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刘昌裔一问,楚天凡微楞,苏硕倒没多想,老实回答,“方才进节帅府见节帅,正好听闻上官涚跟节帅告知其事。.”
“上官涚?”刘昌裔神色一敛,“他消息倒是灵通。”
“大人,现在可不是说上官老贼的事,而是──”
“大人,”楚天凡打断了苏硕的话,双手一拱,“属下有事,先行告退。”
看楚天凡一脸铁青,刘昌裔微扬了扬唇,这家伙果然是个聪明的,他向来喜欢跟聪明人相处,他漫不经心的点头,“去吧。”
“喂!天凡──”苏硕连声叫道:“你去哪?!你不劝劝大人吗?”
楚天凡没理会苏硕的叫唤,迳自到外头找了何钧。这府里有人内神通外鬼,眼前先瞅出叛徒,比赶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来得重要。
苏硕还没想到那一点,一心只挂记着聂隐娘,看楚天凡走了,仍不死心的说:“大人,那女人不能留,死也──”
“今日节帅的情况如何?”刘昌裔打断他,转了话题,绕到了曲环的身上。
苏硕心思单纯,也没多想,一下就忘了原本要说的话,老实回答,“节帅依然未见起色,上官涚随侍一旁,他妈的孝顺得像是节帅是他老子似的,亲侍汤药,看了真令人恶心。”
上官涚的野心众人皆知,刘昌裔的意外十有八九是他主导,毕竟众人皆知曲环极中意刘昌裔,若曲环撒手人寰,刘昌裔又死了,只怕这陈许节度使的位置只能落到上官涚的头上。
以上官涚那一丁点能耐,只怕百姓没好日子可过。
“大人的情况已然好转,不如大人明日便进节帅府一探节帅。.”这个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改变局势,他可不想让上官涚小人得志,当年这老家伙几乎灭了他打小成长的小村庄,害死了他爹娘,若要让他臣服于他,不如给他一把刀,自刎算了……
“我这腿还是不成,再等些时日。”
“大人!”苏硕急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实在不该让你继续待在兵营里,虽说练兵重要,但你的脑子不好使,早晚吃亏。你该跟天凡学学。”
苏硕一脸的不屑,他本就学不来他们那些文人雅士肚子里的曲曲折折,他一心只知忠心护主,并认为这是自己被刘昌裔看重的优点。
见苏硕不服气,刘昌淡淡的说:“敌暗我明,他既然敢光天化日对我的座骑动手脚,企图取我性命,若我现在真入了节帅府,节帅现下病重,里外只怕都是上官的人,我若去了,肯定无法活着走出节帅府。我一死,节帅的性命也不保。”
苏硕闻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楞楞的坐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刘昌裔嘴角那道似笑非笑的微扬。
想起上官涚对曲环的嘘寒问暖,说是假,但也带着几分真──毕竟刘昌裔只是伤了腿,性命无虞,若是曲环真的在刘昌裔死之前去世,他死前定会用最后一口气命令刘昌裔为留后,守着陈许节度使的位置。
若曲环真来这么一下,上官涚就彻底没戏了,所以曲环不会死,至少在刘昌裔没命前,他会好好的活着。
“此人歹毒!”一想通,他气得又从椅子上跳起来怒斥。
“无毒不大夫。.”刘昌裔反而沉稳的落了个白子。他觉得这情况很有趣,自己向来喜欢争斗,更喜欢赢的感觉。
“大人现下是腹背受敌,若是节帅真撑不住,上官老贼也可以假传军令,抄了刘府满门,大人可不能什么都不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心无用。我手握重兵,纵使真让上官涚上位,他暂时也不敢对我如何。你就好好替我练兵,不要让我的军队只一天就被人灭了便成。”
“一切有我!”苏硕用力一拍自己的胸膛,说得豪气干云。“大人放心。”
闻言,刘昌裔嘴角扬起的笑多了些真心。
“众将士都挂念将军,”苏硕目光炯炯的看着刘昌裔,“不上节帅府,大人总能进营里看兄弟们一眼。”
“还不成。”刘昌裔轻抚着下巴,“只怕有人盯着。”
苏硕皱起眉头。
“你就好好替我练兵,这些日子我也累了,打算趁春日时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笑看风云。”
苏硕实在受够了文诌诌的词汇,若他是刘昌裔,手上虽只有近万军士,但这却是陈许一带最善战的一支,大不了一声令下跟上官涚打上一仗,凭他们的能耐,纵使难免损兵折将,但肯定能把上官涚给杀了,这才是真痛快。
正要开口建议,刘昌裔却突然问道:“你这次替我去关外办事,事情办得如何?”
苏硕原本飞扬的神情蓦地消失,如洪钟般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这……这不在书信里全给大人写清楚了吗?”
刘昌裔挑了挑眉,将手中的棋子给放回钵里,指指一旁柜上的木盒。“拿来。”
苏硕依言将木盒拿过去。
刘昌裔将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叠书信,他翻出了苏硕写的信──一个大老粗,练得一身好功夫,字却写得歪七扭八。
“你自己瞧,”他挥了挥手中的信,“不过几个大字,什么叫成亲可也不可?”
苏硕搔搔头,闷声说:“那女人是个公主,大人迎娶继室,能藉联姻得援助,所以成亲可。”
“那又为何不可?”
“就是公主脾气虽然大了点,但还有点真性情,见其婚姻被左右,大吵大闹,我看在眼里,于心不忍,所以不可。”
刘昌裔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苏硕在刘昌裔的目光注视下,不自在的动着身子,“俺就是个大老粗,不懂大人和天凡的盘算,所以看了公主之后,只能说自个儿心里想说的──大人成亲可也不可,一切随大人之意。”
“好一个大老粗。”刘昌裔带笑的扫了他一眼,看来苏硕对那公主有一丁点意思,只是娶这公主对他将来有益,所以要将公主让给他……看着苏硕,他得好好再盘算盘算。
苏硕则拿起桌上婢女送上的茶水,一口饮尽。奇怪,明明就是在谈大人从街上带回的那个不知来历的女人,最后怎么变成他被质问了?偏偏大人又老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瞧,他有些坐立难安了。
正好眼角余光瞥见楚天凡一脸沉重的走进来,他立刻将杯子给放下,“怎么了?有人敢惹你?!老子替你出气!”
楚天凡好气又好笑的看了苏硕一眼,对他轻摇了下头,转向刘昌裔,双手一拱,“属下办事不利。”
“你不过一个人,这些日子又得替我留心节帅府的动静,一心难以二用,我府里的事自然不能顾及。反正有何钧在,话是谁传出去的,早晚会查出,到时严惩便是。你就专心注意节帅的动静,我府里的事,暂时别管。”
楚天凡听得明白──我府里的事,暂时别管。所以今日在街上意图伤人,最后却被带回府里的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的事也不、许、管。
楚天凡看着刘昌裔,发生意外后,他原本仁慈敦厚的性子变得有些令人捉摸不定,曾经他担心刘昌裔的仁善会在上官涚面前吃闷亏,经过一场意外反倒令他果决起来。
他原来很庆幸这样的转变,但今日刘昌裔冒然将人带回府里的举动又令他心生迟疑,此女是敌不是友,偏刘昌裔一意孤行,这不摆明了在自己身旁摆了只不知何时会咬人的狗?
楚天凡原想再劝几句,但脑中突然闪过刘昌裔方才的话──纵是险棋也不过是盘棋……难道留此女有用?
刘昌裔见他眼神闪动,知道他已经想通,果然跟聪明人相处轻松多了,他挥了挥手,要楚天凡坐下,“陪我下一局。”
楚天凡心思一转,下摆一撩,坐了下来。
看两人真的波澜不惊的下起棋来,苏硕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杓。他坐不住,又没兴趣呆看着什么都不做,便跑到外头找了何钧。
“那女子长得如何?”
何钧向来机灵,一下就听出苏硕问的是街上那女子,“回副将,只能堪称样貌清秀,但身手了得,刘云和刘风联手还打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