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十一章希帆最后的吻别(1)
希帆回到家里时,申瑀然已经离开,璟然的眼睛又蒙上布巾。.恰敲,她不愿意自己红肿的双眼被他窥见。
低着头走进厨房,她将碗盘拿出来。
“希帆,是你回来了吗?”璟然摸索着,从床上坐起身。
咕噜噜,希帆仰头喝下一大碗清水,冲掉喉间的哽咽,刻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飞扬,虽然这么做对她而言有些勉强。
“是,我想金神医帮咱们那么多,只烧几样菜太不成敬意,就去找陈大哥,说明天要借他的马车进城一趟,订一席明月楼的酒席,可是金神医……对不起,我太晚回来了对吧?”
“没关系,他有事,他留下明天的药帖,说后天会过来帮我针灸,之后每隔两天都会过来一趟。希帆,我很快就能走路了。”
二哥在包袱里找到姜媛在他身上下的毒,虽然没找到解药,但知道是什么毒,配解药就容易多了,二哥讲得自信,他说倘若连他都解不了姜媛的毒,恐怕天底下没人能解。
“这样啊,后天他来的时候,我会提早准备饭菜,好好请他一顿。真可惜,我还买了酒,你能喝吗?金神医有没有说要忌酒?”
“没有,什么都能吃的。”
“那好,今天晚上我们就来庆祝你能听能说,不醉不归。”她笑得满眼灿烂、满嘴真心,假装自己开心欢乐,因为自家老公“大病初愈”。
希帆的努力与殷勤骗过他,璟然点点头,和她一起为自己的痊愈而兴奋。
菜一道道的端上桌,一坛香气四溢的女儿红摆在桌旁,她像以往那样服侍璟然用饭,一样的殷勤、一样的开心,让他丝毫察觉不出任何异状。.
他们一面吃、一面说笑,讲村里人的小八卦,讲和陈记木匠铺的掌柜斗法,他也贡献了一些趣谈笑话,但他很小心,始终没有提到京城两个字。
突然间,希帆安静下来,淡淡地看着他蒙住白布条的脸,凝声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其实我不是你的妻子,对吧?”她尽量放轻音量,然后观察他的表情。
她在心里哀求,求他别说谎,求他别演戏,求他用一次真面目面对她,然而她失望了。
璟然微怔,但很快的就将尴尬掩饰过去,回答她的问题,“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注意到他细微的反应,希帆能从小业务一路爬到经理的位置,旁的能力还可以不足,但洞察力一定要比别人强,所以……她觉得好讽刺,他打算一路装到底吗?也好,如果好聚好散是他希望的,那么如君所愿。
“因为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
她的回答让他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这么小的事,几句话就可以遮掩过去。
他不打算亮开自己的身分,不愿意她心存负担,等双脚能够走动,他就必须离开,替皇上把那个大辽宝藏给挖出来,接下来的两个月,他不会在她身边,因此他必须得到她的信任、必须安抚她,让她愿意在这里耐心等待他回来。
“怎么了,你也遭到毒手了吗?”
“毒手?什么意思,我不懂。.”希帆的口气天真又无辜,像个十足十的小姑娘,只是倘若他这个时候拿掉眼上的布条,就会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嘲弄。
“我们被人追杀,一路逃到这里,我以为只有我中毒,以至于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说,没想到连你也……你真的记不得任何事,任何过去我们之间的旧事?”
静静望着他的脸,希帆眼底的冷讽更深。
是个好戏子啊,谎话可以说得如此情真意切,如果不是她无意窥听,如果不是她清楚自己是舞毒娘子姜媛,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对他二哥说的话,她会相信他讲出口的每句话。
“追杀?什么意思?”她催促他把故事往下编,忘了要再问出他的名字。
“我们在离京半途中遇见盗贼,为保住咱们的东西,我将包袱藏在树洞里,盗贼追过来,不论怎么逼供,我们都矢口否认包袱的事,一怒之下他们就对我们下毒手。”他脑筋动得很快,试图找出能够说服希帆的故事。
他的故事听在她耳里其实漏洞百出,她问道:“离京?换句话说我们之前住在京城?好端端的,我们干么离乡背井?有人迫害我们吗?包袱里有什么重要东西,值得我们舍命相护?你说我们是夫妻,可我手臂上点了守宫砂,我并不是出嫁的妇人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耳朵能听见的那天,村里百姓都说我是你相公?我以为你记得我们的关系。”
他口气里充满失望,听得希帆想笑,这个人不拿奥斯卡奖,实在对不起他精湛的演技。
“不记得了,是邻居们说我们是夫妻,我才会以为我们是夫妻,而且我也不想浪费口舌解释,为什么我们会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呢?我们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夫妻吗?”
睁眼说瞎话谁不会,她看过的小说和韩剧族繁不及备载,随口乱编故事,剧情都比他精彩合理。
守宫砂?如果这话提早几天讲,他肯定会认为她是在欺骗他,关人无数的姜媛,江湖上最淫荡的舞毒娘子,与守宫砂三个字怎么也联想不起来。
但二哥刚刚跟他解释过,淫荡的事是姜媛自己刻意放出来的谣言,她不可能“阅”男人无数,因为她那身毒根本碰不了男人,除非男人在已经死亡的状况下还能高举旗帜。
璟然明白二哥的意思,因姜媛长期服食毒物,所以她本身就是个毒物,所以她全身才会散发出一股带着腥臭的腐霉味儿,需要用各种浓香来遮盖。
“怎么不说话,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她给他倒酒。
“不难,我只是在想从哪里讲比较好。”
“都可以,我不是太计较。”
他点点头,缓声道:“拦路盗贼要的自然是我们的银子,只不过包袱里藏了癖形玉佩,那东西如果流落出去,别人就会知道我的身分,我不希望身分被拆穿,所以不愿意交出包袱。”
“那块玉佩很重要?”
“对。”
“为什么?”她承认打破砂锅问到底纯粹是为了恶作剧,想看看他的编剧功力输自己几万步。
“因为我是镇北王的儿子,我瞧上你,想向你求亲,但爹娘不赞成这门婚事,我便带着你逃家,想往江南去,没想到半途遇上盗贼,他们都是明眼人,我怕他们见到玉佩起贪念,会绑架我向王府要求赎金。
“要是我被他们抓回去,我们就要活生生被拆散,因此无论如何,包袱都不能够交出去。”说完,他举杯喝了酒。
他越编越有意思,连偶像武侠剧都能编出来,他若穿越到二十一世纪,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在演艺圈闯出名堂。
希帆斜眼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感到开心,至少他坦承了自己的身分,可他是傻的吗?
不怕哪天她上门向他敲诈,为了不让他的小公主心酸吃醋,他得拿多少银子来打发她?
不过……一块随身玉佩都能典当五千两的男人,大概不缺那么一点钱,何况用钱打发女人这档子事,说不定他一年得做上好几回。
“换言之,我们是私奔,并非真正的夫妻?”她又给他添杯酒。
“在我心里,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他说得斩钉截铁,她却听得心涩难解,他啊他,为什么有本事把谎言讲得这么绚烂瑰丽?她真想对他说:在你心里,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可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你把你的小公主摆在哪里?
何必呢,再过个几天他的属下就会找到主子,他的二哥几帖药下去,他的双脚就能复原,他很快能够脱离她了,他何必谎话一串一篇说得那么认真?
真不担心她会把握最后几天时间,把他再弄残、弄废……
啊,她真是想太多了,他又不是不清楚她是穿越人士,不是恐怖组织,对于砍人头、烧人身不感兴趣,自己这种女人再讲道理不过了,合则聚,不合则散,她比谁都了解,在感情的世界里,勉强是对自己最深刻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