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蓉听了也不生气。.“只要习惯就好,你也知道我最怕热了,夏天住在窑洞里也比较凉爽,很适合我,不用替我担心。”
“我才不担心。”这会儿她又忍不住气堂姊这么认命,应该去常家大闹一番,为自己争点什么才对。
许氏抚着女儿的脸蛋。“你能坚强去面对,表示长大了,不再是个小丫头,娘真的很高兴。不过也别太委屈自己,要真的过不下去,一定要说知道吗?”
“我会的,娘。”安蓉眼圈红红的,乖巧地回了一句,然后又提起从娘家带出来的几个人,起初是为了彰显身分,以及替自己壮胆,如今手头紧,实在无法养太多人,打算让他们回曹家,她可以学烧饭煮菜,也能自己洗衣。
“这座宅子看起来不大,还是得要有人打理,让老何他们先跟着你,就当是借好了,再说烧饭煮菜可不是一学就会,等你学成之后再说,女婿要是敢有意见,让他来找娘,娘要让他见识见识我这个岳母不是好惹的。”许氏殷殷嘱咐道。
她噗哧一笑。“谢谢娘。”
母女又聊了一会儿,许氏才依依不舍地起身走出正房。
“谢谢堂哥陪她们过来。”她跟在外头等候的曹佑云致谢。
曹佑云温文一笑。“兄妹之间道什么谢,有事随时找我。”
安蓉又对堂妹说:“也谢谢妹妹。”
曹心桦把头一撇,不看她,但嘴里却对堂姊说:“你要是有什么心事,想找个人说说,就写写信,叫如意送来给我,我若有空会回的。”
“好。”她很高兴至少找回这份姊妹之情。
七月中旬,处暑。.
又过了半个月,江知县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公务还是由常永祯暂代。
“……犯人吴刚杀人强盗,泯灭天良,判斩立决!”
常永祯拍下惊堂木,宣判罪刑。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犯人听到判决结果,当场尿湿裤子,简直是悔不当初。“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哪……”
对前来听审的百姓们来说,却是大快人心。
“将人犯押回大牢!”虽然判了斩立决,还是得奏请刑部审定才能行刑,但至少能让死者瞑目。
待常永祯酉时左右返家,还没走到家门前,就瞥见大门外头站着一道眼熟的身影,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快步上前。
“爹!”他扬声唤着对方。
父子相见,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常大爷露出慈父的笑意。“回来了?”
他拱手一揖,然后带着父亲踏进家门,来到书房,亲自奉上热茶。
常大爷仔细打量这座四合院,片刻之后,眉心的皱褶也慢慢松开了,因为比预想的还好,也就放心多了。“你也坐!”
见父亲神色严肃,常永祯落座之后,就安静地等他开口。
“你怪爹吗?”常大爷像是老了十岁地问。
闻言,他一下子就懂了。“不,我不怪爹,反而要请求爹的原谅,国有国法,孩儿不得不那么判。”
“爹全都明白,你三叔就是太宠永成,把他宠得无法无天,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只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会是由你来审这桩案子。.”常大爷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天意,有些事必须做个了断。
“当他说动所有的人,扬言要将你逐出常家,原本可以反对到底,不管谁来说都一样,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更是常家的子孙,没人能将你赶出去,可是这么一来,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加为难。爹想了很久,觉得把你跟常家绑在一起,并不是帮你,反而会让你受到更多的委屈和欺凌,最后还是点头了……”
常永祯红了眼眶,是他不孝,才让父亲如此为难。
“这二十多年来,其它人是怎么待你的,爹都看在眼底,却又无计可施,全是爹太软弱,都是爹的错,没能护得了你。如今你娶了妻,有了媳妇照顾,将来还会有孩子,不再是孤单一个人,爹可以放手让你离开了。”
知道父亲从头到尾都在替自己设想,常永祯心情激动到难以言喻。
说到这儿,常大爷不禁捻着下巴的胡子。“原以为你们被赶出别庄,至少还有曹家伸出援手,之后爹再私下买一间宅子送给你们,没想到你那个媳妇儿这么能干,我听说她早就着手安排了?”
“是。”妻子被夸奖,自己也沾光。
常大爷呵呵一笑。“你三叔还以为可以看到你们哭丧着脸被赶出别庄去,当他知道这件事,可是气坏了。”
“娘子说不能等着让人欺负,要先做好准备,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她顶着。”
常永祯口气带了几分炫耀。
“哈哈……虽然口气大了些,但是说的对!做得太好了!”常大爷不禁仰头大笑,对这个媳妇愈来愈中意,当初决定这桩婚事果真没错。
父子俩谈到这儿,曹安蓉带着如意,手上各端了一碗刀削面和小菜进来,当然还有酒,让他们可以一面吃一面聊。
“公爹今晚不如住下来,厢房都已经打扫好了。”见他们父子有说有笑,气氛轻松,安蓉顺势提议道。
常永祯也希望能跟父亲多相处一会儿,这种机会往后只怕不多。
“好。”常大爷一口答应。
就这样,父子俩一直聊到大半夜,终于累了。
“老七……”常大爷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儿子。“这是给你的。”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手上的银票。“这……”
“这一百两是爹私人的帐,就是为了在这一天用上,现在交给你了。”见儿子似乎不打算收下,常大爷脸色一沉。“你可以吃苦,难道要媳妇也跟着受累吗?”
这句话让常永祯心头一震,终于接受父亲这份关爱之情。“多谢爹。”
常大爷将手掌按在儿子肩上。“咱们是父子,这个关系永远不会改变的,只要你明白爹的苦心就好。”
“是。”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和父亲如此亲近。
待父子俩各自回房歇着,常永祯便将这一百两银票交给尚未睡着的安蓉。“你好好收着。”
安蓉慎重地接下银票。“公爹并没有因为相公是庶子,就少疼一些,比起其它几个儿子,他甚至还更关心你。”
“嗯。”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亲情涨得满满的。
她看得出向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的夫婿有多开心,连嘴角都往上翘了,比这张一百两银票还要可贵。
秋天一转眼就过去,冬天到来。
天气虽然寒冷,不过住在窑洞就有这个好处,几乎每个厢房的土炕都会连着一个土灶,只要在上头烧菜煮饭,便可以将土炕烧热,睡起来特别暖和。
等到下雪,安蓉也就开始跟着老何揉面团,然后从最简单的汤面、捞饭开始学起,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来说,可以说是一项艰难的挑战,才不过几天的光景,两只绵软小手便已经伤痕累累。
常永祯迎着风雪回到家,天色早就暗了,当他收起油纸伞,搁在墙边,解开披风,抖落上头的雪花,才推门进房,就见坐在土炕上的安蓉慌慌张张地把东西藏起来,似乎不想让他看到。
“你回来了。”安蓉状若无事地笑说。
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膏药气味,眉心皱了皱,于是从被子底下找到一只小药瓶,里头装的是刀伤用的药膏。“哪里受伤了?”
安蓉下意识把双手藏在身后。“没什么……”
见状,常永祯硬是将她的双手拉出来,细细检视,发现有几根指头上多了几处小小的伤口。
她干笑一声,故作轻松地说:“只是菜刀没有拿稳,切菜时不小心划到手指,等再过一阵子熟悉之后就不会了……”
“万一下次不只是划伤,而是把手指切断了,那可怎么办?”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常永祯却是心惊肉跳。
“你少瞧不起人了!我岂会笨到把自己的手指切断?”安蓉嗔恼地瞪道。“再说有老何和如意在旁边盯着,他们可比我还要紧张,才流那么一点血,就好像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快要死了似的,其实只要搽过药就没事了。像我刚开始学剪纸,也老弄伤自己,如今技术可是比谁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