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洁英坐在床沿,长叹第几十口气,天蓝赶紧上前,揉揉她被凤冠压得发疼的脖子,以及被绷得老紧的头皮,月白也上前给她掐臂捶腿的。
看着自己调教出来的丫鬟,着实令人满意。
确定屋里没事,洁英打发她们下去,离开新房之前,海棠从袖里拿出一本《青瓷记》递给洁英。
“主子,这是大舅爷吩咐的,要奴婢在这时候交给您,让您今儿个晚上一定要看一遍。”
海棠把同样的话讲三次,那绝对很重要,才需要讲三遍。
洁英点头应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早点休息,嫁妆有的是时间整理,明儿个怕是要应付不少事。”
“知道了,大少奶奶。”她们应声走出屋外。
海棠看一眼手中的《青瓷记》,来来回回翻过好几遍,捉摸不透大哥要告诉自己什么?
她翻得够仔细了,里面并没有夹带任何的纸条或注记,既然如此,大哥为什么非要她在今夜看?而海棠还细细的叮嘱数次?
这个话本是二哥为她掏摸来的,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依现代眼光来看,里头就是一整个老梗,但是在古代的众多话本里,便算得上是高潮迭起、紧系人心的作品。
话本里头写一个丈夫远行、却被婆婆不喜的媳妇,因为发现婆婆和卖猪肉的搞外遇,深怕被婆婆活活虐死,为保住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她伪装成疯子,利用智慧反败为胜的故事。
她细细琢磨着,大哥想借着这个故事传达什么?
婆婆虐媳?礼王妃的性子她可是摸透了,不可能,难道是在影射吕侧妃和王侧妃……等等!装疯……卖傻?!
突然间她灵光一动,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燕祺渊回到喜房,守在门外的是洁英的大丫鬟。很好,谨慎细心,没让王府里的下人来干这事儿。他朝虹红和菊黄点点头后进屋。
他一进去,两个丫头便相视一眼,双双皱起眉头。她们还是不晓得主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不过,主子做事定有她的道理。
龙凤喜烛燃着,喜字、喜帐、喜被,红通通的一片,把人的心情勾得热闹非凡,他看一眼床上的洁英,脸上喜不自胜。
他的丫头终于嫁给他了,终于尘埃落定,他不傻,但今天却犯了傻,挑起喜帕后,他接连进屋好几次,他想确定她是真的喻洁英,不是别人易容改扮的。
她已经睡了,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面,缩成一只小虾子似的,真可爱。
看着她裹在棉被里的小小身影,心脏整个狂跳不已。
打第一次见到她,至今已经六个年头了,小丫头长成大姑娘,走到哪儿还是一样吸引着他的目光,她的聪敏、睿智、良善,让他越来越喜欢。
他很高兴她没有逃婚,她安安分分地嫁进礼王府,总算在程氏那里动的手脚没有白白浪费。
没错,他在程氏那里动了手脚。
程氏将会是洁英未来的大嫂,她的母亲信任智圆大师,没有他排出来的好日子,是绝不肯让疼爱的女儿出嫁。
敲智圆大师欠他一个恩情,于是乎他替喻明英和程氏挑选一个成亲的“好日子”——
在他和洁英成亲之后。
他掐断喻明英想带母亲、弟弟、妹妹和妻子远走高飞的念头,然后转过好几手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喻老夫人知道,逼得喻明英非得在妹妹和程氏中间做选择。
他并不确定到最后,喻明英会不会为了洁英而牺牲自己,但他确定洁英绝对不会允许哥哥这么做。
于是喻明英花了六年,一点一滴熬出来的计划,在最后关头被他打乱。
燕祺渊轻手轻脚的走到浴间,飞快的把自己给洗干净、换上新衣,他挑挑眉头,满脸的得意,虽然他是傻子,却是个会让新娘子快乐非凡的傻子。
走回床边,他脱鞋上床,但是……
不对!想拉开棉被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洁英没有学过武功,就算睡熟,呼吸声也不该是……
他缓慢的下床,抓起插在瓶子里的竹枝,使用内力弯腰一挑,在喜被翻开的瞬间,床上的男人一个鹞子翻身跳了起来。
刷刷刷,对方使来的接连三鞭,都被燕祺渊给化解掉。
他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男人,年轻、英武的男子,二十岁上下,容貌虽比不上自己,却也不差。
他下手不留半分情面,招招全点向自己的穴位。
燕祺渊一面还手,一面怀疑着对方的身分,哪里派来的人?难道有人看穿他的痴傻?那么……洁英呢?!被他们绑走了?!
心猛然一抽,想到洁英有危险,燕祺渊不再与对方虚与委蛇,手上拿着的虽然是竹枝,但下手却非常狠厉。
躲在柜子与墙缝间的洁英发现不对,扬声道:“住手!”
听见她的声音,两个男人同时停下招式。
青衫男子垂手立在洁英身侧,她微微一笑道:“喻文,辛苦了,今儿个晚上和喻武好生休息,想来就算有人想生事,也不易得手。”
喜床上躺着一个武林高手呢,想得手得问问他手上的竹枝。
“是,主子。”喻文转身一翻,从窗口消失。
洁英转过身面对燕祺渊,一双眼睛瞠得老大,一瞬也不瞬地盯得他头皮发麻。
她双手环胸,背靠在柜子上,凝声道:“相公,有没有什么事想告诉娘子?”
他没打算这么早告诉洁英的,他担心她戏演不好与他默契不足,容易在旁人眼底露了馅,所以……
是喻明英把真相告诉她的?还是心疼妹妹的喻骅英透了口风?
“要从哪里说起?”
他苦着一张脸,洞房花烛夜,大好的光阴,拿来交代这种事情,似乎有点浪费,但洁英的态度……似乎他不交代清楚,就别想上那张喜床。
“先说说,我大哥和二哥怎么会知道你是装疯卖傻的?”
他摇头叹气,说道:“娘子要不要过来坐着听?这故事长得很,为夫的担心娘子脚酸。”
哼哼,耍嘴皮子,以为这样她就会放过他?想都甭想,今儿个晚上,无论如何她都要把来龙去脉给挖清楚。
第7章(2)
她坐在椅子上,还很贤慧的替他倒一杯茶,担心他口渴——既然故事很长的话。
他开始讲故事。“你担心出嫁后,柳姨娘会趁机作乱,又欺负到岳母头上,我舍不得你担心,于是就……帮了点小忙。”
“二总管是你送到柳姨娘床上的?你居然这般诬陷他们……”
“没有诬陷,二总管与柳姨娘已经暗通款曲多年,人证物证多得很,想查这种事不必费吹灰之力。”
“既然你找人查了柳姨娘,我想你也不会放过大哥、二哥和我吧?”
四目相望,最后他选择实话实说,“是,不过你相信我,我调查你们不是存了坏心思,我只是担心大舅爷……他好像做了什么事想让你躲开赐婚,我必须弄清楚,要不、要不今天我们……”
至于柳姨娘和二总管那桩破事儿,不过是拔萝卜带出泥,顺便查出来的。
本来就一张花美男的帅脸,现在又装萌,让人如何招架?洁英满肚子的火气,在看见他的表情之后,就像吞了碗仙草蜜,瞬间浇熄。
“所以你已经查清楚,这几年大哥在做什么?”
“是,我也知道娘子的嫁妆是明面上的数十倍。”
提到这个,他不得不佩服喻明英,他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幸而他有眼光、有胸襟,也愿意由自己牵线搭上齐怀。
齐怀身边的人才不少,能帮他弄钱的也有几个,但能耐像喻明英的?没有。
“好吧,告诉我,你装疯卖傻的目的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命,还是……”她顿了顿,才缓缓问出,“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她猜出来了?燕祺渊失笑,这一家子怎么个个脑袋都这么好?“都有。”
“你想图谋什么?礼王世子的位置或者更大的目标?”
她还真敢问,这种话传出去就是杀头大祸。
但他还是选择说实话,“我没想过要袭爵。”
“为什么?你是嫡长子,理所当然……”她想起那个谣言,表情倏地一凛,瞬地僵住,这些年她反复又矛盾的想着一些事,她认为燕祺渊应该是皇上的私生子,才会惹出杀机,但又认为他不是,否则父王和母妃不会如此疼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