻花问柳时,看中了个花魁,流连在温柔乡里个把个月罢了,不算什么事,却是不好当着姑母的面说。
“表哥为何不答?”崔莺莺不依不饶地问,郑恒什么德性,她还不清楚吗?
“表妹还需问吗?还不是伤心过度病倒了,这才延误了日程。”郑恒装出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想到姑父在大好前程时突然往生,留下姑母和表妹、欢弟这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我又怎能不伤心?”
崔夫人原就不是个明白人,且耳根子软,对郑恒又有种盲目的偏爱,从小就喜欢这个侄儿,即便他性格乖劣、行为不端,她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郑恒几句话便触动了她的心坎,顿时抹泪道:“恒儿,真是难为你了。”
红娘实在看不下去郑恒那惺惺作态的模样了,忍不壮疑地问道:“表少爷当真是病倒了吗?”
郑恒面露不悦,“这里有你这个下人说话的余地吗?”
“那么我说话,成吗?”一道男声不轻不重地扬起,杜确淡淡地打断郑恒,对崔夫人说道:“岳母,稍晚媚香楼的花魁楚凝月姑娘会过来,届时岳母再亲自问问楚姑娘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恩客是何人,到时便会明白郑公子是否真是因病倒才耽误了日程。”
崔夫人脸色一变,“难道……”
郑恒向来自诩风流,他花名在外,秦楼楚馆追欢买笑,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她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心想男人总要成家才能定心性,但此次催他过来成亲再一同扶柩回博陵下葬乃是大事,若他在老爷丧期还贪图取乐,她便无法原谅!
“我说你,你就是夺人妻室的杜确吧!”郑恒对杜确怒目而视,气冲冲地说:“身为朝廷命官,竟干下如此龌龊下流之事,信不信我让我爹在朝上参你一本,让你丢官!”
杜确当即沉了脸,“悉听尊便!若是郑尚书真肯为了不屑儿子参杜某一本,到时丢官的是谁,自有分晓!”
郑恒顿时气急败坏的指着杜确,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爹不给力吗?好啊!小小武将竟然如此自大,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一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后悔惹到我郑大爷。.”
事实上,他对于崔家这门亲事根本没放在心上,莺莺虽美,但从小就循规蹈矩,实在无趣,哪及烟花女子风情万种,是当初他姑父在世,郑崔联姻,门当户对,他爹说对他会有帮助,他也就没反对。
可如今,他姑父过世了,崔家也没落了,他就有些不情愿了,偏偏他姑母一封信到长安,他爹就命他来会合,知道此行就得与表妹莺莺成亲,到时姑母成了他的岳母,一定不会再任由他放纵了,于是他在路上拖拖拉拉,一再延误,趁此机会在妓院里尽情享受。
他原是打着能拖就拖的主意,后来听说他姑母在普救寺暂歇时,贼寇孙飞虎领兵围困普救寺,要抢表妹莺莺为夫人,镇守蒲关的白马将军杜确退了贼兵,他姑母竟把莺莺许配给姓杜的,这消息令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纵然他不想娶,可这是他姑父在世时便定下的亲事,他的未婚妻怎么可以再许配给别人?这是将他置于何地?将他郑家置于何地?
“杜某候着。.”杜确冷淡地道。
郑恒虽然是纨裤子弟大草包,但向来自以为是累代公卿,门第高贵,仗着家世,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杜确这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姿态彻底惹毛了他。
他跳起来撒泼,振振有词地道:“有道是一马不跨双鞍,一女不嫁二夫,怎可以姑父在的时候许下的婚约,姑父一死就毁了约定,天下有这种道理吗?既然婚事是姑父的遗言,谁敢不遵守?我就是要娶莺莺表妹,我要娶、我要娶、我一定要娶!明日我就弄二、三十个人上门来,强抢上了轿,抬到我住的地方,有姑父的遗言,我就算强抢表妹也是合情合理,看你们能奈我何?”
深知郑恒撒野的能耐,崔夫人急道:“莫要如此,恒儿,万事好商量,你若将事情闹大,将有损你表妹的名声,你面子上亦不好看,况且你表妹与杜将军已经成亲,如今是杜将军的人了……”
郑恒暴怒,血脉贲张地使狠槌桌道:“我不管!表妹是我的,我就要娶表妹为妻!”
郑恒丑态百出,崔莺莺看了实在厌恶,正要开口,却发觉自己的手被不动声色的握住了。
她抬眸看着身旁的杜确,杜确眼中甚为平静,他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需出面。
她心里好奇,他擅长的是行军打仗,对郑恒这种不入流的泼皮无赖,他有何办法对付?
“不好了、不好了!”法聪惊慌失惜的跑进来,“丁文雅将军派了偏将带上数十人,捧着黄金礼品直接踢开庙门,大摇大摆的进来说要给崔小姐下聘,要是不将小姐送出去就要血洗寺院,一个活口都不留。”
“又来了?”崔夫人当即跌坐在椅中,脸色死白。
刹时间,厅里的下人全乱了,这事经历过一次,他们也算死过一回,当日被围寺的恐惧还历历在目,哪里会不怕?
郑恒也是心房一颤。
此时天下大乱,武将割地为王、自立山头的比比皆是,先前那个孙飞虎便是丁文雅的手下,而丁文雅手段比孙飞虎还凶残,奸淫掳掠、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还喜欢挖人眼睛、割人耳朵舌头,断人手脚前更要先拔指甲,残暴得令人发指。
他脑中还转着丁文雅种种凶残事迹,耳边即响起了杜确不紧不慢的声音——
“郑公子,既然你执意要娶莺莺为妻,那么击退丁家贼寇之事就交给你了,想必为了莺莺,这点小事你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杜某没本事,就不与郑公子争出头了。”
崔莺莺这才知道原来她嫁了个腹黑男,先前进来院子之时,他吩咐了手下小兵几句,就是去安排这出戏吧,难怪他气定神闲的由着郑恒撒野,郑恒越是撒野,后头戏上演时才越是精采。
“交给我?”郑恒脑中一片空白,忽然有些晕眩站不住。
“那郑公子快随小憎出去退敌吧,门外喊杀连天,起码有五千军队,郑公子得快去,不然贼兵就要杀进来了。”法聪急切的拉扯着郑恒的衣袖,要郑恒跟他走。
“五……千人?”郑恒腿都软了。
第8章(2)
崔莺莺忍住笑,这个法聪也真是有演戏细胞,演得好逼真。
法聪又再接再厉地急道:“虽然是有贼寇五千人,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丁将军的目的是崔小姐,而崔小姐又是郑公子的未婚妻,那么只需将郑公子一人交出去与贼兵对恃即可,免得寺内僧俗白送性命。”
想到自己将落入五千贼寇的手里……郑恒一阵颤栗,脸色发青。
“姑母,既然表妹已嫁杜将军为妻,那表妹的生死就不关侄儿的事,侄儿忽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郑贵,咱们走。”
郑贵老早就想逃命了,连忙收拾了来时搁下的行装,飞快地应道:“是!少爷,咱们走吧!”
郑恒主仆一溜烟的跑了,法聪这才笑道根本没有贼兵之事,是杜将军让他演这场戏,崔夫人闻言才活了过来。
见郑恒落荒而逃,毫无担当,她也有几分惭愧,郑恒人品如此低劣,当初她还一心要把莺莺嫁给他,幸好莺莺自己觅得了良缘,杜确这个女婿令她越看越满意。
晚上崔夫人备了酒席为女儿女婿接风,席上除了自家人,张君瑞也来了,且他与崔欢互动亲近自然,显然已得了崔夫人的首肯。
“姊姊、姊夫,等你们走后,我们也要起程了。”崔欢满面愁容,“如今天下不平,我们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这一路上不知会遇到何种凶险,令我很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