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其实他的伤势已好了大半,生活起居不用再完全仰赖她,可他却始终表现出一副还需要她悉心照料的样子,就是为了试探她。.
他想,一个人再如何会作戏,一天、两天可以,十天、半个月可以,但时日久了,终会露出马脚。
从前的她将他伺候得无微不至,但他看见了她眼底的无心无绪,他知道她并不是心甘情愿,甚至带着一丝的怨。
可现在,她却是满心欢喜、甘心情愿,没有一丝勉强及虚伪。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赵学安有点不好意思,她已经尽可能不发出声响,没想到还是吵到了他。
“不是。”盛铁军摇摇头。“你该休息了。”
“我想把这个灯笼糊好,米铺赶着要。”
他不禁蹙起了眉头。“你可不是铁打的身子。”
“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为了多赚一点钱,她来者不拒,但为了尽快将成品交给客人收取酬劳,她必须再快一点、再勤一点。
“你单子接太多了。”
“不打紧,那表示大家肯定我的技术。”赵学安开心笑道。
看着她发亮的黑眸,他的心又是一抽。
有着如此澄澈双眼的人,不可能是假吧?
“我裱完纸,待明天题字画画,晚上就能交货了。”她催促道:“你先去歇着吧。”
盛铁军沉默地望着她好半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接着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那好,我陪你。”
“欸?”她一怔。
“你不是说很快吗?我陪你。”他斜倚着门框,淡淡地道,“你继续吧。”
赵学安望着他,感觉心头涌上一阵阵暖意,驱走了大半的寒意。.
虽然他帮不上任何忙,但有他陪伴,不知为何,她竟不觉得累了,于是她加快速度,只为了能让他早点儿上床休息。
第2章(2)
约莫一个时辰后,她裱好了五个灯笼,终于可以暂时收工。
原以为一直没发出声音的他已经睡了,谁知一望向他,竟发现他仍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与他的目光一对上,她忽地心悸。
“都裱好纸了?”盛铁军的声线低哑,却出奇的温柔。
赵学安点点头。“嗯,你可以去歇着了。”
“我等你吧。”说完,他径自走到床边坐下,卸了履。
她收拾好器具跟半成品,洗了手脚跟脸,便来到床边。
这段时间因为他受伤,而她一时之间又无法跟一个对她来说很陌生的男人同床,因此她都是在床边地上打地铺,以便随时伺候他。
“今天别打地铺了。”盛铁军说完,径自往里面挪了挪,让出床边的位置。
赵学安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他,脸颊又红又热。
见她涨红着脸,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疑惑的问:“怎么了?”
她不是深信他们是夫妻吗?既然如此,夫妻同床共枕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不是吗?难道她至今都只是在作戏,如今被他这么一试,要露出马脚了?
他睇着她,谨慎而戒备的那一面再次出现。
赵学安脸红耳热,但她也知道他们毕竟是夫妻,总不可能一直保持距离,看来她还是要强迫自己慢慢习惯与他的亲密举措才好。
“没事。.”她摇摇头,做了个深呼吸后,鼓起勇气坐到床沿,卸下布鞋,躺上了床。
赵学安的两只手,不安却强自镇定的搁在腹部,十指交握,身子僵硬得犹如一具将要下葬的尸身,她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呼吸。
她相信盛铁军还不会对她提出要求,就算想,他的身体也不允许,再说,他知道她累了,相信他应该有足够的体贴,让她得以好好休息。
可明明这么想着,她的心脏还是跳得又快又重,教她十分难受。
盛铁军用眼角余光偷偷瞥着她,见她虽然闭着双眼,但眼珠子仍在眼皮底下骨碌着,她的双唇紧抿却微微颤抖,眉头也拧着,不时还会跳动,种种迹象显示,她非常慌张不安,这让他的戒心陡升。
若她是别有企图,假装失忆待在他身边,那么她愿意为那个在背后主使她的人尽忠,甚至牺牲到什么程度呢?装乖照料他不是难事,但若要她献出身子呢?
他忽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
她一震,本能的将手一抽。
他却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侧过脸看着她,她也正看着他,表情惊羞又忐忑。
赵学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迎上他直接又带着一丝攻击性的黑眸,她不自觉倒抽了一口气。“怎……怎么了吗?”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有点滑稽。
“你怎么了?”盛铁军注视着她。
“嗄?”
“你在发抖。”他说。
她望着他,唇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你怕我?”盛铁军如炽的黑眸紧锁住她。“我只是握着你的手。”
“不是的,我……”
“我们是夫妻,是吗?”
赵学安呐呐的点头。“是、是啊。”
“我们相爱,不是吗?”
“嗯……”她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眉头紧拧,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既然我们是一对相爱的夫妻,那么你为何要害怕?”说着,他靠近了她。
赵学安不是没有跟男人接吻的经验,可是不知为何,当他靠近她并意欲吻她时,她紧张得几乎要跳起来,出自本能,她用没被抓握住的那只手推了他的胸膛。
盛铁军微微蹙起眉心,不知为何为她这样的反应感到懊恼。
他的表情让她更加紧张,她急着想抽回手,又怕动作太大会害他伤口发疼。
“别这样,你吓到我了……”她的声音带着求饶的味儿。
“为什么?”他紧盯着她的脸。“你不是因为爱我而舍弃一切,跟着我逃到这种边陲小镇?”
“嗯,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辛悦确实是因为爱他,才舍弃炊金馔玉、锦衣华服的生活,但那是辛悦所经历的,不是她。
“可是我失忆了,我不记得……”
“但你却记得怎么做灯笼?”你紧盯着她的眼,不放松。
赵学安呼吸一窒,对啊!她怎么这么蠢,明明都失忆忘了自己是谁,却还记得如何做灯笼,但也总不能说:因为我不是辛悦啊……
她急中生智的说:“我也觉得奇怪,可能我失去的是这段时期的记忆吧。”在现代的医学里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且电视也常演。
“也许我们该做一点让你恢复记忆的事情。”盛铁军声线低沉,说得暧昧。
赵学安已经二十五岁了,不是孝子,当然懂得他的言下之意,也觑出他眼底的炽热代表的是什么。
但就是因为知道,她更慌了。
虽然她早已打定主意要以辛悦的身分活着,并代替辛悦成为他的妻,可是她还未做好准备,她还无法与他有亲密之举。
为免他起疑,觉得她不是辛悦,也不想伤了他的男性自尊,她试着冷静且平静地道:“现在晚了,我也累了,而且你伤势未愈……”
“那又如何?”盛铁军挑高眉问。
“有些事不急于一时,我们……”赵学安怯怯的迎着他的目光。“你跟我的日子还很长,不是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在她眼里看见了真心,他有点惊讶。
从没有谁让他如此不确定,他也不曾因为谁而感到焦躁,可是她,似真又假,似假又真,教他费尽思量,不知所措。
“我们……睡了,好吗?”她用商量的语气询问,并顺势想把手抽回。
感觉到她想挣开他的手,他本能的抓紧,却不小心磨擦到她指头上的伤口。
赵学安皱起眉头,忍不住叫了出声,“好疼。”
盛铁军一震,立刻松开手,发现自己手上有一点点的血,随即意识到受伤的是她。
于是他又抓起她的手,不过这一次他非常小心。
就着窗外幽微的月色,他看见她纤细的指头因没日没夜的赶工而伤痕累累,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但旧伤未结痂,新伤又来,十指没有一根是完好无伤的。
看着,他的心猛然一揪。
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了,若她是假,这又太真。
“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盛铁军的表情口气有着深深的歉疚及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