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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看到她的表情,刘昌裔明白自己打动了她。.他状似不经心的转眼一瞥小薛氏,更加肯定聂隐娘是个蠢妇,竟为了这样的“家人”倾尽一切,庆幸苍天有眼,让他出现,不再由着她被左右。

    小薛氏看着两人含情脉脉,忍不住在心中一哼——不过就是个不起眼的磨镜郎,聂隐娘真不知怎么挑上这样的货色。

    “量好了吗?”早在她丢开手后,绣娘就又过来帮刘昌裔量身了。

    绣娘在一旁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你们也早些歇息。”小薛氏站起身,“离去之事,休要再提。聂府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两个废人。”说完就径自带着人离去。

    聂隐娘眼底闪过愤怒。

    刘昌裔握着她的手一紧,按住了她的脾气。

    “你何苦为我而来?!”她的眼底流转着莫名的失落,“你本不必忍受这些。世上女人何其多,为何独独是我?”

    为何独独是她?因为他被某个杀千刀的撞进了这个故事里找伙伴,而她就这样闯进了他的生活,让他不能不管。这是个理由,但里头也有自己的一丝真心在。

    他谈真心?自己想来都觉得像笑话似的,但发现原来除了自己之外,他还能在乎一个人,感觉竟然不坏。

    第七章宴中趁乱杀田绪(1)

    纵使替田绪杀人,聂隐娘也从不感到害怕,但郡王府今日看似喜庆的宴席却令她心头升起不安,扰得她心乱如麻。

    聂锋走在最前头,刘昌裔紧跟着聂隐娘走在后头,才跨进朱红大门,他就因为紧张而踩了自己的衣角,跌了一大跤,惹来讪笑。.

    聂锋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觉得丢人的啐道:“还不快起来。”

    刘昌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颜面扫地,紧紧拉着聂隐娘的衣角。

    田绪一左一右的抱着女人,目光冷睨着他们走近,对他毕恭毕敬的行大礼。

    “起来吧。”田绪懒懒的开口,“赐坐。”

    刘昌裔不经意的一个抬头看了田绪的方向一眼,不由得脱口道:“娘子,你瞧,好美的姑娘,美得像仙女似的。”

    聂隐娘抬头看了一眼,又冷冷的瞧他,纵使要装憨扮傻也得有个限度,这么当着她的面看别的女人露出像要流口水似的色胚样,实在令人不快。

    刘昌裔仿佛没接收到她的不悦,继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田绪身旁的两个女人。

    田绪见他的样子,倒是被逗乐了,哈哈大笑,“食色性也。隐娘也别恼,美色当前,是男人都会失了分寸。”

    聂隐娘抬起脚,不客气的踢了刘昌裔一下。

    刘昌裔一个踉跄,被踢倒在地。

    这下厅里笑的可不只田绪一人而已。

    刘昌裔讪笑了下,狼狈的爬起来,收回了视线,跟着聂隐娘入坐,眼睛不敢再乱瞄。

    “你可讨了个凶悍的娘子。”

    刘昌裔摇着头,怯生生的说:“娘子不凶,娘子心好。她救了小的和娘亲,娘亲死了,娘子替小的葬了娘亲,还答应小的守坟三年尽孝。”

    “守坟三年尽孝?!”田绪瞧着聂隐娘,“三年?!”

    聂隐娘并不知这件事,但早就练就了凡事顺着刘昌裔的话做,于是淡淡的点头。.

    田绪露出荒谬的神情,“现下这个时局正是本王用人之际,你该不会真要去守坟三年?”

    聂隐娘稳稳的看着田绪,知道这是个离开魏博的机会,“请郡王成全。”

    田绪一哼,看向了聂锋。

    聂锋并不知什么守坟的事,但看到田绪的眼神,他只能开口,“这事荒唐,莫要再提。”

    “替小的娘亲守坟三年,怎么会是荒唐?”刘昌裔一副埋所当然的开口,“我娘说,为人子女不知孝顺,就连猪狗都不如。”

    田绪恶狠狠的看着刘昌裔。这该不是在指责他吧?!

    聂隐娘在一旁立刻出声,“夫君唐突,请郡王息怒。但是夫君言之有理。为人子女若不知尽孝,如何再谈忠心主上?隐娘不过是守坟三年,三年后,依然听任郡王差遣。”

    田绪闻言,这才稍解了点怒气,“本王也并非阻你尽孝,你要去便去。只是你这次未替我除去刘昌裔,着实令本王不快。”

    聂隐娘敛下眼,关于这点,她并不打算辩驳。

    “刘、昌、裔!”田绪冷冷一哼,“有机会本王倒要会会此人,看此人有何能耐,不过,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聂隐娘看着田绪的目光闪过一丝疑惑。

    一旁的刘昌裔看着端上的美食佳肴,也顾不得田绪还未开口,径自就撕了条烤羊腿大口吃着,吃得满口油,整手脏,一边发出啧啧声。

    不过此刻没有人理会他,全都等着田绪开口。

    “昨夜陈许探子来报,曲环已死。上官涚自命为留后,上官涚与刘昌裔向来有嫌隙,以上官涚那度量,只怕不会让刘昌裔活得太久。”

    聂隐娘耳里听着田绪得意的笑,她费尽力气才能保持自己神情不变,连眼神也没飘移半分。

    曲环死了?!刘昌裔……一切都怪她。若他不为了她入魏城,今日未必是这局面。

    “不过本王有办法令他多留几天的命。”田绪高傲的说。

    聂隐娘压下心乱,看着田绪。

    “曲环才死,陈许肯定生乱。这些年来曲环能让陈许一带百姓安居乐业,并深得人心的原因是有刘昌裔的才德相助。这上官涚是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能耐能坐稳那位置?只要我出兵陈许,肯定打得上官涚手足无措,最终只能派出刘昌裔应战。如此一来,我不是替他多留了几天的命。”

    果然,田绪对陈许有兴趣,聂隐娘敛下眼,曲环一死,田绪就捺不住野心。她拿着帕子擦了下刘昌裔满嘴的油渍,见他傻乎乎的一笑,她在心头一叹,她真猜不透他怎能如此淡然,置身事外,不露一丝破绽。

    田绪喝了口美人送到嘴边的酒,“聂锋。”

    “末将在。”聂锋立刻起身。

    “三日后,本王要你整兵去会会上官涚,到时拿下陈许两州,我要见到刘昌裔的项上人头。”

    “是。”聂锋点头。

    田绪转而看着聂隐娘,“你认为刘昌裔并非恶人,不愿下手。但今日又口口声声尽孝,如今你爹和刘昌裔两人战场相见,你该帮那一个?”

    聂隐娘敛下眼,无言以对。

    “娘子,这不用想了,”刘昌裔将嘴里的肉给吞下肚,“爹要出兵,你自然得帮,一定得帮。”

    聂隐娘抬头看着他的眼底有无奈。曲环已死,只怕回到陈许,他也是死路一条。

    刘昌裔有些滑稽的挤着眉,一手油也不擦,直接拍了拍她的肩,“娘子别难过。娘亲在天之灵会原谅你的,只要你去帮爹,回来之后,答应跟着我去守坟……不!不好!娘子,不如我这磨镜郎的活儿也不做了,我带着哥哥一起跟你去打仗!”

    她看着刘昌裔,无言,真的彻底无言。

    “好!极好!”田绪大乐,立刻派人赐酒,“隐娘,你夫君虽然痴傻,但比你懂得顾全大局。本王跟你的夫君喝一杯。”

    “谢郡王。”刘昌裔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接过一旁婢女送上的酒,喝了一大口,却不小心被呛到,一阵猛咳,但还是絮絮叨叨的说:“这酒好喝,菜也好吃,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

    “喜欢就多吃一些。只要你的好娘子忠心为我杀敌,这好酒好菜任你享用一辈子,”田绪举起手中的杯子,“本王在此,以这杯酒起誓,定要夺下陈许,杀了刘昌裔。”

    聂隐娘动也不动,但是刘昌裔却拿起杯子塞进了她的手里,她冷眼看他。

    “娘子,快,咱们跟郡王共乐,喝点。”说完,刘昌裔爽快的喝下酒。

    这可是一杯誓言要取他性命的酒,他竟像是没心没肺般一口喝下。

    “对了,”他见她不动,憨憨笑了下,“我忘了娘子不喝酒。我替你喝。”拿过她的杯子,一口饮尽,“真是好喝啊。”

    一场宴会热热闹闹,但聂隐娘早无心在此。曲环已死,陈许正乱,若田绪派兵,只怕雪上加霜……她怕,真的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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