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有月半好,那些贵客送过来的赏赐还有东西,全都上交了,瞬间感动了她这个历经风霜的老人,于是下定了决心,除了动用一些银两来培养楼里的花娘,还有买一些新的姑娘外,其它的全都给她留着,让她以后出楼子的时候可以带走。
她看过许多花娘悲凉的下场,再也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一个花娘赎身出去后,怀里没有银子有多重要,世间总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但到头来,总是薄幸的男子居多。
春鹊随身还带着桂花,一进到内室,就把莫纤纤常穿常用的都先拿出来让桂花整理,接着她拉着莫纤纤的手往边上走,她认真的看着莫纤纤,凝重的道:“纤纤啊,春鹊姨知道我是留不住你了,别的我也不多说,就是以过来人的身分提点你几句。”
“嗯,春鹊姨你说。”莫纤纤乖顺的点点头。
往常要是春鹊看见手下的姑娘能够这么乖巧,那是再高兴不过了,但对象一换成是她,怎么就觉得那么让人操心呢?
“唉,你这孩子是乖巧,不过就是缺了点心眼,以后你手里的东西可得紧紧的攒住了,文公子那样的家世,虽说不会贪图你手上的那一点东西,但是女人还是要把着一点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别看文公子现在对你不错,男人就跟猫儿似的,偷腥是他们的本能,也不管香的臭的就往自己家里扒,就是现在看着你重了几分,以后要是有了新人,那分重还能剩下几分谁也不晓得,所以这东西一定得守好了,明白吗?”
莫纤纤知道春鹊姨说这番话是为了她好,但是心中总有些酸酸涩涩的,不甚自在。
她睁着眼,有些彷徨无助的望着她,低声问:“春鹊姨……我是不是不该就这么和文公子走了?”
其实刚刚她也见着了,他说要替她赎身,是被激出来的,要不然他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心思,哪会这段日子都没透点话给她?
春鹊以为是她刚刚说的话让她惊着了,连忙安抚道:“放心好了,我刚刚说的话不过就是让你多上点心,文公子出了大笔银两将你给赎了出去,怎么说也是看重你的,你也不用太担忧。”
说完,她不免觉得根本就是自打嘴巴,只是这人都已经要接出去了,难道还能够说一句怕就把人给留下来?
她在心里长叹一声,最后又叮嘱了她几句,不外乎是把着银子把着男人心什么的老生常谈。
只是莫纤纤这时候哪里还听得进去,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刚刚说的那一句话上头。
她必然有让文致佑看重的地方,所以才会真的被人这么一说,就顺水推舟的帮她赎身,对吧?
莫纤纤一直是个乐天的性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却纠结了起来。
喜欢或者不喜欢,忽然成了她心中好重要的执念。
她想要清楚明白,他总是平静的面容下,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她更想要知道,他是不是跟她有同样的心情。
做了好吃的,第一时间想起他,梳眉化妆也是想着他,辗转难眠的时候也是想着他,那他呢?他的心中可有一点点……她的存在?
第6章(1)
有时候有些问题不能想,一旦想了,就会发现残酷得太过可怕。
就像在被赎身前,莫纤纤即使只是个花娘,生活倒也没什么忧虑,每天吃吃喝喝,为客人们调养身子,对于外头谣传她身有奇技,可以让男人回春的说法,从不放在心上,有时候还挺得意自己拥有这样的一技之长,能够让她赚些银两。
但是被赎身后,反而不得不面对现实,尤其当她住的地方外头已经不知道来了几波打听消息的人,又有几个脸带不屑的人几度无心路过,顺便骂了几声不要脸。
就连杏花这么迟钝的人,都感觉得出来现在的日子虽说不缺吃喝,但是似乎出了这栋宅子,收到的恶意眼光可比以前在揽花楼的时候多了许多。
莫纤纤主仆俩相对无言,对于那些恶意的挑衅,也只能龟缩在宅子里尽量不出门,来个相应不理,只是每天都得回文家老宅的文致佑就没那么好运了。
每天回到家,就像一场战争。文致佑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人,觉得他从没有这么焦头烂额的时候。
要一步步的查内奸,还要在莫纤纤那里想办法解毒,又要忙着手中的生意产业,结果回到了家,还得应付家里一票娘子军对于他为莫纤纤赎身的讨伐,不只是身体累,连精神都累得很。
他即使想沉默以对,但是他母亲和祖母却不想放过他。
“你又是从那个女人那里回来了?”文母板着一张脸,没好气的问。
文老夫人坐在上首,虽然没有马上开口质问,但是神色看起来相当不满。
“娘,我自有分寸。”已经连续几天都在争论这个话题,他真的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还没成婚就把一个花娘给养在外头,这样还说你有分寸?!”文母一想到这个,口气更是气愤,“你可知道外头的人现在都是怎么说你的?就连跟秦家那头本来说得好好的婚事,现在都有可能没了。”
“那婚事没了就没了吧。”文致佑淡淡的道。
说实在话,他还看不上秦家的身分,不过就是个刚进城的四品官,在其它地方或许是个土霸王,但在京城里,他这样的身分还得要掂量掂量,如果不是母亲非要找个官家小姐,他也不会默许她找上这样的人家。
文家一直以来都会避免与官家结亲,不为其它,只因文家毕竟是以医道立足,在宫廷内苑、前朝王府里,态度都是中立的,这也是文家虽然没有几个人以文以武出仕,却一直地位超然的原因。
文致佑和文家的男人们在这方面看得很清醒,也深知他们的底气从何而来,所以在这方面也很谨慎,只是文母不过是个刀笔吏的女儿,眼光看不到如此长远,总认为以儿子的人品,就是公主也能够尚得,再不继也得是个官家之女,哪里能够看得上一般小吏之女或者是平民百姓。
“你怎么能这么说,秦家的姑娘可是这几年下来看得最好的姑娘了。”文母惊呼出声,“是外头那个女人鼓吹你的吧?我就知道,那种养在外头的花娘哪里能有一个好的,就是存着一肚子撩拨人家宅不宁的坏心眼。”
文致佑或许是太累了,所以无法听着任何人说莫纤纤的坏话,他沉下脸,有点烦躁的低喊,“娘,够了,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秦家如果要拿乔就随他们去,总之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文母第一次被儿子这样顶撞,瞬间红了眼眶。“你你……果然是让那狐媚子给教坏了!”
文老夫人见母子俩越吵越不象样,忍不住插话了,“行了,老大家的,就少说几句吧,孩子大了,就是在外头有了人又怎么了?还有佑哥儿,你母亲也是一心盼着你好,你之前也是个本分孩子,怎么就选在要说亲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儿来?若是缺了房里人,跟我还是跟你母亲好好的说说,难不成还能缺了你的?偏偏要在外头养着那些不三不四的,把自己的名声给弄臭了,岂不是更让家里人担心?”
对文老夫人来说,自家孙儿自然是好的,有什么不好都是外头人教唆的,更不用说自家孙儿洁身自爱了这么多年,却突然传出包养花娘的消息来,她是怎么也不愿相信只是自家孙儿单纯迷上了外头那花娘的缘故。
人总是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对于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却视而不见,文老夫人现在就是如此。
她虽然话里话外没有明显的说是外头的花娘勾引了文致佑,但是口气摆明了瞧不起莫纤纤。
文致佑并不笨,又怎会听不出祖母的话中之意,只觉得自己现在解释不了他老往莫纤纤那里跑的原因,又不能顺着祖母和母亲的意思,跟莫纤纤那里断了关系,着实陷入两难,无奈烦躁之下,只能保持沉默。