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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第五章

    第十一卷:第五章

    “大小姐,老太太请您过去呢!”

    锦瑟听到屋外传来书砚的声音,便停止了调整内息,从床上下了来。.

    这时,书砚已经进了门,以为锦瑟刚午睡起来,便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衣衫小心的替锦瑟穿戴起来。

    知道锦瑟已经醒了,不一会儿方嬷嬷就端了洗漱的水进来,画墨跟在后面,端着一盏清茶。

    眼看着就要入秋了,锦瑟在这侯府里不声不响的生活了两个月,每天坚持着锻炼身体,午休时就修炼内功。

    虽说不太可能赶得上之前的功力了,但这娇弱的小姐身体总算是硬朗健康了许多。

    而对于锦瑟行为稍微有些不同往日,贴身的方嬷嬷和两个丫头也适应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已经摸清楚了锦瑟新的生活习惯。

    他们都只当大小姐是从那次自缢的打击过后,性格就改变了些许……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痴迷于书本了,但却也显得健康活泼了许多。

    对于这个转变,府里的人都道是好的,所以也没有多想。

    连老太太最近也爱找锦瑟去说话了,就因为锦瑟比以前贴心也懂事了许多。

    要说以前的方书瑶,虽有父亲和奶奶宠爱着,但是为人却太过淡漠,人际关系也差得很,想来,真是一个只痴迷书本的书呆子。

    锦瑟穿戴整齐了,洗漱完毕后,又喝了一盏清茶,整个人便精神了起来。

    以前方书瑶的衣衫也都多偏素雅,自有一股书卷气息,首饰也偏爱珠宝玉石,比起那些沉重又华丽的金饰来,也自有一种清雅的味道。

    所以锦瑟在这方面就没多大改变,只穿了一件素色碎花的百褶长裙,简单的梳了个流云髻,戴着五彩宝石镶钻的蝴蝶玉簪,整个人都清爽大方,比之以前有些呆板的神情,如今她的眉眼之间神采更胜从前。

    一路到了老太太的暖阁内时,那门前打帘子的小丫鬟都看直了眼,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大小姐了,但小丫鬟还是每次都看傻了,只觉得每一次见面,大小姐都好像比之前更美了几分。

    锦瑟也只当不知道,从容的进了屋子,书砚跟在后面不由得得意的道:“我们大小姐就是天仙下凡,你盯着发什么愣……”

    那小丫鬟醒过来时,早已经憋红了脸,哪还敢多说什么。

    再说锦瑟进了门,就看到老太太一身华贵的端坐着,锦瑟刚要行礼,老太太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来了,“快来让奶奶瞧瞧,还行什么礼?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虽然每天都有来请安,但是老太太对于锦瑟的关爱简直令人发指,招架无力。

    或许是因为如今孙子方子皓也不在身边,老人家如今也就剩这一个嫡亲的孙女了,自然是将所有的关爱都用在了锦瑟身上。

    锦瑟轻轻一笑,已经上前扶住了老太太的手,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就坐在了她的身边,忙笑道:“哪里又瘦了?奶奶也真是的,每日来请安时与你用早膳都叫孙女吃得撑,怎么还会瘦了?”

    “是吗?”老太太怜爱的握着锦瑟的手,一双眼睛只在锦瑟的脸上不停的打转,又欣慰的笑着道:“奶奶就是觉得瑶儿近几日变化得大,不过倒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锦瑟笑着又和老太太寒暄了几句,老太太的身体很好,每日生活也很规律,不一会儿就有些累了,只要进入正题道:“再过三天便立秋了,宫里来人传话,说是淑妃娘娘要举办个百菊宴,京城里几乎所有的小姐家都发了帖子,奶奶怕你身体没好利索……又想着你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也不知道该不该应下来?”

    其实老太太也只是来打探打探锦瑟的意思了,毕竟是宫里发的帖子,锦瑟又哪有拒绝的权利?

    老太太太过疼爱这孙女,害怕若是去了那宫宴,倒时候之前那被当成了笑料的亲事又要被拿出来说道一番,明的暗的肯定又有人要以此嘲笑奚落,定要落了锦瑟的面子,又叫她生气了想不开。.

    “没事的,奶奶。”锦瑟轻轻一笑,“正好最近也闲得无趣,出去与大家一起聊聊天,赏赏花也是好的。”

    老太太一直打量着锦瑟的表情,见她丝毫没有一丝不满的就笑着应了下来,才算是放心了。

    也觉得这孙女最近又懂事了不少,性子也沉稳了,也不似以前一样呆板,心里看着就越发的欢喜了。

    老太太最近心情好,似乎是因为很久没享受到孙女的热情了,就硬是不让锦瑟离开,锦瑟无奈,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又给老太太按摩着休息了几个时辰,一起用了晚膳后好不容易哄了老太太睡下,这才脱身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这时早已经天黑了,老太太院子里的大丫鬟拿了灯笼送锦瑟出了院子,又细心的叮嘱书砚一定照看好大小姐,才在锦瑟无可奈何的眼神下离开。

    之前一起来的画墨早已经被锦瑟打发回去了,此刻就只有书砚打着灯笼与锦瑟一路。

    侯府很大也很华丽,占地之广,亭台楼阁,花园水榭无一不缺,但是人丁却是稀少,这也与方侯对自己亡妻的深情有关。

    这么大的侯府,却只有三个主子,哪怕下人再多,这时天晚了也都差不多整理完了躲懒去了。

    园子里就没有什么人影,虽一路都点了灯笼,却还是有些黑,特别静悄悄的气氛总叫人觉得异常的紧张。

    书砚一路小心翼翼的护着锦瑟,就怕她摔了。

    锦瑟练了两个月的内功,虽然还无所成,但是身体敏捷和感官却已经比常人明锐数倍。

    所以当书砚还不知道有人闯入时,锦瑟已经警醒的看着不远的暗处一方围墙了。

    突然一个重物落地声传来,书砚吓了一跳,仓惶间就只看到一个人影闪过,还来不及尖叫,已经被锦瑟一把捂住了嘴。

    “别出声。”锦瑟小声的在书砚的耳边叮嘱了一声,然后一把打掉了书砚手中的灯笼,灯笼一灭,两个人就置身黑暗之中。

    书砚吓得全身发软,只见暗处一个高挑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走来,锦瑟自然比书砚看得清楚,那人步履艰难,身影椅,像是受了伤或者喝醉了酒,但从身影看来,该是个男子。

    虽不知道究竟是府内小厮,还是外面的闯入者,锦瑟都没有声张,无声无息的艰难的拖着书砚往一边的暗处假山旁躲。

    两人躲了一会儿,就见那椅着的男子身影从他们身边走过。

    刚巧不远处挂着一个灯笼,光线很是昏暗,照到男子的身上时更可以忽略不计,但锦瑟还是看清了,那黑暗中那消瘦又苍白的脸。

    是他!

    锦瑟心里一跳,脑袋了就猛然蹦出了一个身影,是那清俊又温和的人,每日坐在她的病床前与她温柔的说话,总说着,等她好了,要带她去看遍明川大山……

    不知道为何,锦瑟心里有些怅然,只看着刚才他又消瘦了不少的身影,昔日里那明明憔悴不堪,却总是强颜欢笑的俊美男子……如今怎会如此?

    锦瑟还没回过神来,手上力道也减轻了,书砚这时也冷静了下来,轻轻挣脱了锦瑟的手,看她还在发愣,就忍不住提醒道:“大小姐……那人,好像晕倒在花圃里了。.”

    锦瑟这才回过神来,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脚步却已经朝花圃而去。

    “小姐,要不我们叫人吧?还不知道是不是刺客呢?”书砚有些害怕,但是并不慌乱,只是护在锦瑟的身边小心提醒着她。

    “不,不要声张,我们过去看看。”

    锦瑟知道,那人是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侯府的,他如今晕了,就是受了伤,或许是无意间闯入……若是惊动了别人,定然要当做刺客来处理的。

    想着,锦瑟已经冷静了不少。

    走到花圃边时,就看到了那人扑倒在花丛中的身影,他还是穿着一身青衣,身量瘦了不少,越发的高挑清瘦。

    俊脸侧着贴在地上,嘴角还有血迹,双眉紧紧的蹙着,哪怕脸色已经如此苍白,形容也如此狼狈,却还是叫人一眼难忘的清俊出尘。

    “好俊俏的公子。”书砚也有些吃惊,只呆呆的看着,又惊奇的道:“呀,血……”

    锦瑟这才看到,他躺着的地方,竟晕染了一些血迹出来。

    心里一急,再顾不得其他,忙上前去将他身体扶了起来,这才看到他的左肩距离胸膛很近的地方有很严重的伤口,血流不止。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锦瑟心里一痛,忙道:“书砚,快,我们把他扶回去。”

    “大小姐?这……”书砚惊讶的看着锦瑟,仿佛不太认可她的做法。

    确实……锦瑟如今是闺阁小姐,怎么能让来历不明的男子入了内院?

    可锦瑟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扳了脸,严肃的道:“此事不得声张,我们先将他安置了,替他包扎好伤口,待他醒了就送他离开,知道吗?”

    锦瑟难得的强硬,竟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书砚虽还有些害怕,但是却不敢不从,忙和锦瑟一起,吃力的将这男子给扶回了锦瑟的院子。

    锦瑟住的院子也很大,毕竟她是嫡长女,所以在后院找了一间平日里用来惩罚下人的屋子将男子安置了。

    这屋子有些霉味,通气不好,书砚点了蜡烛也显得屋子里异常的昏暗,屋子里摆了许多的杂物,都蒙了灰尘,只有一张木板床,上面垫了草席,也只有将男子放置在木板上。

    “小姐,这屋子平时是惩戒下人用的,不过小姐宅心仁厚,这屋子就没有什么用处,平日里也绝不会有人来的。”书砚四处查看了一下,对于这屋子的隐密性,还是有自信的。

    锦瑟点了点头,又吩咐书砚去打了水,锦瑟的房里还是有一些平日里应急的药的,外伤药也有,所以让书砚悄悄去拿。

    书砚打了水来就去拿药了,锦瑟坐到男子身边,紧紧的皱着眉头,看着男子在昏暗烛光下的俊颜,心里不由得纠结了起来。

    怎么会是他呢?

    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脱离了当初,也只想着在这侯府里混一日是一日了。

    没想到,竟然还会相见。

    “慕容修云……”锦瑟淡淡的唤了一声,紧皱着眉很是忧愁,却又不由得笑了,“你真是阴魂不散。”

    锦瑟也没烦恼多久,毕竟如今的她与这慕容修云真是一点关系都没了,他一定不认得她了。

    只是锦瑟心里始终不好过,隐隐的记得这慕容修云为她奔波劳累,为她殚心竭虑,而她却想不起来两人之前的过往,所以无法与他深情以对。

    也没让自己想太多,锦瑟就已经解开了慕容修云的衣衫,他左肩胛中了一剑,刺得很深,那人的武功想来很厉害,出剑很是刁钻,也是慕容修云这样的厉害也吃了亏,若是别人,必然是穿心一剑命丧黄泉。

    但慕容修云的伤虽是看起来严重,却没有伤及根本。

    只是一路奔忙,想是被人追得紧了,伤口扯动间血流太多,导致他如今晕了过去。

    洗了帕子给慕容修云清洗伤口,书砚胆颤心惊的拿了药来,一进门看到锦瑟已经将人脱得光光得了,不由得惊叫一声,“小姐!”

    “别出声!”锦瑟忙瞪了她一眼,又道:“把药拿来!”

    书砚憋红了脸不敢去看那没穿上衣的男人的身子,忙丢了药在木板上就转过了身,锦瑟只觉得好笑,却也没多说什么。

    给慕容修云上了药,又给他包扎好了伤口,锦瑟已经累出了一身的汗。

    “好了,”擦了擦额间的汗水,锦瑟才松了一口气,“想来没意外的话,他明日就会醒了。”

    “小姐,您怎么能这样……”书砚显然还没放开刚才的事情,见锦瑟已经将慕容修云的衣衫穿好了,忙道:“男女授受不亲,小姐您怎么能与陌生男子如此……如此亲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再说了,你不说出去,谁会知道?”锦瑟不耐的挥了挥手,本来她对慕容修云就不陌生,这一切也做得自然,哪里会有一点尴尬的样子。

    虽记忆不好,但是锦瑟知道……她与慕容修云,定然是很亲密的,否则她不会这样不反感接近他的身体的。

    书砚瞪着眼睛,显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累死我了,我们休息去吧,明日最好一早趁大家还没起来就把他送走。”锦瑟点了点头,也算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锦瑟了,与这人……也不该再有什么关系了,省得倒时候让人空欢喜了一场,她却又将人给忘了。

    锦瑟一想起来就觉得郁闷,她这情形这辈子还能嫁人?要是也三天两头的忘了自己的夫君,那还了得?

    无奈的笑了笑,锦瑟刚起身要走,不料手臂一下被紧紧抓住,慕容修云迷糊间竟喃喃叫道:“锦瑟……锦瑟……”

    锦瑟的心猛然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书砚已经冲了上来,“你这登徒子,快放开我们大小姐!”

    说着,已经利落的将两个人的手给分开了,慕容修云受了伤,又被锦瑟喂了药,昏沉得厉害,也没什么力气,三两下就被扒拉开了。

    锦瑟看着书砚那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小姐快走吧,明天一早我就送他走,可不能扯上什么关系,不然您的清白可就毁了!”书砚说着,半推着就将锦瑟往门边带,“您别看他长得俊,可半夜三更的闯别人府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公子……”

    书砚啰嗦着,就将锦瑟带走了,还顺手锁了门。

    在书砚的心中,锦瑟就是最好的,必然是要配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家公子,这种半夜三更爬人家围墙还受伤的江湖人士,定然是配不上自己的小姐的。

    书砚坚定了心里的想法,难得强硬一回,将锦瑟直接带回了房间。

    画墨守在屋子里早已经睡着了,听到动静起身,忙道:“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锦瑟和书砚早已经想好了说辞,锦瑟不慌不忙的道:“奶奶今日睡眠不好,我就多陪了她一会儿,你也是……让你早些休息的,怎么还等着?”

    “方嬷嬷说小姐回来了还要人伺候,不是奴婢劝着,她也还等着呢。”画墨腼腆一笑,忙去打水让锦瑟梳洗。

    方嬷嬷已经睡了,锦瑟也就安心了,任由着两个丫头把她梳洗好了,她也就躺在床上睡了。

    不一会儿进入了梦想,梦里又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梦。

    慕容修云在她的梦里反复的出现,一会儿温和,一会儿阴冷……一会儿柔情似水,一会儿又显得很狰狞。

    好像他有无数种样子,不停的折磨着锦瑟,锦瑟感受着那些痛苦和伤感,那铭刻在心的感情不停的转换……浮浮沉沉,生死之间……

    最终,锦瑟记得的,也只有在一个清雨蒙蒙的早晨,在一片灰暗的雨中,只有慕容修云的银色长袍显得那样的清贵华丽,让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他轻轻笑着,恍若神祗,却是向锦瑟伸出了手。

    那手掌很是完美,修长白皙,似玉一般莹润。锦瑟的心猛然的跳动着,怯懦的将手伸出去,轻轻握住了那完美的手掌。

    那个下着雨的早晨,仿佛就是她宿命的开始,他那样华美高贵,高高在上的看着她……而她就如同低入尘埃的沙粒一般,卑微的仰视着他。

    那一开始……好像就并不是一个公平的开端。

    锦瑟一惊,依然从梦中惊醒。

    “小姐?你醒了?”书砚立刻围了上来,她的眼睛里充了血丝,好像一夜未眠,神神秘秘的道:“小姐?你说那人醒了没有,要不要我去看看,若是醒了,马上放他离开?”

    锦瑟恍惚间,那些往日早已经是浮生之梦了。

    窗外天光正要亮,外面还一片寂静……想来府里的人都还未起身,想起梦里那些辗转的幸福和痛苦……

    她竟又忘了,那些曾经和她有关的事情,她又忘了……那些和慕容修云有关的感情。

    若真的是那样重要的人,该是铭刻五内才对……怎会如她这般轻易的就忘却?锦瑟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她唯一记得的,只有梦里最后那一刻,他在细雨蒙蒙之中朝她伸出手的模样……那画面还那样清晰的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我去看看……”

    锦瑟喃喃出声,眼睛里却也多了一丝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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